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過去的記憶沒有錯,她將在離開雲霧森林之前,見到李春蘭。
那個爲了她,假扮她而死的女孩子。
也是唯一一個,死後沒能葬在夥伴身邊的銀蟬衛。
銀蟬衛……
嬴抱月渾身緩緩繃緊。
想到銀蟬衛,她就會想起黑虎軍。
銀蟬衛已經基本都隱退到了暗處,可是黑虎軍沒有。
或者說原本已經退到了暗處,卻正在走向明處。
嬴抱月現在身在幻境之中,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但她沒有忘記,她是跟什麼人一起來的,更是爲了救什麼人才來到禪院。
黑虎雙壁,揭竿而起的奴隸們,還有埋伏在整個西戎草原上的暗樁。
整個西戎草原,風雨欲來。
他們準備了那麼多年,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外面的局勢,不知道怎麼樣了。
嬴抱月抿緊脣,待在幻境的這段時間裡,她沒有一時一刻不在擔心着外面的情況。
如果她只是消失幾天,姬嘉樹他們尚且能等待。可如果時間超過一週,外面局勢變化之大就很可能超乎想象。
雖然一直待在幻境中找不到出口,但這並不意味着嬴抱月察覺不到外界的變化。
同樣是半年前的那個晚上,就在她送走林書白跳下屋頂的時候,嬴抱月曾經感受到片刻的暈眩。
那一刻她真實地感受到了何爲魂不守舍,就像是魂魄要從軀體中飛出來一般。
但片刻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在那之後的三個月後,這樣暈眩的感覺又出現過一次。那一次她直接失去了意識,足足昏迷了半天,把小李稷嚇得夠嗆。
當時嬴抱月還以爲這片記憶幻境就要結束了,可睜開眼後,看見的依舊是小李稷焦急的臉龐。
記憶幻境繼續進行了下去,嬴抱月的身體之後也沒有出現什麼異常。
但她有一種感覺,她出現暈眩的那兩個時間點,外面一定發生了什麼。
第二次一定還發生了大事,險些將她從幻境中拖出來。
可到底是什麼樣的事,她卻猜不到。
……
……
“禪院那邊,還沒消息傳來麼?”
正如嬴抱月所才猜想的,就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外面的確發生了大事。
姬嘉樹一行人已經不在禪院之中了。
姬嘉樹站在狼背山的山頂,遙望着遠方的狼煙,目光凝重。
“還沒有,”陳子楚站在他身邊,同樣神情嚴肅。
“楚長老給的信物,沒有任何反應,”許義山從二人身後走出來,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
姬嘉樹回過頭,望向許義山懷中的玉佩。
玉佩的玉質極爲粗糙,上面雕着一個猙獰的狼頭。
這枚玉佩是他們三人離開禪院的時候楚彥交給他們的,說是他有事通知他們的時候,這枚玉佩就會亮。
他們離開禪院已經整整一個月了,這塊玉佩卻一直毫無動靜。
至於他們爲什麼會離開禪院,那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捋起袖子,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已經快爬到衣領處的血線。
距離嬴抱月消失在禪院底下的密室裡,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了。
最初的一個月,他和陳子楚三人加上楚彥都是一直待在地下,守在嬴抱月消失的那堵牆前,等着她回來。
然而一週過去,兩週過去,嬴抱月一直沒有回來。
如果嬴抱月不是在他眼前消失的,姬嘉樹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被人擄走了。
之前陳子楚和許義山也如此懷疑過,甚至差點和楚彥動起手來。姬嘉樹心中不是沒有疑惑,但還是制止了兩人。
他並非是覺得此事沒有可能,只是一個人的反應讓他在意。
那就是楚彥。
在等到第三週的時候,陳子楚和許義山都懷疑整件事就是楚彥的一個陰謀,目的就是爲了將嬴抱月騙到了這個地方來。
楚彥沉默着沒有迴應,陳子楚和許義山愈發惱火,以爲他是默認了,準備讓楚彥血債血償。
因爲擔心嬴抱月的安危,姬嘉樹也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衝動。畢竟嬴抱月實在是消失太久了,無法讓人不懷疑各種事。
楚彥的舉動也並非完全沒有蹊蹺,但姬嘉樹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個禪院長老。
因爲他看到了對方的眼神。
楚彥無法向他們解釋嬴抱月會消失那麼久的原因,也沒爲了找她做些什麼,只是每天給他們送來食物後,他就站在密室的牆壁前,沉默地望着那堵牆,一站就是一天。
對於楚彥這個人,姬嘉樹並不瞭解,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這個人都是他們的敵人。
但不知爲何,他卻能夠明白楚彥的眼神。
這位禪院長老也許不算是個好人,但他眼裡的擔心不像是假的。
這個人是真的在牽掛着嬴抱月。
姬嘉樹微微垂下視線,楚彥的那種眼神他並不陌生,他曾經在兩個人身上見到過相同的目光。
一個是李稷,另一個人,就是他自己。
出於直覺,姬嘉樹判斷楚彥沒有害嬴抱月,現在的情況也超出他的控制範圍。
可不管楚彥有沒有害嬴抱月,嬴抱月久久沒有回來是事實。
時間流逝,他們守在外面的這些人愈發焦躁。
姬嘉樹不知道嬴抱月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但一直這麼幹等下去不是辦法。
連楚彥都不知道嬴抱月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們又該怎麼做?
在外面等待的那段時間裡,姬嘉樹每日五內俱焚,就在他決定不繼續幹等,打算做些什麼時候。
他們這邊先出事了。
或者說,禪院出事了。
嬴抱月剛消失的這段時間,姬嘉樹和陳子楚許義山三人都是寸步不離地待在密室裡,每日的食物都是楚彥從外面帶來。
這個密室的位置的確隱蔽,所以一直無人察覺他們三人就藏在禪院。
楚彥每日送來食物後,有時會和他們一起等,有時放下乾糧就匆匆離開。畢竟他作爲禪院長老,不能一直不見人影,還有很多事要做。
姬嘉樹三人和外界的聯繫則完全斷絕了,只有楚彥會偶爾帶些消息來。
就在嬴抱月消失的第四周,姬嘉樹發現楚彥外出的時間越來越長,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姬嘉樹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覺得外面一定是發生了大事。
他的預感變成裡現實。
就在第四周最後一天的晚上,楚彥帶着滿身的血污來到了密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