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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道

耶律朗是修行者,自然是欣賞孟詩的能力的,但如果他做主爲孟詩和耶律華賜婚,估計臣子們都會認爲耶律華失了君心,連帶着太子之位都會不穩。

太子正妃不同於妾室,妻族和母族的力量對太子而言都十分重要。

沒有人知道,當初他未能娶拓跋良娣爲正妃,其實是他父王的授意。

他父王並不希望看見強大的拓跋氏成爲他的妻族,這才一番操作讓拓跋良娣成爲了他的妾室,也順帶着讓他得罪了拓跋氏。

馮氏雖然因爲男丁中人才不濟趨於衰弱,但和孟詩比起來,馮燕的身份不知高了多少倍。

耶律朗沒想到馮燕會不計較孟詩出身低微。

“本宮有什麼辦法,”馮燕無奈道,“還不是爲了華兒的將來。”

“你當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修行者的德性,”她瞪了一眼耶律朗,“境界越高越執拗。”

她兒子比他爹境界更高,看上去溫和,性子卻最是倔強,這次能爲孟詩做到如此地步,足以證明耶律華的心意。

以二人家世之懸殊,一般的婆婆估計會選擇棒打鴛鴦。

但有了某位君王的前車之鑑,馮燕還是覺得最好能促成孟詩和莫華比較好。

不要認爲這件事不重要,要知道某位東吳王都三十多了還未娶親生子呢!

在世家和王族的婚姻中,結親雙方本人的意願也許是最不被人看重的,馮燕以往也這麼認爲。

她見過無數婚姻不如意的世家子弟,最終大家都認命了。

但這些天和那羣修行者相處一段時間後,馮燕發現,對這羣修行者而言,似乎沒有“認命”這個選擇。

她的兒子沒有選擇認命。

那個被關在塔內的少女也沒有選擇認命。

他們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堅韌不拔。

有些事,不是她,甚至不是世俗能撼動的。

“孩子大了,就隨他們去吧,”馮燕嘆道,“我將來還想抱孫子呢,可不想讓我兒子變成第二個東吳王。”

耶律朗嗆咳了一聲,“暮人他,那是有緣由的。”

雖然比他年紀小上七八歲,但當初在永夜長城,他和趙暮人彼此之間也是好友。

此時聽到妻子拿趙暮人當反面例子,耶律朗有些坐不住了。

“暮人他……也不一定會終身不娶。”

“可到現在不也沒娶麼?”馮燕瞥他一眼,忽然一擊掌,“對了,聽說東吳王的心上人是在永夜長城邊失蹤的?”

“公主殿下他們似乎下一站就是要經過永夜長城。”

耶律朗猛地一怔。

她……要回到永夜長城了?

“陛下,是也想回永夜長城看看了麼?”馮燕覷着耶律朗的神情,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

她知道,對耶律朗而言,在永夜長城上帶兵的日子,對她的丈夫而言,是他一生中最爲精彩的時光。

“那邊有新的消息送來麼?”耶律朗眸光微深。

馮燕搖搖頭,“還沒有。”

就在耶律朗恢復清醒後,第一時間就八百里加急發信於永夜長城守將,讓其稟報那邊的情況,但至今尚未有消息回來。

望着丈夫嚴峻的神情,馮燕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之前淳于夜和拓跋濤密謀差點推翻北魏朝廷,拓跋濤更是登上大司馬的位置,大司馬專司武職,以拓跋濤的權限,他甚至能調離永夜長城邊的所有守軍,對西戎敞開大門。

“陛下,難道邊境已經……”

“你也不用太悲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自先王以來,永夜長城上的守將並不會完全聽從大司馬的號令。”

居然是這樣?

馮燕微微一怔。

不如說無論是在秦帝國時代還是在如今的六國時代,永夜長城上的守將就沒聽過大司馬的號令。

耶律朗苦笑。

秦帝國崩壞後,六邦國聯軍撤離了永夜長城,北魏境內的長城全部由北魏軍統領,耶律朗記得如今守衛長城的守將是他父王留下的一名老將。

此人名喚崔守忠,是崔尋忠的叔父,才能平庸,爲人迂腐,但也勝在迂腐。

“崔守忠是寧死都不會降西戎的人,”耶律朗道,“我問過尋忠了,崔氏祠堂內的魂燈未滅,守忠將軍人應當無事。”

只是這麼長時間未曾傳消息前來,讓人不安。

按照他父王定下的規矩,永夜長城守將每隔五日就該向朝廷上書彙報邊境的情況。

可自他父王駕崩後,崔守忠就再無一封奏摺送到洛陽。

北魏北方邊境廣袤,消息傳達速度緩慢,誰也不知道如今的永夜長城附近到底變成了何等模樣。

“許是守忠將軍察覺到了朝廷有異,不敢泄露軍情這才未送奏摺來?”馮燕問道。

“希望如此吧,”耶律朗嘆道。

他在被控制期間意識多少是清醒的,他很清楚,不是淳于夜和拓跋濤攔下了崔守忠的奏摺,而是從他父親死後,永夜長城那邊就真的音訊全無了。

馮燕心提了起來,“那華兒他們此行……”

“危險自然是危險,但也的確需要他去一趟,”耶律朗深吸一口氣,“守忠認識華兒,如果他沒出事,見到華兒應該就會放心送奏摺來了。”

可萬一守將崔守忠出事了……

那麼此時的永夜長城,恐怕就是人間地獄了。

耶律朗閉了閉眼睛,在這種情況下,嬴抱月要回到永夜長城,也許就是天意吧。

“你也不用太擔心,”耶律朗拍拍馮燕的手背,“有靈壁在,至少西戎大軍暫時是攻不進來的。”

“妾身之前就想問了,”馮燕盯着耶律朗的眼睛,“靈壁到底是什麼?”

七年前,耶律朗失魂落魄地從永夜長城邊回來後,那裡就多了一處靈壁。

耶律朗眼中浮現出一絲痛意。

“靈壁是如今北魏邊境最大的屏障,”他一字一頓道。

但同時,也是他最不忍心讓嬴抱月看見的一個地方。

“只有看見靈壁的人,才能明白那裡意味着什麼。”

耶律朗擡頭,看向北方的天空。

她,就快要看到了。

……

……

“月姐姐,你似乎對這條路和很熟悉啊。”

馬車轆轆行駛,越向北走,四處的景象越荒涼。

看着嬴抱月在荒草地中依然能指出前進的方向,姬安歌好奇地問道。

“這是因爲我以前經常……”嬴抱月隨口道,說到一半停下來,連忙改口,“那是因爲我仔細研究了地圖。”

“是嗎?”姬安歌半信半疑。

嬴抱月尷尬一笑,看向前方廣茂的草原。

她之所以認得出,是因爲她曾無數次騎馬沿着這條道路從北向南又從南向北地飛馳。

眼前這條路,她非常熟悉。

雖如今被荒草覆蓋,但車轍下依舊能感覺堅實的觸感。

這條路是當初由太祖皇帝下令修建的,從帝國都城直通永夜長城的馳道。

嬴抱月看着這條路,視野漸漸被記憶充滿。

她上輩子最後一次走這條路,是在九年前。

她從永夜長城飛奔回貴陽,赴她和嬴蘇的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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