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勸霍惜務必要慎重。
此事若不成,反倒會在皇上心裡紮根刺,到時候反噬到家族將得不償失。
沒必要冒這個險。她姓張,得爲張氏一族打算。
霍惜能明白姑母的顧慮。但她籌謀多年,前些年去上庸看過外祖後,更想幫外祖一家脫罪了。
這些年哪怕條件再艱苦,外祖母和舅母年年都給她和念兒做衣裳寄來。她成親,外祖也傾全部銀錢託人千里迢迢給她送嫁妝來……
上庸那地方人跡罕至,外祖父母年紀也大了,一想起他們呆在那邊,霍惜都夜不能寐。每回去給母親掃墓,都自覺無顏見母親。
“姑母看看這個,這就是我跟您說的白糖冰糖。”
張貴妃往罐子裡看過去,很是驚奇。竟然有白色的糖,還有像冰塊一樣的糖。
“這糖融在水裡,水不會着色吧?”
“不會。不嘗一口,是看不出來的。”
張貴妃拈了些喂進嘴裡,試了試,不住點頭,“你從外番手裡買的?什麼價?”
“白糖二兩銀子一斤。冰糖三兩銀子一斤。”
“這麼貴?”張貴妃眼睛都瞪圓了。
霍惜有些抱歉瞞着她。
這個價格是她當初賣給番人的價格,回道:“是,他們大老遠運來,海上走了一年多才到了咱們這,賣得貴些也正常。”
“這等秘法你是如何得知的?”
“姑母也知道我懂夷語,我幫過那個番人,從他手上買來的。他不賣給我,回國之後,這個製糖法他也保不住。”
張貴妃便聽懂了。
想必番外的商人也跟國朝的商人一樣,沒什麼地位。這等能賺得盆滿鉢滿的秘法,遇上強權的人一壓迫,是留不住的。
在心裡一番盤算,越算越心驚。
若是此秘法交給朝廷,由朝廷安排人生產,再利用如今的海貿,運到外番去,那得給國庫增加多少財富!
到時候讓關禾隨船帶出去,豈不便利?
張貴妃覺得此事能成。
“你說你外祖還帶一家人種出了高產作物?”
這回霍惜沒瞞着她,“是。這事是我的私心,我母親早逝,也是因爲外祖一家獲罪纔沒的……”
張貴妃拍了拍她的手,“這事是你祖母做錯了。”
“都過去了。祖母也是爲了家族考慮。”
“好孩子,你能這麼想就好。莫怨怪你祖母,她也不容易。”
“姑母放心吧。萬般皆是命,我沒怪祖母。”
霍惜沒再說起這事,只道:“因想着給外祖一家脫罪,早些年便開始籌謀。得了海外的高產種子,便託人帶到西南那邊,讓外祖種着看看,沒想到,那些種子大多數都沒有水土不服,又經過外祖父和舅舅這些年小心看顧,總算是成了。”
把帶來的東西給貴妃看。
有南瓜,有旱稻,洋芋,番薯,“還有一些及可食用的蔬菜。因爲離京師太遠,沒法送來,只送了種子過來,關於如何栽培養護,外祖都詳細記下來了。”
把記載了厚厚一本的栽培養護手冊,遞給貴妃娘娘看。
張貴妃拿在手裡翻看,不由得嘖嘖感慨,“能把種植莊稼寫的如此詳細的,也只有你外祖這個國子監祭灑了。瞧瞧,這都能著書立說了。”
一個國子監祭灑,不過是在朝廷的最高學府教書育人罷了,能有什麼罪呢。
嘆了一口氣,“姑母覺得憑這兩樣,倒也能成事。只是帝心難測,這事姑母也說不準。”一切都還要看帝皇的心意。
前朝舊臣,永康帝是真的很不喜。
“這樣吧,姑母先讓人把你那個製糖法呈給皇上,若皇上傳喚,你再提你外祖一事。”
“是,都聽姑母的。”
“來人……”
張貴妃讓鍾粹宮的太監總管親自去面呈皇上,又吩咐了他幾句,見他都聽明白了,這才放他離開。
霍惜也賞了他一個厚厚的荷包,他很高興,“世子夫人放心,小的定把此事辦好。”轉身去了。
“這事還要看皇上的意思,急也急不來。走,咱們去瞧瞧小漁兒在做什麼。”
兩人往御花園方向走。
“這孩子長得真快,一段時間沒見,走路穩當了,說話也利索了。小嘴巴巴的,正是好玩的時候。”張貴妃一邊說着,一邊嘴角帶笑,眼裡的光都快溢出來。
霍惜看了有些心疼。
“等明年天氣暖和了些,我就送他進宮陪姑母住幾天。”
張貴妃眼睛亮得驚人:“真的?莫要逗姑母開心。”
“姑母不嫌棄他就好。”
“怎會嫌棄。姑母疼他都來不及!”心裡激動着,步子都邁得大了些,“小漁兒,姑外祖母來找你咯!”
母子倆陪着貴妃娘娘在御花園玩鬧了起來。
把來花園閒散的幾個娘娘也吸引了過來。都是可憐人,誰當初進宮不盼着能誕下皇嗣的?但凡女子嫁人了,都想生個兒女傍身。
見了乖巧可愛,不怯人還不愛哭,小嘴巴巴能說,這麼可愛的奶糰子,誰不喜歡?
紛紛湊過來一起玩。
小漁兒被這個娘娘哄着,被那個娘娘哄着,開心極了,收了一兜子的禮物。
皇上那邊一直沒有傳喚,沒有召霍惜前去問話,霍惜有些失落。
“莫急,若皇上那邊沒傳喚,姑母再去找皇上說說情。”張貴妃安慰了她幾句,“走,小漁兒都餓了,咱們去用午膳。”
鍾粹宮的宮女太監們才把飯菜擺好,三人正要吃,皇上就到了。
霍惜忙帶着小漁兒行禮。
小漁兒不懂,大大方方地擡頭看皇上,大眼睛撲閃着。
“這就是穆斌那小子的兒子啊?”
“是。皇上瞧瞧可像不像他那個世子父親?”張貴妃服侍着皇上落座,笑着說道。
“像,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漁兒也覺得像。”小漁兒也不怕他,還開口搶話。
永康帝眉毛一挑:“呃?你還能知道自己長什麼模樣?怎知你長得像你爹?”
小漁兒歪了歪頭,一副眼前人不太聰明的樣子,“我家有鏡子啊,那麼大的鏡子!”
小手比劃了一番,他家裡有那麼大那麼大的鏡子,“看人可清楚啦!是我娘跟番人買來的呢。你家沒有嗎?”
“哈哈哈……”
永康旁樂得哈哈大笑,伸手招了他到近前,摸着他的小腦袋,“你在鏡子裡看到你和你爹長得像?”
小漁兒點頭,“還有聽別人說的呀,好多人都這樣說。”
永康帝看着眼前奶聲奶氣,嫌棄他笨的孩子,這些天爲朝中反對遷都的臣子生氣惱怒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混沌的腦子,也跟着清明瞭些。
逗弄了幾句,就讓人把他帶了下去。
看向霍惜:“你把要此秘法獻於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