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阿房宮走水了!”
李稷回到阿房宮前的時候,宮內的大火已經徹底燒了起來,宮牆上都泛着滾燙的溫度。
宮門緊閉,宮門外站着成羣披甲執戟的禁軍。
這羣禁軍站在宮門外不動如山,刀劍泛着寒光,氣勢逼人,一看就是禁軍中的精銳。
此時此刻這羣精銳不入宮救火,卻一個個嚴陣以待地把守在宮外,不允許任何官員進入阿房宮內。
“陛下有令!”
爲首的將領聲如洪鐘,“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宮!任何外人不得入宮!”
“可宮裡着火了!總得讓我們這些朝中重臣進去看看,陛下無恙嗎?”
嬴晗日到底是一國之主,不少住在王宮旁邊的臣子發現王宮着火後,都自發地帶着家丁想要進宮,卻統統被擋在宮外。
“宮內着火自有宮裡的人操心,需要擔心的反而是一些別有用心之人趁亂渾水摸魚。”
禁軍統領板着一張鐵面,手中抓着一張捲起來的聖旨,“陛下親筆聖旨在此!封閉宮門,不許任何人出入!”
遇到這樣的緊急事態,第一時間封鎖宮門的確是明智的決定。
巨大的宮殿羣一時半刻想要徹底燒掉不容易,隨着大火引起的混亂纔是最大的問題。
但李稷很難想象這樣的旨意是嬴晗日親自發出的。
因爲毒香的緣故,嬴晗日到了晚上基本上都是神志不清甚至昏迷不醒,別說寫聖旨了,恐怕連口諭都說不出來。
那麼,此時這道封鎖宮門的聖旨又是誰發出的呢?
這場大火的始作俑者是否已經徹底佔領了宮內?
望着烏泱泱被攔在宮門外的前秦重臣,李稷大感不妙。
大火將宮內宮外徹底地隔絕了開來,若是這樣等到明日清晨,很多事情恐怕都已經塵埃落定。
可即便是天階修行者,此時在如此森嚴的守衛下,他也很難像之前那樣悄無聲息地混入阿房宮。
發出聖旨的人很明顯是將前秦最精銳都兵士此時都調來守宮門,宮牆外又密密麻麻站滿了前秦官員和看熱鬧的百姓,到處都是眼睛。
怪不得淳于夜說目的是絆住他,這是算準了只火燒起來,他根本就回不去嗎?
李稷望着不遠處的宮門,眉頭緊鎖。
只能硬闖了嗎?
“快讓開!打開宮門!”
這時遠處傳來車輪劇烈滾動的聲音,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看勢頭居然停都不打算停,長驅直入,直衝宮門。
禁軍們如臨大敵,“站住!陛下有令……”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誰!”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鑽出馬車,手上舉着一個金牌,火光下金牌閃閃發亮。
“這是河間王的馬車!我們王爺有陛下御賜的腰牌,見金牌如見陛下,可以自由出入宮禁!”
守門的禁軍瞪大眼睛,紛紛看向自家的統領。
禁軍統領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背地裡接到的命令是無論什麼人,只要從宮外進來的統統不準進,哪怕皇帝陛下的老子來了也不行。
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如果膽敢違抗金牌令箭,那他手裡的那份聖旨也會變成廢紙。
禁軍統領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了。
嬴珣的馬車完全沒有減速的勢頭,幾乎以撞死在宮門上勢頭繼續向前行駛。如果嬴蘇的兒子今晚真的撞死在阿房宮門口,禁軍統領不敢想會是什麼後果,此時圍在宮門外的百姓們一人一腳都能踩死他。
風吹起車簾,嬴珣端坐在車內。
如此情勢,少年臉上卻沒有慌亂,鎮定自若,如同一尊塑像。
聽見車外的動靜,少年沉默不語,只向外看了一眼。
禁軍統領睜大雙眼,就在目光接觸的嬴珣的瞬間,他雙腿一軟。
“開門!”
他轉身大吼,“只准放河間王進去!”話是這麼說,但誰都知道這輛馬車禁軍是攔不住的。
轟的一聲,沉重的宮門打開了一道縫,河間王府的馬車風馳電掣地衝了進去。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馬車衝入宮門的瞬間,馬車的後輪稍稍往下陷了一下。
……
……
轟隆一聲,阿房宮的宮門在馬車後合上,馬車一路駛入火光之中。
“王爺,前面路都在着火!”
“把金牌掛在車頭,挑沒有火的路走,繞點路也沒關係,總之能到甘露殿就行。”
嬴珣穩重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聽不出任何異樣。
河間王府的管家在前方駕車,緊張地望着前方複雜的路況,無暇顧及車廂後的情況。
當然他也沒有意識到,馬車內多了一個人。
嬴珣靜靜望着坐在對面的李稷,“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
李稷看向車窗外,“我見到了淳于夜。”
嬴珣目光閃動了一下,“他故意絆住了你?”
李稷猶豫了片刻,“不全是。”
淳于夜口口聲聲說他是爲了絆住他才說了那許多話,可李稷覺得事實並非如此。
那一刻,淳于夜彷彿是真的想找一個人告別,才找到了他。
嬴珣一愣,他知道天階修行者之間的糾葛不是他能明白的,於是不再糾結,看向窗外,“你從淳于夜那聽到什麼了嗎?這場火是禪院的人放的?”
李稷沉默片刻,直直望着嬴珣的眼睛,“有你們的人蔘與嗎?”
嬴珣額角的青筋跳動了一下。
李稷懂了。
淳于夜說阿房宮中有一場棋局,雲中君是設局者,卻並非唯一的入局者。
阿房宮中發生大火,得利的人並非只有禪院。
嬴珣此時以如此英勇的姿態在衆目睽睽之下入宮救駕,如果嬴晗日剛好在大火中暴斃了,那麼繼任者會是誰?
嬴珣面沉如水,“你如何看出來的?”
李稷摸了摸座下的馬車,“我本沒看出來,直到你現在都還沒有下車。”
宮中的道路並非都着了火,但到處都是逃散的宮人,馬車行駛殊爲不易。如果說之前衝宮門需要車,那麼進入宮內後,嬴珣作爲修行者,下車掠走反而更快。
可如此這麼一來,嬴珣作爲郡王的形象就受到了損失,在宮內慌張掠走,猶如趁火打劫之徒。
可今晚他就是來趁火打劫的。
李稷注視着面前神情鎮定目光堅毅的少年。
剛剛在宮門前,所有的大臣和百姓都看見嬴珣坐着馬車義正言辭地通過禁軍的把守,正大光明地入宮。
這一刻,他就是大秦的功臣。
所以嬴珣沒有下車,他要坐在這個掛着國君御賜金牌的馬車內,一路駛向嬴晗日的寢宮。
爲什麼?
因爲這是設計好的道路。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河間王來了,河間王來救駕了。
救了御駕之後,守衛住這座宮殿之後。
還有誰,比他更適合成爲這個地方下一任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