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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記憶

第四百六十章 記憶

“你這是什麼眼神?”

看到嬴抱月不爲所動,只是面無表情地盯着她,許冰清只覺心底那股邪火越燒越兇。

“沒聽見我的話嗎?”她冷冷一笑,“我要燒死你!”

這句話十分賭氣,像是小孩子打架時纔會說的氣話,但許冰清這句話卻讓臺下所有修行者齊齊動容。

因爲她此時真的擁有這樣的力量。

真紅之炎,紅如鮮血,也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之火。

“這……”陳子楚看着臺上許冰清手中那顏色不祥的劍火,額角滾落大滴的汗珠,他想起嬴抱月之前的多場生死對戰,想勸自己放寬心,但卻忽然發現他身邊有人汗流的比他還洶涌。

是許義山。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許冰清手中的劍火,像是看到了天敵一般。

這是……

陳子楚瞳孔一縮,猛地攥緊許義山的手臂,“這劍火難道……”

許義山艱難地扭頭,“真的能燒死水法者。”

許義山是第一次看到這所謂的神炎,作爲水院的大師兄,他知道他不該承認北寒閣弟子的強大,但在看到這縷真紅之炎之時,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種本能的恐懼。

許義山手握斷水劍,斷水劍在劍鞘中不斷蜂鳴,汗珠劃過少年的下顎,滴落在劍鞘之上。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大陣,他彷彿都能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熱意。

很可怕。

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在見到第一眼的瞬間,許義山就明白了。

這種火焰,是水法者的天敵。

贏不了。

哪怕是升上神舞境,許義山都不想面對這樣的火焰。

那份鮮紅,彷彿能分分鐘將水法者的神魂都燃燒殆盡一般。

“紅蓮啊,”觀戰亭外的亭外的露臺上,趙暮人的指尖一寸寸扎入石質的欄杆中,“這根本不該在這個地方出現。”

他死都想不到,他會在東吳的對戰臺上看到紅蓮。

因爲,即便是在林抱月還活着的時候,紅蓮之火,也絕不會在長城內出現。

紅蓮和其他神炎不同,這是能直接焚燒修行者神魂的劍火。

東方儀在一邊陷入沉默,他當初在位階之戰中敗於月華劍火下,並沒有見到紅蓮,這並不是因爲昭陽郡主輕視於他,而是昭陽郡主曾經自我封印,發誓絕不在長城內使用紅蓮。

昭陽郡主只會在戰場上,面對西戎人,面對必死不可的對手時才使用紅蓮。

所以她才被稱之爲戰場上的紅蓮。

少司命林抱月的紅蓮劍火,只在沙場上盛開。

東方儀微微側目,看向身後目視前方面上不辨喜怒的許滄海,心中感情無比複雜。

北寒閣,觸碰了不得觸碰的禁忌。

東方儀不知道許冰清到底是如何獲得紅蓮劍火,但許冰清顯然只擁有那個女子的力量,沒有那個女子的剋制,此時站在她前面前秦公主,恐怕就要成爲犧牲品了。

不如說嬴抱月作爲等階六的水法者,能在紅蓮劍火前站這麼久還臉色不變,已經足夠難得。

不過這恐怕和她還沒有到神舞境,還沒凝結起完整的神魂有關。

修行者只有到了神舞境,纔會開始擁有完整的神魂。

看着石臺上站得筆直的前秦少女,東方儀眼中劃過一絲惋惜。

雖然沒有當年那位女修那般強大,但這位前秦少女,卻是他見過的,最像那個人的女子。

只可惜只憑性情,是不能戰勝絕對的力量的。

水法者是不可能贏得了紅蓮劍火的,東方儀甚至在猶豫要不要強行終止這場對戰,不然以許冰清的瘋狂恐怕真的會將這名前秦少女全身大面積燒傷。

那種慘狀實在讓人難以目睹。

是會真的生不如死。

東方儀猶豫着,伸手想向座下負責跑腿的小童招手,但就在這時,他身邊伸出一隻大手,握住了老熱枯槁的手腕。

“別費勁了。”趙暮人看他一眼,“她不會認輸的。”

東方儀微微一愣,他以爲趙暮人會說許冰清不會允許在她還沒折磨夠對手時讓對方認輸,卻沒想到趙暮人說的是那個前秦女子不會認輸。

怎麼可能呢?

任何一個水法者,此時絕對單靠本能就能察覺到許冰清此時展現出的劍火的不同尋常。

螻蟻尚且偷生,怎麼會有水法者不害怕?

東方儀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聽臺上許冰清和嬴抱月對話了兩句,對戰的鐘聲突兀地敲響了。

臺下意外的有些安靜,臺上兩人的對話也讓臺下觀戰的衆人震驚。

面對許冰清的叫囂,嬴抱月只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開口,“你也想燒死我?”

“也”是什麼意思?

許冰清不明白,她只知道嬴抱月居然不害怕,不求饒,不認輸?!

