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爲什麼會突然好奇起少司命的長相?
姬清遠眯起眼睛,“昭華君,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喜歡上的,應該是抱月現在這個樣子吧?”
“是這樣沒錯,”李稷澹澹道,“我說了,我只是好奇。能引得你八歲時就一見鍾情,更能讓皇長子傾心,那位少司命大人,想必上輩子是個了不得的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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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
這樣的話從李稷嘴裡說出來姬清遠總覺得怪怪的。
李稷這話看似輕浮,但姬清遠心裡清楚,李稷應該並不是個看重美色的人。
姬清遠沒有直接回答,“昭華君如此看重女子的容貌,那你之前想娶的那位姑娘,想必也是國色天香,無人能比吧?”
李稷面具下的目光有些冷,看上去有些不快。
“抱歉,在下冒犯。”
“沒什麼,也是我先提起這些混賬話的,”李稷靜靜道,“至於我想娶的那位姑娘,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
不記得?
姬清遠難掩震驚,睜大雙眼。
“這恐怕就是我的報應,”關於自己的事李稷沒有多說,輕吸了口氣,“剛剛是我言辭失當,我只是想知道,現在的抱月和你記憶中的少司命,身形相貌差別大嗎?”
嬴抱月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差別?
姬清遠愣了愣,他之前還真的沒有仔細想過這件事。
“你能一眼認出她來,想必她這輩子的相貌和上輩子差別並不大?”
瞧見姬清遠沉默,李稷目光深了深,試探着問道。
“這……”
姬清遠正要開口,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李稷的童孔深處,渾身一個激靈。
李稷問這些問題,並非只是因爲好奇。
這人是在向他套話。
李稷應該是隱瞞了什麼猜測或者什麼關鍵的信息,他的目的就隱藏在他的這些問題裡。
可李稷的目的是什麼?
他打聽嬴抱月的相貌,到底是爲了什麼?
姬清遠警惕起來,平靜道,“我之前在初階大典的時候能認出抱月,並非是因爲她外在的皮囊。”
“她和她上輩子長得並不一樣。”
“可那又如何?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哪怕不再是人,我都能認出她來。”
李稷愣住了。
姬清遠閉上雙眼,“她的模樣,是刻在我的心裡,不是刻在我的眼裡。”
那是他用心記住的人啊。
在看到那雙與心靈相通的眼睛之時,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洞中安靜極了,李稷袖子下的手指一根根攥緊。
“哪怕不再是人,都能認出嗎?”
聽着他喃喃重複這句話,姬清遠心中驀然升起一股異樣之感。
“昭華君,你……”
“我知道了,”李稷卻打斷他的話,輕聲道,“你說的沒錯。一個人的外表並非最重要。”
對於姬清遠而言,無論是原本的林抱月,還是頂着前秦公主皮囊的嬴抱月,都是同一個人。
“你能理解是最好了,”姬清遠看着突然像是變了個人的李稷,心中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剛剛那句話是觸碰到了李稷的哪個點,他整個人身上籠罩着的氣息都發生了改變。
“昭華君,你怎麼了?”
“沒什麼,”李稷身上肅殺的氣息稍斂,溫和地笑了笑,“你剛剛幫了我一個大忙。”
姬清遠的一番話,讓他徹底想通了一件事。
大忙?
姬清遠一頭霧水,李稷走近,將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姬清遠童孔微微收縮,察覺到有濃郁的真元之力從李稷掌心流出,緩緩覆蓋到自己的身上。
“昭華君?”
“抱歉將你捲進了這種地方,時間差不多,我該送你上去了。”
姬清遠一愣,“那你呢?”
李稷不一起上去嗎?
“淳于夜剛剛竄到了另一個地方,我想追上他,從下面走更快,”李稷澹澹道,“但你一直呆在沙丘底下會受不了,我先送你上去。”
原來如此。
姬清遠點點頭,“那我在沙城等你,你問完淳于夜後帶着他們一起回來吧。”
他這個安排算是合情合理,李稷聞言卻沉默了。
“昭華?”
“抱歉,我不會回來了。”
李稷擡起頭,輕聲道。
姬清遠一愣,“那、那你是要去禪院?”
他認識李稷以來,李稷大部分時間都是跟着嬴抱月一起走,姬清遠想不出李稷還會去其他什麼地方。
“如果一切的跡象指向禪院,我會去的。”
然而李稷的回答去出乎姬清遠的意料,“如果我查出來操縱我記憶的人在別的地方,那我便去那個地方。”
“那、那抱月她回來之後,要去哪裡找你?”
姬清遠有些反應不過來,李稷這說法,怎麼像是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一般?
如果真是如此,他是無所謂,但嬴抱月素來是個重視同伴的性子,肯定會想找到他,確保他平安無事。
“我也不知道。”
李稷沉默一瞬。
“如果可以,不要讓抱月來找我。”
姬清遠渾身的血液一涼,“你說什麼?”
李稷轉過身去,背影顯得冰冷又絕情。
“我的確說過在沒弄清我的記憶出了什麼問題前,我不會找她復仇,但同時我也也決定了。”
“姬大公子,”李稷停頓片刻,輕聲道,“在一切弄清楚之前,我不會再見她。”
他與她,不再相見。
姬清遠童孔一縮。
這是他的情敵說的話,對他而言這明明是件好事,可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不知道嬴抱月在聽到這一切時,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李稷依舊背對着他,姬清遠看不見他的眼神,不知道這個男人此時在想些什麼。
冷靜片刻後,姬清遠僵硬地開口。
“你……是爲了抱月的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李稷身上的氣息變了變。
姬清遠知道自己還是猜對了。
李稷身上的心魔並未完全去除,他擔心自己會不受控制地傷害嬴抱月,所以才決定遠離她。
“不全是。”
就在姬清遠猜測之時,李稷的聲音從前方幽幽傳來。
“她有她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在他的童年記憶裡,少司命就是他的仇人,而不是其他人。
他無法將她當成別人。
因爲只要這段記憶還在,他心中的仇恨就在,他的其他猜測無法變成真實,他的身體裡有一股力量在阻擋着他往別的方向去想。
“雖然我不想這麼評價我的仇人,但我的確很佩服她。”
李稷眼前浮現出當初他在山下小村子裡遇見的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
從神女到無法修行之人,再從被世人厭棄的女修到三元魁首。
那個少女,一直在找回自己的道路上奔跑,歷經艱辛,從未停止。
那麼現在,輪到他了。
不管他有多麼恐懼自己會變成一個怪物,他都要踏出這一步。
他要找回他自己。
“姬大公子,再見了。”
就在姬清遠驚疑不定之時,李稷回過頭,向他溫和一笑。
“希望我們下一次相見時,我依舊還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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