今日議事堂議事，竟出奇的順利。
往常議一件事，總是一議再議，事情拖拖拉拉，相互推諉，久久未決。
可今天有穆儼在，他凜然正色，威嚴果決，沒人敢划水敷衍。衆人回事，往往黔國公還在思忖，穆儼卻已經給出解決方案。
即便當場不能解決的，他也直接點名，責任到個人，並定下時限。
即便軍中久未裁決之要事，同樣雷厲風行，當場決議。
“此事便交由各地衛所指揮使負責，再彙報至都指揮使，最後呈報國公爺。半月之期，穆府要看到呈文。”
行事果斷果決，還讓人無法說個不字。
一衆屬官都驚呆了。
這個頭回參與議政的世子，這位留質京城的世子，都以爲他諸事不知，參與不進來。哪想到，他卻連在場各屬官各幕僚什麼名字，分管什麼職差，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衆人忽地想到這位爺還在京城錦衣衛呆過，渾身抖了幾抖。
忽然開口：“既然各衛所要淘換舊的武器，兵部又沒劃撥軍費，不若看看世子的私兵都用什麼武器，也好做個參考。若有多的，不然先借給都指揮使司，待置辦下來再還給世子。衆位看呢？”
府裡沒撥銀子，那他在莊子上的私兵便只是他自己的，充其量是他自己的下人，跟護衛有什麼關係？
按穆儼的意思，把那些莊兵算做世子的護衛軍也可以，但得府裡出銀子養他們。要是府裡不肯出銀子，那他就到衛所再挑人去。
穆展恨得攥拳，朝穆僖那邊又投去一眼。
啊？
穆展跳了起來：“你不是已經有了一個衛所的兵力！還要挑人？父親他還沒死呢，由着你想做何便做何！”
“住口！”穆晟皺着眉訓斥。什麼死的活的，不吉利。
臉上露了笑。
眼見要散堂，穆展有些不甘心。
反正都一樣。不用他出銀子。
廳中衆人看了世子和大公子一眼，頭低了下去，沒人敢說話。
穆儼也笑，“府裡撥銀子了嗎？”
穆儼神情輕鬆，看向黔國公：“國公爺，你看如何辦呢？我當世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些年該給我這位世子的份例是不是也要算一下了？總不能因爲我人在京城，就讓我自己種田開鋪子，自己吃自己吧？”
眼見穆儼頭一次參與議政，就吸引了大夥的目光，得了衆人的信服，穆展胸悶氣堵。
穆儼淡淡地掃了他二人一眼，忽然就笑了。
穆展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氣得連呼吸都不暢了。穆僖也傻眼了，他們哥倆這是幫了穆儼？
“那也把世子夫人的份例一併結了吧。再者，之前軍晌發放不足，以至軍眷鬧事，出錢出力的都是世子夫人，她還落不着好，也不好委屈了她。”
穆儼他已得封世子了，再讓他在議事堂有了話事權，大夥都聽他的令，那還有自己什麼事？
穆儼挑眉，沒想他竟這麼好說話。那也不在乎多要一點了。
穆儼沒看他，只徑自說道：“所以這些年，該給我配齊的護衛軍就一直沒配齊過。”
穆昂覺得穆展今天有些失智，處處與穆儼做對，還在這樣的場合。但凡穆儼提議的，他總要反駁，提不同意思。
把此事否了。還瞪了穆展一眼。
怕泱及池魚。
一穆府老幕僚說道：“是，此事確是老侯爺定下的。當年皇朝初定，太祖給各地藩王定下不低於三個衛的護衛軍。穆府特殊，太祖也定下老侯爺可配三個衛所的私衛。我還記得當年老侯爺給當世子的先侯爺，就是定的一個衛的護衛，後來先侯爺又給世子定下這個例。只是……”
目光掃向廳中一衆屬官及幕僚：“各位很多都在老侯爺和先侯爺身邊效過力，應是知道老侯爺的決定的，穆府世子，配有一個衛的護衛軍。”
看向黔國公：“老侯爺和先侯爺在世時，就定下給世子配一個衛所的護衛軍。我得封世子時，還在京城，還來不及到軍中挑選護衛，不若我今天就到各地衛所挑人去？”
但他又不好開口，只好扭頭去看自家二哥。
底下好些人點頭附和。
穆儼的行事，讓往常跟穆展要好的穆僖都對他刮目相看。
一想到這些年府裡沒往京城撥他該有的份例，覺得有些對不住他。
呃……黔國公都傻眼了。
穆展說完看向穆儼，這怕是不好拒絕吧？若拒絕就顯得他這個世子小氣，只有私利不顧大局。
穆儼朝那名屬官點了點頭，把話接了過來，“只是我當時年幼，先侯爺本想等我再長大些，再給配齊，未曾想先侯爺去得早，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事，我又留質京城……”
衛所的士兵只是換了個地方當差，每月的軍晌還是要領的。那養他們的銀子，要麼府裡出要麼軍中出。
穆僖得了穆展的眼神，緊跟着說道：“聽說世子給私兵都配了好馬，不若就把這些馬借給都指揮使司用吧，只是暫時用一用，世子不會捨不得吧？”
穆展只好坐下，但滿臉不服氣。
“一會我會吩咐下去，讓賬房給你算好再撥給你。至於人手，你自己到衛所裡挑。”
國公爺眉頭擰了擰，覺得大兒子有些針對穆儼，見無人說話，道：“世子能有多少私兵，能借出多少武器。”
穆儼卻仰靠在椅子上，神色悠閒。
穆僖便說道：“那你養在莊子上的私兵又算什麼！那還不算你的護衛軍？”話說得太快，連他親爹都沒來得及阻止。
說到留質京城，黔國公有些不自在。
呃……
穆昂都快把這個蠢兒子盯穿了，這是他該參與的？一旁的穆俊，卻只低頭笑了笑。
呃……
衆人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再往國公爺和穆展身上又看了一眼，頭垂得更低。
再一次刷新了對這位世子的認識。這就不是吃虧的主啊。
原來還以爲大公子挺不錯的，對於他沒封世子，不少人還替他婉惜，但如今看來，還是老侯爺和先侯爺有眼光啊。這世子瞧着比國公爺都出色。
難道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