“我就是要燒死你,且不是一下燒死,而是讓火焰遍佈你的全身,一寸寸燒焦你的皮膚,吞噬你的骨肉,熬幹你的神魂,不對,我忘記了你境界太低還沒聚神魂,哈哈哈!”

許冰清動情地描述着,甜美地笑起來,笑聲如銀鈴。

她不是想一瞬間獲勝,那樣太沒意思,她想要這個前秦女人體會到比她更深百倍的痛苦,想要看着她那雙總是該死的沉靜的眸子驚慌失措,想要看着她哀嚎着向她求饒!

然而她的心願永遠無法實現。

“是嗎,”嬴抱月擡起手,簡單地做了一個起手式,“那就來吧。”

許冰清的笑意有一瞬的僵硬,不明白嬴抱月的反應爲何如此平平無奇。

嬴抱月知道許冰清不明白,畢竟她笑得那麼開心,恐怕還以爲自己很有創意。

就像她不知道她說的那些自己已經都見過了。

嬴抱月向石臺邊敲鐘的官員招了招手,許冰清瞳孔微縮,沒想到是對面這個女人最先開始了對戰!

她心中的邪火頓時燒燬了一切,許冰清倏然擡手,青炎劍上的劍火伴隨着雪亮的長劍如流星般撲向嬴抱月。

臺下響起一片尖叫,有人恐懼地捂住眼睛,有人期待地瞪大眼睛,準備好好看這難得一見的火法壓倒水法的一戰。

然而下一刻,衆人沒有嗅到燒焦的氣息,沒有聽到肉體被灼燒的聲音,沒有聽到女修的尖叫。

他們只聽到一聲清脆的掉落聲。

劍火如繽紛的煙花落下,露出火焰之中的人。

嬴抱月已經不在她原本的位置,她原本所站的位置空蕩蕩,只有一把劍。

那是她的劍。

姬嘉樹陳子楚等人愕然睜大眼睛,看着那把插在地上的劍無法回神。

發生了什麼?

世界如斯安靜。

許冰清愕然站在石臺中央,緩緩低頭,看着自己咽喉下的手指。

那是嬴抱月的手指。

而許冰清手中原本熊熊燃燒的青炎劍已經恢復了冰冷,落在龜裂的石臺上。

嬴抱月的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了許冰清的咽喉,右手空無一物,靜靜站在她的面前。

臺下所有的修行者愕然看着這一幕,姬嘉樹很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開始鐘聲響起的瞬間,在最初也最後的那一刻,嬴抱月捨棄自己手中的長劍,單手奪下了許冰清手中的劍,捏住了她的咽喉。

眼前發生的一切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再烈的劍火,沒有劍,你不是什麼也做不到嗎?”嬴抱月看着許冰清平靜地開口。

“你……”許冰清看着她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劍也能打敗你。”

嬴抱月緩緩收緊手指,輕聲開口,“是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認爲你能贏我的呢?”

盜版怎麼可能贏得了原裝。

許冰清的每一絲呼吸,每一個招式,每一縷神魂,每一分展現出的天賦,對她而言都如此熟悉。

可即便許冰清得到了這些,又能怎麼樣呢?

嬴抱月看着臉色全白的許冰清,微微一笑。

“你以爲,我是靠天賦走到現在的嗎?”

許冰清不明白,她已經什麼都不明白了。

她的身體內部已經亂成了一團,被捏住咽喉呼吸困難,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魚,瞪大眼睛徒勞的張口,“你……怎麼敢……”

她的父親就坐在上面,嬴抱月怎麼敢殺她?

許滄海靜靜注視着這一幕,袖子下的手微微擡起,下一刻卻僵在了袖子裡。

嬴抱月鬆開了手。

“你輸了。”

她靜靜鬆開手指,拔出插在原地的落日劍,轉身向臺下走去。

臺邊的考官敲響了結束的鐘聲,嬴抱月笑了笑,走向臺邊的石階,姬嘉樹看着她沉靜的身影,嘴角露出笑容。

然而下一刻,姬嘉樹瞳仁中劃過一縷鮮紅,笑意僵在嘴角。

“抱月!”

鋪天蓋地的鮮紅從嬴抱月的後方掀起,將她吞沒。

許冰清伏在地上,手上抓着青炎劍,嘴角流血,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她剛剛激發了自己的心頭血,撕裂了神魂,終於點燃了最劇烈的劍火!

“燒吧!”她全身經脈俱斷,卻痛快地大笑起來。

“燒死她!”

姬嘉樹僵立在臺下,眼睜睜看着嬴抱月被紅蓮烈火吞沒。

他心神俱震往臺上衝去,前方一道黑影,李稷的速度也很快,但下一刻姬嘉樹砰的一聲撞在了李稷的背上。

李稷愕然站在臺下,怔怔看着那個於火焰中緩緩直起身的少女。

啪嗒一聲。

落日劍從她手中滑落。

在熊熊烈火中,嬴抱月只是睜大自己的雙眼,怔怔看着眼前如鮮血般紅的火焰。

像是看着。

不屬於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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