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兩天,霍惜和沈千重已擰定了作坊工匠們的福利。
時下的人讀過書的並不多。主要是讀書耗費多,供不起。
知道讀書能改變門楣是一門事,但吃不飽飯的人,願意勒緊褲腰袋餓着肚皮,供孩子讀書的也沒幾個。
霍惜和沈千重商量了,要請個先生來教作坊工匠們的孩子讀書,一家一個名額。以此來增加工匠們與自家作坊的粘性,和忠誠度。
於是便在瓊花巷裡找了個數試不第的秀才,在扇坊裡闢出一間課室,置了些桌椅,採買一些書本筆墨,如此也就成了。
報名者踊躍。
不止是扇坊,就是女工作坊裡的女工們都把自家的孩子送了來。
老翁頭的小孫子圓輕,李婆子的孫子虎子,婁青瑤的女兒囡囡,有慶,初一都送了過去,香草、夏荷只要有空也跑去蹭課。
作坊免了這些孩子們的束脩,書本和筆墨紙硯也發了一套,用完就得自己花錢買了。這般一年也用不了幾個錢,有孩子的都往裡送。
家中有兩三個孩子的也想都把孩子送來。
霍惜沒同意。
一爲了公平,二爲了給孩子們營造一種竟爭的意識。
不要覺得不費力氣得來的東西就不珍惜,而是自己能去上學是擠佔了兄弟姐妹的名額,不學好都對不起家人。
這個小學堂雖只以認字爲主,但多的是想把孩子塞進來的。
就是瓊花巷只領活回去做,不在作坊做工的婦人都領着自家孩子來,問能不能收,要不她們按時按點到作坊裡做活也行。
可憐天下父母心。
領活回去做的婦人,都是因爲要忙活家裡的活計,要照顧一家老小,閒時擠着一點時間來領活做,貼補點家用。
如今爲了把孩子送進去認幾個字,都願意坐班了。
霍惜翻着女工作坊領活,領報酬的本子,把一些做活穩定,產出比較高的婦人家的孩子收進了學堂。
如此沒幾天,她家裡就堆滿了這些工匠女工們送來的各種東西。
楊氏和鄒阿奶一邊收拾一邊嘖嘖感慨,“都是記恩記情的人啊。”
霍惜心中生暖。
用這麼一招就籠絡了人心,增加工匠女工們的忠誠度,挺好的。
她不過是一月給教書的秀才發五兩月銀,幾十個孩子,每人發一套書本筆墨,一人也用不了一兩銀,如此一年不過百多兩銀,卻得到了工匠女工們的心。
以後作坊出活率怕是還要更高一些。挺好的。
李婆子女工不行,花了一些錢請作坊的女工幫着虎子做了一個書袋和一套嶄新的衣裳。
虎子上學的第一天,早早拉着他起來,給他穿上新衣,背上書袋,看着孫子精神頭十足的樣子,心裡如蜜一般甜。
靠她,她孫子一輩子都上不了學。
如今她孫子竟然能上學了,能認字了。
來回抻着孫子一個皺都沒有的衣裳,不住嘴地叮囑:“在學堂要好好學,用心學,多學些本事將來也有立身的本領,也能養活自己。若不學好,不用主子趕你,奶奶親自把你拎回來。可知?”
“知道了。奶奶你放心,虎子一定用心學。學好本事,將來給主子幫忙!”
虎子可高興了,摸着身上的書袋,小心翼翼的,神情還有點緊張。
來回查看都妥當了,這才揮別了奶奶,小跑着往學堂那邊去了。
李婆子目送孫子走遠,咧着嘴轉身,發現趙婆子站她旁邊。
“你又沒孫子。站這裡看半天。”
“我沒孫子,我還不不能看了?”
趙婆子神情難掩羨慕,她半生悽苦,無兒無女,李婆子雖也苦,可她還有個孫子在身邊。
李婆子不想惹她傷心,推着她:“走走,我到廚房給你幫忙。以後你好好替主子幹活,主家會給我們養老的。虎子也是你孫子,將來他會看顧我們兩個老不死的。”
推着趙婆子走遠了。
沒兩天作坊裡開了個小課堂的事,就傳遍了瓊花巷及附近街巷。
霍惜沒想到她只不過辦了一個小課堂,做爲女工及工匠們的福利,想來作坊領活的人竟成倍的增加。還有好些附近街巷的婦人姑娘也爭着要進作坊做工。
讓霍惜有些始料未及。
叮囑了秦懷妤那邊,驗看她們的活計及人品,只要合格的都收了進來。
如今要往北邊發送一些女工活計,也需要一些人手。如今沒有機械,活計都靠純手工,也不嫌女工多。
課堂的事忙完,霍惜便開始準備要去裴家參加婚宴的禮物。
而追着玉樓看了幾天戲的吳有才,終於想起要給外甥選伴讀的事了。
這天腆着個大肚子進了新城侯府。
與吳氏一說,吳氏臉上忿忿:“張家族裡多的是上門巴結的,要把自家孩子往解哥兒身邊送。就是家裡沒合適的,也扒拉着姻親故舊家的孩子搶着送來。我們解哥兒多的是人選,可勁地挑。”
那甚麼方家,給臉不要臉。
一個小小的八品城門官,臉有多大?纔看不上侯府,看不上她兒子!
越想越氣。
侯爺如今跟着皇帝在北邊打仗,等回來又是一大軍功,如今天天上門巴結的人,遞來的拜帖每天都厚厚一沓,她都懶得應付。
這方府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還是宮裡有貴人?
張解聽說舅舅來了,小跑了來。他舅舅在市舶司,每回來都給他帶好多番人的新奇玩意。
小跑到廳堂外,就聽說了舅舅和母親在說有人拒絕給他當伴讀的事,小脾氣立刻就上來了。
“哼,那什麼方家的孩子和他那個朋友,就是不長眼的。敢拒絕我,我要他們好看!”
吳有才一向是外甥要什麼給什麼,除了天上的羣星,只要他能辦到的,必是要替外甥辦妥的。
他又不傻,姐夫是親的沒錯,但這姐夫的心也沒多向着他吳家,請個三五次,能賞臉去個一次就不錯了。
討好他那侯爺姐夫,還不如巴結好他外甥,他外甥可是未來的新城侯,身上流着他們吳家的血。
外甥要給方家的孩子一點顏色看,吳有才自然是要替他辦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