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經過這裡的時候可是真狼狽啊……”
望着水窪邊紮好的帳篷和圍在帳篷邊的一輛輛馬車,歸離一邊撿着柴火一邊感嘆道。
“是啊,”歸辰在她身邊苦笑,“當初簡直是死裡逃生。”
“沒想到這次一路上都這麼平靜。”
兩兄妹齊齊感嘆,一臉唏噓。
“怎麼,”正在料理野物的嬴抱月轉過身來,“你們倆是覺得在路上沒人追殺我,不習慣麼?”
“這倒不至於……”歸辰和歸離乾乾笑道,連忙專注於自己手上的活計。
“怎麼回事?公主殿下和親的路上難道有很多人追殺她嗎?”
正在姚女官身邊幫忙的李堇娘神情驚奇。
在她的印象中,公主和親都是帶着大隊的嫁妝,由送嫁隊伍一路護送到達的,怎麼會有什麼狼狽的經歷。
“與其說是有人追殺……”姚女官擡起頭,摸摸腰邊的錦囊,臉上神情一言難盡。
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她也想起了當初送嫁嬴抱月時的情形。
當初她也以爲是一場簡單的送嫁,誰曾想到,就在雲夢澤邊一場劇烈的爆炸打碎了她的生活,也徹底讓她換了一個活法。
想起當初嬴抱月在火海中帶着她騎馬飛奔的場景,姚女官至今還覺得心有餘悸。
“當初就在這裡,公主殿下被上百名修行者圍攻,最終解散了送嫁隊伍,帶着我們幾個殺出了一條血路。”
李堇娘瞪圓了眼睛,“上百名?她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是現在的嬴抱月她還相信,但沒來南楚之前,她應該只有等階九吧?能在這種情況下帶着老弱婦孺逃生,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李堇娘不知道的是,當時在雲夢澤逃生的嬴抱月還只是等階十。
“好了,怎麼好好的開始回憶過往了,”嬴抱月打斷衆人的對話,“開飯了,吃完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呢。”
衆人熱熱鬧鬧吃完了晚餐,圍在火堆邊烤火。
“公主殿下,方圓十里都沒有高階修行者的氣息。”
一路上負責探路的和樓小樓在晚飯結束後走到嬴抱月的身邊。
嬴抱月點點頭,看向坐在火堆對面的李稷。
李稷點頭,“我也沒有發現。”
姬嘉樹也開口,眸光微深,“我這邊也沒有。”
他倒不至於像歸辰歸離那般沒人追殺嬴抱月就覺得不習慣,但也的確覺得這一路安靜得有些異常了。
前秦境內並不算太平,就算他們這些人僞裝得極好,但作爲所載頗豐的商隊,連個劫匪山賊都沒遇上,就有點不正常了。
不過越是靠近雲夢澤,姬嘉樹也發現,雖然周圍多是空蕩蕩的村莊,但大部分百姓似乎不是因爲有人打家劫舍才離開的。
亂世最常見的山賊盜匪在這裡似乎極爲稀少,姬嘉樹等人甚至在村頭見過幾具橫死的修行者屍體,據村民所說,這些修行者都是家族敗落後仗着修行者的身份對百姓作威作福,甚至欺男霸女,但每次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後,第二天就會被人發現橫死在村頭。
屍體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不像是官府出手,姬嘉樹也覺得以前秦軍紀的糜爛和欺軟怕硬,官府和軍隊還捨不得對修行者下手。
由此姬嘉樹推測,在雲夢澤附近,有隱世高人在替天行道。
只是一路行來,他卻沒有察覺到分毫高階修行者的氣息,這讓他極爲疑惑。
同時也無比擔憂。
連李稷都察覺不到此人的氣息,證明這人的境界是真的極高,如果想要危害嬴抱月和他們這些人,他們搞不好沒有還手之力。
“好了,既然沒有察覺到氣息,證明還沒人想害我們,”嬴抱月笑了笑,“大家今晚放心睡吧。”
“如果我沒有猜錯,”她看向遠處黑暗的水面,神情忽然有些怔忡,“我們在前秦境內是完全安全的。”
姬嘉樹一愣,不知道她的這份篤定來自何處。
明明前秦朝政混亂至此,以嬴抱月的謹慎不該如此放心。
“可是……”
“相信我,”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我知道在幫我們的那位前輩是誰。”
前秦朝廷的確已經失道,但這個國家還不算太危險。
因爲守護前秦的神靈,已經甦醒。
……
……
入夜。
衆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中休息,只有一堆火堆在馬車圍成的中央靜靜燃燒着。
嬴抱月從黑暗中醒來,叫醒身邊的姬安歌。
“起來了,到我們守夜的時候了。”
姬安歌因爲境界不高,之前一直沒有負責過守夜,聞言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我也要去嗎?”
“你不想見你那位姨姨了?”
姬安歌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她跟着嬴抱月爬下馬車,有些疑惑,“姨姨今晚會來嗎?”
怎麼挑這麼夜深人靜的時候來?
冬意漸深,姬安歌一下馬車就打了個噴嚏,“嘶,好冷。”
嬴抱月將自己的斗篷披到了她身上,牽着她的手走向火堆,“她不喜歡見外人,所以估計會挑晚上來。”
“你確定?”姬安歌一臉疑惑,看向姬清遠睡着的馬車,“不叫大哥一起來嗎?”
“我們明日就會前往迷霧嶺,所以她應該會在今晚過來。”
“至於你哥哥……”嬴抱月無奈地看了一眼姬清遠的所在,“我不知她看到你哥哥那張臉會是什麼反應,先別叫他吧。”
“我們明天就會去迷霧嶺?”姬安歌睜大眼睛,“那位穆老將軍所住的地方?”
“嗯,”嬴抱月點頭,“他其實就住在離雲夢澤不遠的地方。”
“是嗎,”姬安歌覺得那位穆老將軍就如他住的地方一樣,就像一團迷霧。
這時兩人走到了火堆邊,看着孤身一人坐在火堆邊的男人,姬安歌有些訝異。
“昭華君,到換班的時間了。”
嬴抱月看着李稷臉上映襯的火光,推了推他的肩膀。
“嗯,我知道。”李稷點點頭,卻坐在原地沒有離開。
“你怎麼了?不回去睡嗎?”
李稷回頭看她一眼,“今晚,祂要來是麼?”
嬴抱月一怔,李稷的話裡沒有提到祂是誰,但她卻莫名覺得李稷已經知道了一路上是什麼人在幫他們。
“你……難道記得?”
當初那位復甦出水的時候,李稷和趙光的確也在不遠處,可正常情況下,天階以下的修行者見到神靈是會失去記憶的。
嬴抱月試探過,趙光的確是什麼不記得了。
李稷現在雖然是天階,可當初在她的和親路上,李稷還沒有登臨天階。
“有點印象,”李稷道,往火堆裡丟了塊木頭,“會在前秦境內肆無忌憚地誅殺修行者,只有那位了吧。”
姬安歌聽得一愣一愣的,正想問什麼,忽然發現周圍的一切忽然安靜了下來。
蟲鳴聲,鳥叫聲,風吹樹葉的聲音,木頭燃燒的聲音,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了。
世界宛如被冰封。
而就在這時,一條小蛇忽然從嬴抱月的袖子裡鑽出來,爬到她的肩膀,豎起身體向林中的一個方向興奮的嘶嘶起來。
姬安歌渾身僵硬,看向林間的一個方向。
一個黑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