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掉了,細朵想撿,手卻抖着,根本不敢伸手,身子發着顫。
哪想,那管事只溫聲說道:“撿起來吧,若髒了就拿去那邊的泔水桶裡扔了,若不髒還可以繼續吃,莫要浪費。”
對着食堂內的衆人說道:“須知糧食得之不易,莫糟蹋了,外頭好多人還吃不飽飯呢。”
“是。”食堂內衆人齊齊應了。
細朵也急忙去撿掉到地上的半個饅頭,拍了拍,見不髒,大大舒了口氣。
悄悄扭頭,見管事的還看着她,嚇得身子一縮。
管事的笑笑,“食堂管你們中午一頓餐食,是讓你們吃飽,好不耽誤下午的活計,管你們吃飽,但是也不許你們夾帶。”
細朵嚇得一哆嗦,管事的一定是發現了。
“管事,我再也不敢了。”把手往懷裡掏。
“下次不可這樣了。”女管事並沒有說她。
轉頭看見食堂有人也跟細朵一樣往外掏饅頭,語重心長道:“我知你們想着外頭的家人,想着也讓他們能吃上一口。但你們要是吃不飽,影響了下午的活計,出了差錯,被辭退了,是不是更對不起家裡人的期望?若真的想着家裡人,就用心做活,多往家裡拿些貼補比什麼都強。”
“是,我們聽管事的。”
細朵坐回凳子上,看着飯碗裡的饅頭,覺得阿奶和弟弟沒能吃上這樣的細糧,有些遺憾。
但等她拿了工錢回家,一定給阿奶買這樣的大白饅頭回去的!不,她要給阿奶和弟弟割肉吃!
一斤肉割不起,就割半斤。一定讓阿奶和弟弟吃上肉。
細朵暗暗發誓,大口大口嚼着手裡的饅頭,覺得從來沒吃過這樣好吃的饅,真香。
食堂門口,霍惜轉身離去。
“哎,比我當初還慘。我後孃雖然待我不好,但我有我外公給我偷偷留的錢,要是餓了我可以偷偷到鎮上買好吃的。”香草頗有些感慨。
秋霜冬雪少時家裡也不好過,但比起細朵這些人強多了。也跟着嘆息。
“夫人,我們幫幫她們吧。”
“夫人給了她們活計,不就在幫她們了嗎。”
霍惜沒有說話。在作坊給她留的院子裡坐了坐,要了紙張又做了一些計劃,又及時交待了下去。
下午,太陽西斜,作坊的鈴當敲響了。
細朵他們便知道,這是下工的時辰到了。心中一喜。淨了手,把頭巾解下收進懷裡,正要往外走,就被管事的叫住了。
“你們今天的工錢都已經算出來了,夫人說,你們各家都有難處,允你們當天結。若是當天想領工錢的,可以過來領,也可不領放到月末一起領。”
衆人愣了愣,反應過來,喜不自禁。腳步往管事那邊挪了挪,但誰都不敢先開口。
“都不領嗎?”
“領!我們領!”齊齊出聲。
管事的點頭,翻開本子開始唱名,旁邊另一個管事捧了一個匣子出來,半匣子的銅板,看得細朵等人眼裡直放光。
“……細朵,三十二文……”
細朵一聽,滿臉不敢置信,她有三十二文!比方纔幾個人都多!
忍着激動朝管事的走過去。
管事的微笑看她,誇了幾句:“你今天表現不錯,活做得仔細,花瓣損壞的也少。明天繼續保持。”
“是,多謝管事!”
細朵聲音發着顫,兩手捧着上前從另一個管事手裡接過沉甸甸的銅錢,她兩隻手都差點捧不住。
緊緊攏住,往懷裡塞,一手往胸口緊緊摁住,生怕飛走了。
就想馬上回到自己家,讓阿奶看看,她今天掙了三十二文!比阿奶一天掙的都多。眼睛漲漲得,想哭。
支阿婆今天和孫子在地裡忙活了半天,心不在焉,惦記着孫女。
孫女頭一次離開她,一個人在外頭。也不知她有沒有犯錯,會不會被管事的打。中午有沒有飯吃,會不會餓着肚子做活。
雖然相信世子夫人,但是,心裡還是忐忑不安。
到了放工時間,拉着孫子在巷子口早早等着。和其他不放心的左鄰右舍,齊齊往路口張望。
直到馬車鈴鐺聲響起,“回來了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衆人齊齊跑了過去,以至馬車都進不來,在巷子口停了。馬車上的衆人見到家人按捺不住跳下車……
“阿奶!細葉!”細朵也跳了下來。
“發錢了?今天這就發工錢了?”
“有這麼多!”
支阿婆耳聽着旁邊衆人的乍呼聲,也激動地看着孫女,“阿奶,我掙到工錢了,我掙到工錢了!”細朵激動地說道。
“阿姐,你掙到多少工錢了?”
細朵湊到兩人耳邊悄聲說了一句,支阿婆先了一愣,後激動不已,“真的?真有這麼多?”
見孫女扯着胸口的衣裳掏銅板給她看,手都激動地打起顫來,“走走,咱回家,阿奶給你做了晚飯,咱回家吃飯!”一左一右扯着兩個孫子,大步往家回。
“……中午的饅頭可好吃了,我本來想偷偷給你們帶回來的,管事的不讓……”
“不用帶不用帶,家裡有吃的,你自己吃飽飽就行。”
“吃得可飽了!飯管夠,有兩個菜,還有肉,好多油……”
“阿姐,真的好多油?”
“真的,阿姐不騙你。”
“好好……”支阿婆緊緊扯着孫女的手。
翠篁院,霍惜翻看賬本,看作坊今天發給工人的工錢。
“夫人,這樣算,大多數人一個月都能拿到一兩以上的工錢呢。”香草在旁邊撥着算珠子。
“現在作坊光各處工匠就有六十五人,再加上管事,各處師傅,及彩雲小院的僕從,一月要開的工錢就要不少。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本。”
買那處院子就花了兩千兩,雖然同樣的房子,比京師便宜多了,可是秋霜她們只看到夫人嘩啦啦地銀子流出去。
“工匠才幾個錢,還是作坊那些大師傅貴。夫人找的那個醬房的大師傅,一月就給三十兩。嘖……”香草覺得牙酸得很。
馬嬤嬤笑她:“怎不說你家胭脂他爹一月要多少工錢?還有胭脂爹存了那麼多年的錢都給你了,你也是見過大錢的人了,還心疼這幾個銅板?”
“一碼歸一碼。”香草摸了摸鼻子。
覺得胭脂爹一月的工錢是不是真的拿多了,“夫人,要不,逐風的工錢別給那麼多了,不給也行。反正每月有吃有住,府裡還幫我們養胭脂,也用不了幾個錢。”
霍惜笑着看她:“你這是財大氣粗,把錢不當錢了。都能替你家逐風做主了。”
“我當然能做他的主。”香草神情驕傲。
霍惜笑道:“逐風值這個價錢。我還擔心給少了,他跑了,到時我上哪找有這樣身手的護衛去。”
“有我和胭脂在,他不敢跑。”
霍惜就笑,“不用想着替你家夫人我省錢,咱目光要放長遠,做什麼生意前期不得投入的?等東西做出來,很快咱們就能回錢了。”
想到大家提起胭脂,也不知小漁兒怎樣了。想起兒子,霍惜心口就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