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儀的擔憂無人知曉,所有人都等着看這最後一場的結果。
惹人注目的修行者幾乎都在這一場,而之前那九場幾乎以六國修行者的慘敗告終,如果不是北魏後遼修行者拿了幾個二三名挽回了一下顏面,周圍的百姓們簡直就要徹底鼓譟起來了。
這剩下的最後五十名修行者就成了最後的希望。
但在萬衆矚目的視線下,那五十名修行者頓時承受了絕大的壓力,有幾個年紀小的腿肚子都打起戰來。
“第十場修行者準備!”
伴隨着考官的一聲宣佈,最後五十人走向馬欄,此時馬欄中剩下的幾乎都是北方大營的烈馬,之前看到了太多慘劇,越是靠近不少修行者的臉色越是發白,如果不是人羣中還有西戎修行者,甚至有人想退後。
在被西戎人強行馴服之後,整個馬羣都變得極爲暴躁起來,後面幾場踢傷了好幾個修行者。
咔噠一聲,馬欄打開了,不少六國修行者本能地退後一步。
空氣中響起幾聲嗤笑。
姬嘉樹等人看去,看見嗤笑的正是圍繞在赫連晏身邊的西戎人修行者。
六國中人無不怒火中燒。
就算不懂西戎語,也不難聽出西戎人是在嘲笑他們膽小。
但就在六國中人憤怒之時,赫連晏率領的十幾個西戎人傲然走入馬欄內,眼孔露出兇狠,像是之前西戎人馴服烈馬一般,嗷嗷向北方大營的馬羣撲去。
飛沙走石,血肉橫飛,看着西戎人用蠻力不顧死活地將馬壓在地上,周圍六國修行者眼中的憤怒僵住了,眼中只有深深的忌憚。
西戎人的悍勇不輸於這些烈馬,看着同樣駭人!
“還沒比,這士氣就輸了。”
注視着這一幕,遠處觀戰的棚子下,趙光嘆了口氣。
他身邊已經比完的陳子楚姜元元等人神情嚴峻。
這時西戎人的馴馬已經進行了大半,外圍不少觀戰的百姓已經目露失望,但這時在西戎人的嘲笑聲中,響起一聲少年的輕笑。
嬴抱月看向身邊的少年,姬嘉樹推開四周不敢靠近的六國修行者,走到一匹烈馬之前,暴然出手,掀翻了這匹馬!
他出手太快,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
所有人還是第一次看見姬嘉樹使出如此暴烈的手段。
但嬴抱月看得清楚,姬嘉樹出手雖然是雷霆之勢,但卻沒有傷到戰馬的筋骨和頭顱,保護了其尊嚴。
而被他掀翻在地的戰馬就要掙扎爬起之時,姬嘉樹跨上其身,戰馬站起,他已經成功上馬。
“春華君!”
“好樣的,春華君!”
四周響起一陣歡呼聲,嬴抱月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其他六國修行者模仿着姬嘉樹的動作紛紛開始嘗試馴馬,雖然大部分情況下反而是被戰馬掀翻,但士氣已經迴轉。
馬場上蹄聲連連尖叫聲聲,無人注意高大戰馬下的嬴抱月。
她無視身邊的喧囂,徑直向馬欄深處走去。
衆人都在和自己選擇的戰馬纏鬥,四周的百姓在爲努力拼搏的六國男兒歡呼。
然而看到嬴抱月走向的方向,不少已經安安穩穩騎上馬背的西戎人眼中居然露出愕然,他們一路看向她,視線隨着嬴抱月移動,和中原人顏色不同的眼珠裡露出說不出的愕然。
這時衆人才注意到,在羈傲不遜的馬羣背後,還有一匹馬。
那匹馬沒有其他戰馬健壯,反而很是精瘦,身上有着大量的傷痕,看上去甚至老態龍鍾,傷痕外的皮毛卻黑的發亮。
這匹老馬似乎對馴馬的修行者毫無興趣,只是津津有味地啃着地上的草皮。
就是這樣一匹看上去與世無爭的瘦馬,它擡起蹄子,四周一些年輕好動的馬卻都安靜了下來。
騎在馬背上的姬嘉樹也看過去,在看到那匹馬時他有些驚訝,四周西戎人所騎的戰馬都有些騷動,西戎人一邊勒馬一邊用西戎語互相小聲驚呼着一個詞。
姬嘉樹聽出西戎人在說的詞是“馬王”。
姬嘉樹微微一愣。
馬王?
就在這時那匹啃着草皮的老馬擡起頭,上一秒還是老態龍鍾的老馬,下一刻卻在馬場上化身一道黑色的閃電!
老馬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風,穿越過大半個馬場,風馳電掣般向嬴抱月衝來!
那是真正的旋風,之前萬馬奔騰之時衆人也沒見過有戰馬跑得這麼快!
再桀驁不馴的戰馬都爲它讓路,世間萬物像是都會被它的鐵蹄踏碎,那股風暴過於駭人,看着立於它前方紋絲不動的嬴抱月,衆人毫不懷疑她會葬身於馬蹄下,四周百姓發出一陣尖叫。
趙光等人也嚇了一跳,爬上馬背的慕容飛瀾卻靜靜看着這一幕。
看着那匹老馬衝來,那個少女遠遠的就張開了手臂。
慕容飛瀾視線有些恍惚,好像看見那些許久不曾入夢的冰河鐵馬,看見那個滿是血跡的雪原之上,那個少女率領着千軍萬馬,踏碎寒冰凱旋而來。
她身下的黑馬,毛皮閃閃發亮,正值盛年。
慕容飛瀾的眼眶有些熱,周圍的修行者看着那匹黑馬衝的越來越快,就要將嬴抱月踩於蹄下,紛紛驚恐地大叫起來。
但就在這些聲音,姬嘉樹和慕容飛瀾一樣的安靜,他靜靜注視着迎接那匹黑馬的女孩,眼中只有驚歎和感慨。
就在這個時候,那匹老馬衝到了嬴抱月的身邊,猛地揚起了前蹄。
“咴!”
馬場上響起響亮的馬鳴,看着那匹黑馬覆蓋了少女的身影,不少人不忍地閉上眼睛,但下一刻預想中的血肉橫飛卻沒有出現。
修行者們瞪大眼睛,看着那匹高大的黑馬擡起頭前蹄,猛地搭上了嬴抱月的肩膀,長長的脖子揚起,埋入了她的頸窩。
那匹黑馬一路長驅,直直衝入了她的懷中。
馬場邊暫時安靜了一瞬,現在天還沒黑,但衆人都在懷疑自己的眼睛。
他們看到了什麼?
“聖、聖女?”正在被北寒閣弟子扶上馬的許冰清身形一頓,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四周的弟子看着許冰清臉上神情從之前的痛快變得冷若冰霜,都不敢說話。
有人失望有人震驚,衆人神情都訝異不已,但西戎人之中,赫連晏靜靜看着這一幕,碧瞳閃着隱謐的光。
嬴抱月沒有給衆人反應的時間,她摸了摸黑馬的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今日出場的可都是軍馬。”
可它已經不是軍馬了。
“怎麼?”嬴抱月笑着看着她曾經的戰友。
“你想重新上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