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蘭院中。
穆儼覺得有些熱,不知是方纔那個火盆的餘熱還未散去,還是霍惜挨他坐得太近了。
她身上總會帶着淡淡的香氣,讓人迷醉。
清了清嗓子,撇開眼:“英國公那邊的人可撤回來了?”
霍惜一愣,“我忘了。”
“讓人撤回來吧。即便他再疼你,也不會想看到你派人盯着他。”
霍惜起身,喊來聽雷,吩咐了他一番:“跟踏月說,許他三天假,也許侍畫三天假。另外,讓沐雨盯緊吳氏那邊。”
“是。”剛要走,又回身:“姑娘,那個張樑一直纏着屬下,想讓我教他輕身和隱匿的功夫。”
霍惜笑了笑,“你自己決定就好。”
“是。屬下明白了。”縱身離去。
看着霍惜,穆儼也起身。“要走了?”霍惜問他。
二人都愣了愣。
霍惜有些羞意,垂下了頭,穆儼心情甚好,她捨不得他。他又何嘗不是。
“夜了,我不好久留。過段時間,我恐要往青州諸地去一趟。”
“做何?”
“東南沿海,倭人時有侵擾,皇上想練水師,打算派一隊親衛去督練。我想請旨過去。”
“會很久嗎?”
“尚不知所需時日。”
霍惜抿了抿嘴。穆儼看她,想伸手撫一撫她的臉,又頓住了。手往後背了背。
“惜兒,等我回來,就上門求親可好?”說完也不敢看她,只看着眼前漆黑的夜空。
好半晌沒聽到霍惜迴應,又忍不住扭頭看她,就見她微笑地朝自己點頭。
穆儼心潮澎湃,也顧不得什麼禮法規矩了,上前一步緊緊把她擁在懷裡。
兩人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清淅可辯。
都有些激動。穆儼捧着她的臉看她,只覺世間千種萬種花,都不如眼前這朵嬌豔,讓他忍不住想採擷,藏在懷裡,再不讓人見。
在霍惜的嘴上啄了一下,還不等霍惜反應過來,飛縱離去。
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快得霍惜還以爲出現了幻覺。好像那人從未來過一樣。只是脣上的餘溫還在。
“登徒子。”霍惜笑罵了一句。
某個登徒子在自己的院裡落下,同手同腳地回了臥室,還把門關了起來,給跟上來的坎二吃了個閉門羹。
“少爺怎麼了?今天有些呆蠢呆蠢的啊。”莫不是在霍姑娘那裡遇到什麼事了。
上前就要敲門,被離一拉住了。
“我要問問少爺這是怎麼了。你怎麼還拉我?”
“你要有空就去找找夫人吧。”離一回他。
“找夫人幹嘛?”
你個呆子,少爺都開竅了,你還不開竅。“找夫人看看哪個丫頭與你相配啊。你不是想成家了?”
“啊?我想成家了?”狐疑地看向離一,“你想成家了?”
“不想。”離一堅定搖頭,“等少爺成親後,我纔會考慮。”
坎二歪頭想了想,“那我和你一樣。”
算了,隨他去吧。離一扯着他走開。
次日,天才矇矇亮,下人來到祠堂,打開了旁邊耳房的門。
吳氏正合衣蜷縮在小小的一張牀上。
看着高高在上的夫人一朝淪落成這樣,進來的兩個僕婦有些不忍。她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府裡議論紛紛,她們也不知是真是假。
“夫人,我們奉命來給你收拾一下。”
吳氏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要送我上路了?”
兩個僕婦慌得直襬手,“不是不是,國公爺讓我們給夫人收拾一番,要帶你到廟裡祈福。”
“到廟裡祈福?”連死都不讓她死在府裡嗎?吳氏嘴角譏諷地笑了笑。
坐在牀板上,由着兩個僕婦侍弄……不一會,就收拾妥當。
兩個僕婦一左一右攙着她出了側門,上了一輛青布馬車。馬車剛駛離,後面又一輛青布馬車也跟在後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從天剛破曉出的府門,一直到日上中天。終於到達梅花山腳下。
吳氏被扶下馬車,四目望了望:“原來是送我來靈雲寺嗎?”
兩個僕婦其實也不知她們會去哪,只知道跟着馬車走,這一走,就到了郊外的梅花山。
後頭的青布馬車上也下來了人,張輔由着張謹父子扶了下來,夫妻二人對視着。
“國公爺也來了?”吳氏朝他說道。
張輔沒有說話,緩步走到她身邊,只道:“走吧。”便先行了一步。
叫來兩架肩輿,由着轎伕擡着,夫妻二人到了山頂。
一早張輔派來的人早早侯在寺院門口,“國公爺,都安排妥當了。”
張輔點頭,進了寺廟後院一處僻靜的禪院。平時都是供香客住的,此時這處院子已被清空了。
“國公爺帶我來拜佛?”吳氏心中存着一絲希望。
“你毒害了柔兒,便先給柔兒誦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經文吧,給她攢些功德,也爲你去些業障。也是我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且留你多活幾日。”
吳氏還以爲張輔帶她來此,是想讓她帶髮修行,或是關上幾年半載的,他總不能讓她死在外頭吧。還存着希望的。
卻忽地聽他這麼一說,呆愣住了。沒想到這人還真是狠心,還真的想讓她死在外頭。
吳氏一下子就崩潰了,朝張輔大聲吼着:“柔兒柔兒,你只記得李心柔!我呢?我就是吳氏,我只是吳氏!我也有名字!我叫吳瑞珠!我也有名字!”
“是我毒害了李心柔嗎?是王氏那個老太婆!是她準備的毒酒,是她帶了我和孫媽媽去,也是她讓我捉住李心柔,往她嘴裡灌毒酒!是她,都是她!她什麼事都沒有,我卻要去死!這公平嗎!”
“她是你的母親,你得知實情,一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可我呢,我就該死嗎!”
看着吳氏癲狂的樣子,張輔於心不忍,上前一步,想叫住她:“吳氏……”
“吳氏吳氏,我就只是吳氏!”吳氏恨恨地揮開他。
“我是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本來可以在家鄉好好尋一個人嫁了,相夫教子,可我爹孃卻讓我攀附高門。結果對方看不上我,只想我做妾。好不容易有了做妻的機會,那人卻不肯死了!全縣的人都知道我要嫁過去了,可她卻不肯死了!”
“那你也用不着害了她。”
“那我要怎麼辦?是做妾,還是成爲全縣的笑柄?你的柔兒不肯做妾,憑什麼我就要給人做妾?我差了別人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