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這麼值得哭的場景,慕容音這一次卻沒有再哭。
她若是哭了,就看不清眼前的人。
“好,”她摸了摸頭上的玉簪,握住眼前人的手,“你就放心地嫁給我吧。”
就在這一時刻,她下定了決心。
“林書白。”
她認真道,“我現在雖然是八人神最弱的一個,但有朝一日,我一定能夠保護你,和你身邊人。”
“都說了,你不要有那麼大的負擔,”林書白握着她的手站起來。
“你在我心中已經很強了,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國師。”
慕容音眯起眼睛,“比其他國師還要強?”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她比姬墨還要強?
但她也清楚在這個日子提起姬墨純粹是給自己添堵,於是換了個問法。
“我們每個人都有各自擅長的地方,不能純粹用誰更強大與否來衡量,”林書白溫聲道,“八人神各有所長,這是好事。”
“在猛獸和天災面前,人是無比脆弱的。我們人唯有站在一起,胼手胝足,才能活下來。”
“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所有的神子能聯合一起抵抗我們共同的敵人,而不是互相傾軋。”
這就是人神的願望。
慕容音心被狠狠震到,怔怔道,“我……”
她能夠和林書白一起,實現這個心願嗎?
她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沒關係,你不用擔心太多,你想說的我都明白,”林書白笑了,摸摸她的頭,“傻丫頭,我還在呢,我不會讓修行界出事的,一定會讓它越變越好。”
是啊,她們還有很多時間,能一起實現這個心願。
她相信林書白的話一定能辦到,她也一定能看到林書白得償所願的一天。
看見她臉上露出喜色,林書白也笑起來。
“今天是我們大喜的,不說這些,來。”
林書白牽着她的手走到龜背石下,石頭上的兩位獸神立刻端坐起來,望着她們神情有些複雜。
“對了,你的家人在北方,我的家人在南方,我們等下拜高堂的時候要向哪拜呢?”
林書白和她並肩跪下,忽然問道。
“後遼王宮的位置和西嶺雪山相比還是偏南的,”慕容音深吸一口氣,“一起向南拜吧。”
“好,”林書白笑着點頭。
慕容音低下頭,心中有些感動。
她們其實都是和家族緣分淡的人,但在這樣的時刻,卻都各自提起了自己的家人。這是對對方的看重,更是對這場婚禮的看重。
這是一場寂靜又特殊的婚禮。
沒有花燭,沒有喜服,沒有觀客,沒有親朋好友。
卻有兩個神靈參加。
“一拜天地。”
跪在冰冷的雪地裡,慕容音和身邊的女子一起,向頭頂無垠的天空和坐在石頭上的兩位神靈深深俯下身。
“二拜高堂。”
林書白看了她一眼,兩人默契地轉身,向南方拜了拜。
“夫妻對拜。”
林書白忽然猶豫了一下,“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了,我需要披個蓋頭或者打個扇子嗎?”
“蓋頭一時半刻找不到,帕子我還是有的。”
慕容音噗嗤一聲笑了,她實在難以想象林書白頂着個帕子的畫面。
“不用了,”她笑道,“就這樣吧,我想看清你的臉。”
林書白一怔,身體面向她,點了點頭。
“好。”
到了最後時刻,慕容音心情卻忽然變得無比平靜。
她靜靜注視着那個以往只會向大秦皇帝低下頭的女子向她俯下身來,她也低下頭,俯身下拜。
兩人的頭頂輕輕相觸。
拜完,起身,兩人共同伸手拿起紅線系起的葫蘆,一飲而盡。
冰涼的雪水沁人心脾,比美酒還要醉人。
從這一刻開始,林書白就是她的妻了。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不管林書白當不當真,慕容音擡起頭,注視着龜背石上燃燒着的燈火。
她一輩子,都會這麼認爲。
……
……
“後來,我們成功拜了八獸神,白虎神也通過神啓昭告了天下。”
山洞中,山鬼向嬴抱月淡淡道,“再然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大秦皇帝得知此時後,將那一天我和你師父做的事,說成了訂婚。”
嬴抱月看着坐在窗邊的白衣女子,心情異常複雜。
後面的事她的確是都知道了。
當時她站在御禱省觀星臺上,也看到了那場盛大的神啓。
但當時她並不知道她師父和山鬼之間原來還舉行了這麼鄭重的儀式,更不知道她們早已定下終身。
只因在大秦的官方記錄裡,截止到她死之前,她師父和後遼國師山鬼的關係,也只是訂婚成功而已。
山鬼名義只是她師父的未婚夫,不是真正的丈夫。
爲什麼好好的正式成婚變成了訂婚,不得不提一個人。
後遼和大秦的國師要結親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即震驚了整個大陸。
她師父從西嶺雪山返回後,立即在朝會上向嬴帝彙報了自己和山鬼已經舉行了婚禮的事。
堂堂國師成婚如此先斬後奏,自然引起了諸多大臣不滿。但有神靈作證,她師父又拿出了自己的生父的親筆信,證明她和山鬼並非私定終身,勉強堵住了衆人的嘴。
大臣們是不再攻擊大司命了,卻有一個人對此事提出了異議。
嬴帝以二人位高權重,國師之間通婚不是兒戲,需要重辦一場盛大的國婚爲由,只承認二人訂婚,不承認兩位國師之間是真的夫妻。
事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嬴帝的理由冠冕堂皇,不能說有問題。
但好在即便是訂婚,也足以堵住外面那些謠言。
嬴帝隻字不提自己要立後的事,只咬死了國師大婚必須要舉行國婚,否則不成體統。她師父無奈之下,只好聽從他的安排,但堅持婚禮的日期和地點要她來定。
在和嬴帝派來的禮官一番“友好商議”後,大司命和山鬼正式的婚期被定在了四個月後。
“當時謠言已解,你師父說會爭取將婚禮舉辦的地點也定在西嶺雪山,總之能讓我在不下山的情況下把這場國婚給搪塞過去,實在不行她就拖延婚期。”
山鬼看了嬴抱月一眼。
“但後來,我們不用再拖延婚期了。”
嬴抱月苦笑。
那倒是。
就在三個月後,大司命和山鬼正式婚期的一個月前,那件事發生了。
在她師父還沒正式成婚的時候……
她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