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再彈一首……”
老樂官猛地抓着嬴抱月的手往琴絃湊去,嬴抱月猛地抽出手,但就在這時,她左手的指尖拂過了一根琴絃。
鏘的一聲。
一聲琴聲響起,但伴隨着這聲琴聲響起的,還有一位樂師的慘叫。
樂棚內離嬴抱月最近的一位樂師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耳朵滿地打滾,有鮮血緩緩從他的雙耳中流出。
“這……這……”
其他樂師都大驚失色,站起身驚恐地看着這一幕,倒下樂師附近的樂師有不少也捂住了耳朵,臉色蒼白,像是在承受着一種劇痛。
而感受到這種痛楚的不光是樂師,還有聽力非常的修行者。
舞臺中央正要向嬴抱月走去的姬嘉樹看到這一幕愕然睜大眼睛,就在那一聲琴聲響起之時,一股刺痛從雙耳扎入,他感到渾身的真元都在往混亂的方向被挑動,好在在那一聲迅速消失,他也得以重新調息。
但那只是一聲琴聲而已。
只是一聲,就造成了這般的影響。
姬嘉樹在古籍中看過這般的技藝,但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到。
那如果她繼續彈下去,樂聲是不是可以……殺人?
樂棚裡嬴抱月引起的恐慌還在繼續,看着地上打滾流血的樂師,其他所有樂師都失去了冷靜。
有捂住耳朵的樂師擡起頭,驚恐地看着站在琴邊的嬴抱月,緩緩擡起手指指向她。
“妖、妖女啊!”
果然會變成這樣啊。
她不該彈完了就放鬆警惕的。
嬴抱月神情有些複雜,看向身邊呆若木雞的老樂官,不只是不是因爲上了年紀聽覺退化,第一個遭殃的反而不是離她最近的這位老人。
她走向那位倒地的年輕樂官,擡腳向他走去,但看到她靠近地上的男人像是看到什麼怪物,挪動着後退,“別過來,你,你這……”
嬴抱月擡起手,“你的耳朵如果不及時治療……”
但地上的樂官挪動得愈發激烈,其他樂官也抱着樂器站到他面前,神情陰冷地瞪視着她。
嬴抱月皺起眉頭,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忽然掠入樂官之中。
“等等,誰……”
樂官們警惕地大叫,卻在看見來人之後怔在了原地。
嬴抱月也微微發怔,看着在年輕樂官邊蹲下身的男子。
“昭、昭華君?”
看到那張面具,年輕樂官掙扎的幅度變小了一些,李稷卻沒理睬他的反應,只是向他耳邊伸出一隻手。
空氣中浮動起真元氣息流動的痕跡。
就在李稷伸出手後,年輕月光耳孔中流出的鮮血瞬間被止住了,又過了一息後,李稷收回手,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嬴抱月。
“放心,他耳朵沒事。”
嬴抱月怔怔看着他。
李稷身邊的年輕樂官已經坐起,愣愣摸着自己的耳朵,“不疼了?”
嬴抱月微微鬆了口氣,看向李稷輕聲開口,“謝謝。”
“本來就不嚴重,”李稷淡淡瞥了一眼身後人,“這人的耳朵本就有疾。”
纔會在僅僅一聲琴聲的催化下產生這麼大反應。
但大部分人在那一瞬間都感到了雙耳的疼痛。
“那到底是什麼?”
考官高臺上的考官們也一陣混亂,不少人求助地看向東方儀,但東方儀一聲未吭,只是看着樂棚中少女的聲音,神情有些凝重。
事先知道內情的趙暮人在心中嘆了口氣。
沒想到事到如今她還留着這樣的能力。
“國師大人,那女子太過危險,還請國師大人取笑她六藝戰的資格。”這時一名天階的仙官走到了東方儀面前,躬身以請。
“取消?”東方儀靜靜看着眼前頭髮花白的下屬。
“國師大人不會看不出來吧?”老仙官嘆了口氣,“那是已經失傳的音殺之技,一着不慎會導致百姓大面積的傷亡,還請國師大人懸崖勒馬,將這名女子趕下高臺控制起來。”
音殺。
聽到這兩個字,考官高臺上原本慌亂的考官都定在了原地,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錢伯方閉上眼睛。
音殺,顧名思義是用樂音殺人的技藝。但因爲其無差別的攻擊方式,在二十年前被太祖皇帝定爲和西戎分魂之術同等的邪術被禁止。
音殺的習得需要天賦,就算不禁止平素也難以找到傳人,這片大陸上本也沒多少修行者能掌握,如此便漸漸泯滅在歷史的塵埃中。
看着面前如臨大敵的下屬,東方儀眉頭微動,淡淡開口,“我不覺得一個等階六的修行者能造成大面積的傷亡。”
“國師大人!”進言的仙官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神子,像是不理解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況且她那個應該還不算音殺,”東方儀瞥了一眼身後不動聲色披着斗篷的趙暮人,“如果真的是,之前春華君劍舞之時我等已經聽了整整一曲,要出事早出事了。”
東方儀在心底嘆了口氣,他其實也能理解下屬們的這些憂慮,那個女子起碼的確有着造成音殺的能力,但目前趙暮人眼看沒有處置那名少女的意思,作爲忠心耿耿的老臣,他也只能盡力彈壓了。
老仙官不懂爲什麼東方儀說話老是往身後一個披着斗篷的護衛身上看,胸中的不忿也阻止了他察覺此人的身份。
“任何危險的事物都應該立即排除!”
老仙官挺直身軀和東方儀據理力爭,他看向臺下的民衆,嘴角忽然露出笑容。
“就算國師大人想袒護這名女子,那您也要問下,百姓們答不答應!”
東方儀瞳孔微縮,而這時百姓們的聲浪也傳到了考官高臺上。
“妖女!還不下去!”
“把她趕出去,別想再用樂聲害人!”
“老子的耳朵還在痛,這女人怎麼回事?”
“但有點奇怪啊,剛剛還不是好好的嗎?說實話她的琴的確彈得不錯……”
也有這樣的聲音,但被淹沒在高臺下的羣情激奮中。
如果不是姬嘉樹擋在她身前,不少人已經要往她身上丟石子了。
姬嘉樹衝到了嬴抱月的身前,回望身後女子安靜的臉龐,他眼角有些發紅,“抱月,我……”
“什麼都別說,”嬴抱月止住了他的話,“不是你的錯。”
不過她的確不適合呆在臺上了,接下來李稷還要繼續樂戰,再這麼混亂下去對他不太好。
嬴抱月整整衣衫,邁步走出姬嘉樹的庇護,準備往臺下走去。
但就在這時,一隻手,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