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破永夜長城?”
姬嘉樹一字一頓重複着楚彥的話。
明明他此時只站在空無一物的密室裡,他卻彷彿覺得自己站在空蕩的大漠上,乾燥的狂風拂面而過。
這是一種別樣的驚心動魄。
丁三他們,以及這片草原上另外的那些“丁三”們,對於他們正在幹,以及準備乾的那些事,姬嘉樹只是想象就覺得心悸。
語言在這一刻是那麼匱乏,他只能乾巴巴地問道。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不是隻想要些牛羊和女人。”楚彥目光低沉地盯着地上的地圖。
“這羣人,大概不是普通的奴隸。”
或者說,不全是普通的奴隸。
仔細捋了下所有起義的奴隸隊伍的行動路線後,楚彥發現,這羣人不是想一步走一步,路線不但不雜亂,還暗合路數,就像是棋盤上的棋子一般,漸漸走向他們該去的位置。
這根本不是各自爲營的奴隸隊伍能夠走出的路線,必然有高人指揮。
而那位高人指揮出的奴隸隊伍,也不再是一羣烏合之衆,而足以被稱之爲軍隊。
此時肆虐在西戎草原上的這些奴隸隊伍,與其叫他們奴隸,不如稱他們爲“叛軍”更爲合適。
“叛軍?”
楚彥這個詞出口,陳子楚和許義山都打了個寒戰。
“不管這羣人最後會不會走到永夜長城,他們首先會在白狼王庭會和,這是肯定的事。”
楚彥嘴角上揚,“你覺得,他們去白狼王庭做什麼?讓白狼王封他們個翟王噹噹嗎?”
陳子楚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勉強笑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僅不可能,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羣人的背後,應該有某位翟王的手筆,”楚彥幽幽道
“你說什麼?”
姬嘉樹猛地皺緊眉頭,“這怎麼可能?”
他原本以爲丁三他們是站在奴隸這邊,怎麼還會和西戎翟王勾結?
“春華君,這世上並非一定非黑即白,”楚彥瞥了姬嘉樹一眼,這少年還年輕,想法天真些倒也正常。
“在這西戎草原上,你覺得最想白狼王去死的人,是什麼人?”
“是……”姬嘉樹被問得愣住。
楚彥看着小少年呆傻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
“想要他死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最想他死的,應該是他的兄弟和兒子。”
姬嘉樹瞳孔微微收縮。
“看來你也明白,”楚彥目光冰冷起來,最是無情帝王家,更何況在西戎這樣弱肉強食的地方。
要知道在草原上,老狼王向來都是被年輕的公狼咬死的。
只是如今這一代的老狼王,實在是太強了。
年輕的公狼又太多。
白狼王以絕對的殘忍和暴虐統治西戎已經幾十年了,明面上沒有任何翟王敢反抗他。
但背地裡,可就不好說了。
“這羣奴隸的確有高人相助,”楚彥盯着地上的地圖,“但就算有高人指點,想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打通這麼多塊翟王領地,可沒那麼容易。”
尤其是在經過某幾個封國的時候,行進的實在是太快了一點。
楚彥的目光從地上幾個圓圈上掃過,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這麼看來,和馬奴們合作的還不止一個翟王。
幕後的那位高人,很會做生意嘛。
不知道在那些翟王眼裡,他們是不是覺得自己纔是那個唯一的天命之子。
利用本來就是相互的。估計在那羣翟王眼中,他們纔是掌權者,聰明地利用命如草芥的奴隸打通了自己登上寶座的路。
只是,到底是誰在利用誰呢?
隱藏在馬奴們背後的那位高人,又看好哪一位翟王呢?
楚彥望着地圖,冷笑了一聲。
“楚長老?”
陳子楚等人望着他臉上的笑容,覺得瘮的慌。
“沒什麼,”楚彥擡起頭,語速極快地安排道,“有一支叛軍就要打到這附近路,禪院地窟很快就會移動,所有禪院弟子都會回到地下。你們待在這裡很容易會被發現,趁現在其他長老都在做準備,你們儘快離開這裡。”
姬嘉樹已經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但他留在這裡也不是爲了自己的安危。
“那抱月怎麼辦?你不會準備放棄她吧?”
“當然不可能,”楚彥目光銳利起來,“少年人,你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了她。如果被人發現,以你們的身份,搞不好還會拖累她。”
這間密室如果被烏禪兄弟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姬嘉樹咬緊牙關,他們在這乾等,的確也是浪費時間。
“我知道你們擔心她的安危,我會繼續守在這裡,”楚彥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遞到姬嘉樹面前。
“這是禪院的信物,我會用這枚玉佩通知你們,一旦抱月出現,玉佩就會亮。”
姬嘉樹定定望了這枚玉佩幾秒,伸手接過。
“春華……”
許義山在一邊望着這一幕,聲音低沉地問道,“我們真的可以相信他麼?”
他們真的可以將嬴抱月的下落,交到一個禪院弟子手裡嗎?
姬嘉樹明白好友的顧慮,他擡起頭,靜靜望着眼前消瘦的男人。
身爲禪院長老,楚彥的身份當然不可靠。
但在這危急的時刻,他們別無選擇。
姬嘉樹將玉佩放到許義山的手心,閉了閉眼睛,“我們只能相信他。”
下一刻,他的語氣決絕起來,“義山,子楚,我們準備走!”
楚彥鬆了口氣,望着面前乾脆利落的少年,心中又有些微微的嫉妒。
這就是,足以和秦國長公主匹配的人啊。
姬嘉樹走到他們守了整整一個月的牆壁面前,伸手將手掌覆在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的掌心感到了些許暖意。
姬嘉樹嘴角微微上揚,下一刻,他收回了手掌。
“抱月,我們等你回來。”
陳子楚和許義山緊隨其後向牆壁進行了告別,但他們並沒有姬嘉樹這麼決絕。
陳子楚走到姬嘉樹身邊,雙眉緊鎖,“說是走,可我們該去哪啊?”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跟在嬴抱月身後,追逐着她。
失去了她,就像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