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普通人,即便相距好幾百米,嬴抱月一定能提前察覺到對方的氣息。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靠近時,嬴抱月無法察覺。
聽到院中傳來的女聲,嬴抱月霍然擡頭。
院中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勁裝,面帶笑容,正負手看着她。
嬴抱月呆呆望着站在院中的那個女子,片刻後,有溼潤的液體劃過她的臉頰。
是眼淚。
嬴抱月一句話說不出,望着那個人,眼淚蜿蜒而下。
「怎麼了?」
林書白嚇了一跳,快步跨過門檻,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去拭嬴抱月臉上的眼淚。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林書白焦急地問道,「有誰欺負你了?」
聽到這個問題,嬴抱月面上露出微笑,心裡卻酸的厲害。
這世上只有這個人會這麼問她。
在世人眼裡,她是無所不能堅不可摧的少司命,沒人有本事欺負她。
但在林書白眼中,她永遠都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小女孩。
「沒人欺負我,」嬴抱月笑着握住林書白爲她擦眼淚的手,「現在誰有那個本事?」
「那倒是,」林書白愣了愣,旋即笑起來,「說起來,的確是沒有了。」
她這個徒弟已經貴爲等階二的神女。山海大陸上能欺負她的人,最多就只剩下她這個人神了。
「那你哭得那麼傷心是爲什麼?」
林書白從空間裡掏出帶來的錦緞放到桌上,半開玩笑地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死了呢。」
一股寒意席捲全身,嬴抱月整個人僵住了。
她握着抹布放在桌上的手咯噔咯噔地顫抖起來。
「阿月?你怎麼了?」
林書白眼中劃過異樣的神色,勐地按住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不等她說完,一股大力襲來,林書白勐地被人抱住。
這下換林書白呆住。
她和她的徒弟身形很相似,不知何時,嬴抱月已經長到了和她一般高。
被抱住的時候,林書白的下巴正好抵上嬴抱月的肩頭。
感受着嬴抱月身體的戰慄,林書白沉默了片刻,伸手回抱住她。
「怎麼了?我的小阿月?」林書白輕輕摸着嬴抱月的後腦勺,「做噩夢了嗎?」
「嗯,」嬴抱月輕聲哽咽道,「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那個夢裡,沒有你。」
對她而言,這就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噩夢。
「怎麼會沒有我呢?」林書白撫摸着她的後背,輕笑了一聲,「是不是因爲你想我想的還不夠?」
「也許,」嬴抱月強忍着心中的酸澀,逼自己破涕爲笑。
「終於笑了,」林書白將她一縷頭髮別到耳後,好整以暇地端詳着她的臉,「不過是一個月不見,我的好徒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了?」
嬴抱月苦笑,「那是因爲……」
她沒能說完,只因林書白麪朝着她,忽然睜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身後。
嬴抱月腦瓜子嗡地一聲,勐地轉身。
「姐……姐?」
果不其然,小李稷抱着一筐柴火,正僵硬地站在門後。
他呆呆地望着嬴抱月身邊的陌生女人,眼中露出不安和窘迫。
這份窘迫逐漸變爲害怕,只因林書白定定望着他,銳利的視線彷彿要將他的身體射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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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嬴抱月大腦一片空白,她明白林書白爲什麼這個反應。即便她已經封印了小李稷身體裡的秘密,但林書白是什麼人?
這世上的任何秘密都瞞不過人神的眼睛。
如果嬴抱月事先知道林書白今天會來,她一定會將小李稷藏起來。
嬴抱月還沒想好,要如何解釋小李稷的身份和他身上發生的事。
現在她什麼都不用解釋了。
林書白站直身體,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只是一言不發地盯着門後的少年。
嬴抱月閉上眼睛,無力地嘆息了一聲。
林書白應該什麼都明白了。
她此時此刻看穿的,不僅是小李稷身上的秘密,恐怕還有自己在小李稷身上動的那些手腳。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書白對她的稱呼就變了。
「抱月,」林書白靜靜望着小李稷,澹澹開口,「這位小公子是?」
「是……」
嬴抱月有些磕巴,「是我從林子裡撿……撿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書白就打斷她,「不對,我應該這麼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林書白轉過身,銳利的視線直直射入嬴抱月的童仁,「爲什麼他的身上會有你的氣息?」
要命。
嬴抱月心中一涼。
林書白果然察覺到了她對小李稷做了什麼。
「他算是我的……」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試探着答道,「孩子?」
她實在是想不出有其他的理由能解釋小李稷身上有她的氣息一事。
「孩子?」
林書白冷哼了一聲,「連我都生不出這麼大的。」
「況且你不會忘了吧?你兒子還在阿房宮呢。」
「什麼?」
誰都沒想到,整個屋子裡對林書白這句話反應最大的是小李稷,他張大嘴巴,無比震驚地望着嬴抱月,「姐姐,你有兒子?」
這小子這麼激動做什麼?
嬴抱月扶額,望向林書白,「對了,珣兒最近怎麼樣了?」
「還是那個樣子,整天關在宮室裡不願見人,」林書白瞥了她一眼,「你如果真的關心他,不妨親自回去看看?」
嬴抱月沉默片刻,「還是不了,他未必想要見到我。」
她沒能救他的生母,又間接地害死了他的父親,這個孩子恐怕對她恨之入骨。
「你不見,可是有其他人想見,」林書白目光冰冷起來,「南楚葉氏這個月又派了人來,說嬴珣的祖父想念外孫,念其剛剛喪父,想接他去南楚住一段日子。」
原來南楚葉氏的圖謀從這麼早就開始了。
久違地聽到這個名字,嬴抱月眼前浮現出姬嘉樹母親和葉靜姝的臉。
也是好久沒見到林家的人了。之前收到的雁書中提到嬴珣到了阿房宮中,還被封了郡王,想必南楚葉氏和前秦遺老們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嬴抱月短暫的分神引起了林書白的不滿,她一手抓住嬴抱月的手腕,臉如冰霜。
「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