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大人要收子寒做徒弟?”
不光是陳子寒嚇了一跳,陳子楚站在一邊也覺得受寵若驚。
陳子寒雖曾也在稷下學宮就讀過,但因爲他是家中庶子,向來不受重視,丹陽城內沒有先生願意收他爲入室弟子,所以他從小是沒有正經師父的。
可現在不僅有人看上了他,這個人還是後遼國師山鬼。
雖然山鬼是後遼人,身份也成謎,但他可是全大陸最強的風法者,這對陳子寒而言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哪怕被他們父親知道了都會覺得他們陳家祖墳冒煙了。
看着呆站在原地的陳子寒,陳子楚急得猛地用胳膊肘搗他,“子寒,你愣着幹什麼?山鬼大人問你話呢!”
“我……”
陳子寒知道兄長在急什麼,也知道山鬼願意收他爲徒是他天大的造化,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山鬼大人,”陳子寒垂下頭,“請恕小人不識擡舉,如果成爲您的徒弟,是不是小人就要一直呆在西嶺雪山?”
山鬼偏偏挑他們要離開的時候叫住他,要他留下,這也就意味着他如果當了山鬼的徒弟,就去不了永夜長城了。
“在你學成之前是要呆在西嶺雪山,”慕容音淡淡道,“你雖有天賦,但還有太多東西要學,至少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此地。”
陳子楚呆了呆,從弟弟要被八人神收徒的狂喜中冷靜了下來。
也就是說,陳子寒等於失去了自由,不但這一次不能和他們一起走,他以後甚至不能想見就見到這個弟弟?
然而就在陳子楚都開始猶豫之時,陳子寒卻擡起了頭。
他凝視着雲首峰的方向,“那在山鬼大人看來,小人多久能學成?”
“你放心,我並不打算想將你長久地困在這裡。”
慕容音注視着站在山腳下的少年,她知道陳子寒在糾結什麼。
以她的身份收徒需要冒着很大的風險,如果陳子寒不是個可靠的人,她也許會有危險,可她之所以破例收徒,就是想要一個即戰力。
天下已經沒有那麼太平了。
在得知雲中君可能是個風法者後,她已經充分認識到,在現在的形勢下,她一個高階風法者能做到的事有限,強大的風法者哪怕多一個都好。
退一步說,如果將來她有個萬一,還有人能頂上她的位置。
雖然陳子寒的資質還沒好到讓她一眼心動,卻也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可塑之才,通過短時間的突擊訓練,也許能讓他最大限度地發揮他的力量。
她被困在這個山頂上難下來,但陳子寒不一樣,等他學成之後,他甚至可以潛入西戎腹地。
慕容音有一種預感,之後如果真的事態惡化,衆人要去西戎營救嬴抱月的話,陳子寒也許能成爲一個奇兵。
“我知道你擔心前秦公主的安危,”慕容音通過風法注視着陳子寒的雙眼,“但恕我直言,以你現在的本事,就算到了永夜長城,你能做到的事也有限。”
“成爲我的徒弟,我會教你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你的天賦。”
陳子寒低着頭,眸光微微顫動。
下一刻他捏緊拳頭,擡起頭來,“好,我願意。”
“子寒?”
陳子楚和其他少年均是一驚,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陳子寒雙膝跪倒在地,乾脆利落地向雲首峰的方向磕了個頭。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好,”慕容音隔空注視着自己的徒弟,“路想必你已經認識了,上雲首峰來吧。”
陳子寒站起身,抱着劍向陳子楚躬身一禮。
“大哥,請恕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
陳子楚神情複雜地注視着自己決定走上另一條路的弟弟,“這路是你自己選的,你不後悔就好。”
“我明白,”陳子寒笑了笑,“祝你們一路順風,等小弟我學成了,我就去找你們。”
“好,爲兄我等着。”
陳子楚站在原地,望着背對着他們向雪山走去的弟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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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君,昭華君,還有諸位。”
慕容音在風法中望着山下其他少年人,“祝你們一路順利,多加保重。”
“謝謝。”
衆人齊齊向着遠處的山峰行禮,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片留下太多記憶的山峰。
隨後轉身,重新出發。
……
……
整理好行裝之後,衆人坐上馬車,再一次上了路。
車輪在凍土上轆轆地行駛。
慕容飛瀾贈送給衆人的馬車上有着後遼王室的徽章,其舒適程度和中唐的馬車比起來不遑多讓。
沒有了追兵和即將截至的期限,這一次的旅途原本應該比上一次舒適很多,可姬嘉樹等人坐在馬車內厚厚的軟墊上,車內一片死寂。
年紀最小的歸離抓着哥哥的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和來時相比,車隊裡只少了宋謙和陳子寒兩個人,整個車廂內的氣氛卻差了許多。
不,少了的不光是這兩人。
歸離掀開車簾看向前面的那輛馬車,那裡面坐着穆七穆容青和其他幾名演武營的子弟,人不算少,還都是一家人,但整輛車的氣氛卻也死氣沉沉。
因爲他們效忠的主君不在了。
歸離握緊身邊兄長開裂的手掌,心中五味雜陳。
從他兄長從山上揹回那名受傷的少女那天開始,嬴抱月就闖進了她和兄長的生命。她不知何時就習慣了這名奇異的少女的存在,上一次她們分開,還是在嬴抱月暴露身份被帶回前秦王宮的時候。
但那一次,她兄長揹着她,追上了嬴抱月。
這一次,他們還能再找到她嗎?
歸離愈發不安起來,就在一片死寂的氣氛裡,馬車不斷向前行駛,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明月初升,繁星滿天。
“在這休息一下吧。”
行至一片僻靜的林子,馬車停了下來,衆人尋了一片空地紮營準備休息。
雖然做好了連夜趕路的準備,但按照衆人之前的商議,車隊每晚停下來休息三個時辰,以免把大家的身體都拖垮了。
車停下後,衆人忙着在營地中央生火造飯。
姬嘉樹提起水囊,向衆人喊了一聲道,“我去找水!”
“等等,我也……”
陳子楚剛想說他也去,卻發現姬嘉樹已經鑽進林子裡不見了。
“春華這性子怎麼突然變急了……”
以姬嘉樹的境界,一個人到林子大概也出不了什麼事,陳子楚只得嘀咕着去幫其他人搭帳篷。
不遠處正在掰乾糧的李稷直起身,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姬嘉樹消失的方向。
營地裡發生的動靜已經走遠了的姬嘉樹並不知曉,此時他已經重新站在一棵大樹面前。
他擡起頭望了一眼滿天繁星,深吸一口氣,手撫樹幹開始默唸。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隨着時間流逝,他的聲音開始打顫,心跳也開始加速,但就在這時,瑩瑩光芒忽然從他眼前浮現。
奇蹟,發生了。
姬嘉樹望着眼前的一幕,瞪大雙眼。
他面前的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