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看着手裡的聖旨,心情複雜。
看着眼前面露得意的小子,恨不得一拳把他的臉捶成屏風。
“你穆府上竄下跳的,同時與三家勳貴聯姻,也不怕皇上忌憚。”相比之下,駙馬都尉穆昕的婚事,水花都沒濺一個。
算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
穆儼聽張輔如此一說,想起家裡的糟心事,臉色也落了下來,“小子並不知家裡的安排。”
好在即便家裡與趙王和郭家聯了姻,皇上也沒忘了給他一紙賜紙聖旨。
不然要是因爲那兩樁婚事,惹得皇上忌憚,另指給他婚事,他會殺回雲南的!
張輔哼了聲,想到眼前這小子就要成爲自己的女婿,又忍不住提醒道:“京城最不缺勳貴,行事還需低調再低調。公侯伯都能落馬,人頭吧嗒掉地上,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的世子。”
“是,小子謹記在心。”
張輔看他態度恭敬,心下滿意。
想到他穆府亂糟糟的情況,又忍不住擰起眉,“要不,你辭了這個世子?憑你此次所立的功勞,你以後時間還長,有我慢慢替你籌謀,你也不是不能封侯。按道理,此次你就該得一爵位。要不,我運做運做,讓你襲了你祖父和嗣父的西平侯?”
這樣,他女兒也不用提心吊膽,擔心別人算計。
張輔這一顆心啊,高高吊着,悠悠盪盪的,不得安生。他一個大房嗣子,跑去繼承二房的爵位,想都能想到,將來安生不了。
像武定侯郭家,爵位還給他們保留着,但就是由誰繼承,府裡爭起來個沒完,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皇上直接停封了。
這黔國公府,也是一筆爛帳,他不想他的囡囡承受這些。
穆儼知他擔憂自己的處境,心中生暖,溫聲道:“從把我架在西平侯世子之位始,我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了,架在火上,下不來了。”
“但請世叔放心,儼寧可傷了自己,也不會讓人傷了惜兒。儼愛敬她甚於自己。”
張輔定定地看他,透過對方真摯的眼神,彷彿看到了若干年前的自己。
當年岳父也想把柔兒嫁到文官家裡,自己足足磨了他一年,才讓岳父許了婚……
張輔搖了搖頭,撇去回憶。
“記住你說的話,若有半句不實,我必砍殺了你。”
“世叔放心,儼必說到做到,用一生護她愛她敬她。”
翁婿兩個說定,穆張兩府便開始議起婚來。
穆儼和霍惜的生辰八字,被程夫人拿到廟裡占卜,卜了個上上籤!
“富貴榮華多福祿,兒女雙全百年長”,大吉!
喜得程氏走路都發飄。
好像看見一堆孫子女圍在她的膝頭,呀呀叫着祖母,嗷嗷張嘴要吃的要喝的。喜得程氏連做夢,在夢裡都是咧着嘴在哄孫子女。
納吉之後,六禮前面三項,納采、問名、納吉便已宣告完成。因年關將近,後面三禮納徵、請期只好停了下。最後一項親迎,你納徵都沒有,聘禮都沒擡過去,就別想親迎一事了。
程氏再心急想把英國公的女兒娶回家門,也不得不停下來,先忙活春節一事。
穆儼再過繼到大房,但也是黔國公的親生兒子。兒子要成親了,不可能不表示,而且這個兒子還向皇上請旨,要迎娶英國公的嫡長女,那能輕慢了?
穆晟打發人從雲南運來的聘禮,成親諸多物事,在春節前運抵京城。
穆儼雖然沒盼着他親爹表示一二,但看到從雲南運過來這麼多東西,心中也高興。
他手裡有錢,再加上老侯爺給他留了不少,他嗣父也把大房的財物留給他了,穆儼私庫裡的好東西不少。
早些年,他錢財上有些缺,但他私庫裡,不能變賣的好物事,那是正經的堆成山了。
自打拿到賜婚聖旨後,穆儼就鑽到自己私庫裡不出來了。他要娶的人,必不能委屈了她。天天貓到私庫裡撥拉要下聘的聘禮。生怕英國公瞧不上。
英國公跟他一樣,只要得空,也跑到自個私庫裡蒐羅寶貝。
吳氏早早給碧瑤準備了嫁妝,那些好木料都收集了十來年,他的囡囡這些年沒有母親幫着準備,張輔卻不想委屈了她。
利用關係,到市泊司那邊搜刮了一番,運了十幾大車的好木料,讓人來做傢伙事,又讓人去買莊子買鋪子置產。
又貓到私庫裡蒐羅寶貝,要給霍惜當陪嫁。
霍惜倒是不知道這些,只是和侯氏和小吳氏忙着準備過年一事。
臨近過年,族學那邊都放假了,碧珠碧玥等人都有空了,被霍惜抓了壯丁,一起處理中饋。故府中事務雖多,人手上倒是不缺。主事的人,幾個半大姑娘,也都能頂事了。
很快便到了永康九年的最後一天,除夕夜。
王太夫人也從家廟裡出來了,一家人圍坐一起,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團圓飯。
太夫人在家廟裡呆了大半年,如今霍惜再看她,發現她身上的銳氣少了不少,幾乎是看不見了。身上多了一絲平和的慈祥的氣息。
也不知是不是要出門子了,如今霍惜再看她,雖然不能理解她對母親所做的,放不下那段過往,但如今看她,似乎沒有那麼多仇怨了。
她和念兒,待太夫人還是親熱不起來,不能和其他弟妹一樣,圍在她身前說笑逗趣,但如今能這樣和平共處,也算得上家庭和睦了吧。
太夫人和張輔看着和兄弟姐妹們玩鬧成一團的霍惜霍念,看着霍念、張茂和張解能和平共處,母子倆對視了一眼,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他們所求,不就是家人和睦,家族長興旺嗎?
這樣,挺好的。
除夕夜,京城炮仗聲不斷,此起彼伏,所嗅之處皆是煙火氣。
霍惜微笑地睡了過去。送走了永康九年,迎來了永康十年。
永康十年,她十七歲了。
永康元年,她和爹孃舅舅,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念兒,在瓊花巷租來的小院裡,爹孃給她煮了兩個紅雞蛋吃,那情景,似乎還在昨日,歷歷在目。
“姑娘,起了沒?”幾個丫頭在外頭喚了聲。
“起了。”
幾個丫頭魚貫而入,朝還擁被坐在牀上的霍惜行禮:“姑娘生辰快樂!願姑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