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七年十月二十五,海面上有些許微風。
大羣的修行者站在岸邊,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海,眼中紛紛露出驚奇之色,貪婪地呼吸着海風。
“這就是亡者海?”
嬴抱月打量着眼前這片巨大的水域,雖然她已經知道這不算是真正的大海,是淡水和海水交界的靠近內陸的遊離湖,但這片水域和真正的大海相接,吹來的海風已經相當鹹澀。
看着波濤翻滾的海面,內陸地區出身的不少修行者有些發憷。
“這是亡者海的話,怎麼沒看見逍遙島?”歸辰站在嬴抱月身邊問道。
歸辰一直被禁錮在村中,也是第一次見到海,雖然恐懼,但他和嬴抱月一起見識過一次瀾滄海的壯麗,對於這種場面有些免疫力,此時他只關心這一輪對決的重點。
海不是最重要的,這一輪獲勝的關鍵是誰能最快渡海,登上逍遙島,找到東吳放在亡者林中的信物。
“這哪裡有島啊?怎麼看不見?”
也有不少膽大的修行者憑目遠眺尋找那座島嶼的蹤跡,但放眼望去只有滾滾海水,連個黑點都沒看到。
“逍遙島距離我們現在站的海岸有足足十里,”趙光在一旁笑道,擡起手一指,“大概在那個方向,離得太遠,海浪又太高,自然是看不見的。”
十里啊。
嬴抱月看着手中地圖,在象徵海域的波浪線中,果然看見了一個小點。
在到達海邊時,每個考生都收到了的一副簡陋地圖,上面繪製了一些簡單的位置,避免考生徹底迷路。
這麼大的海面上,如果失去方向,基本上就很難回來了。
海岸距離逍遙島十里,換算成現代的單位就是五千米,這還只是直線距離。這意味着他們至少要游上五千米才能上岸。
更別提上岸還有一場硬仗。
嬴抱月看着眼前的碧波滾滾,心道在這樣波濤翻滾的深海中游五千米,這也就只有修行者能做到了。
在南楚第一輪是要進深山,而到了東吳第一輪是要下深海,嬴抱月覺得在山海大陸上當一個正統修行者實在是太難,先得征服山峰,之後還得要征服大海。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徵服大海的勇氣,對於內陸土生土長的修行者而言,縱然知道自己不會淹死,看着深不見底的海域,心中依然泛起恐懼。
“不過這海水怎麼是黑的?”
“嗨,這證明這海深啊!聽說這海邊禁止普通人下水,只因向來都是有去無回!”
“真的假的?那這裡不會有什麼猛獸,不會有……水怪吧?”
衆人身後的祭臺上還在準備,修行者們旁觀着眼前第一次見到水域,不斷議論着各種猜測,不少不熟水性的修行者已經開始發起抖來。
包括從南楚而來的少年們。
“這海浪不會打死人吧?裡面的海魚不會吃人吧?”陳子楚瞪着亡者海的海面,覺得這個名字愈發不祥。
亡者亡者,難不成是指他們這些人進去就成了亡者?
南楚多山,但也不缺水,陳子楚也曾到瀾滄海邊去遊玩。但眼前泛黑的海面遠不如內陸的大湖那般寧靜,看得他心驚膽戰。
“虧你還是個等階六的修行者,”趙光拍着他的肩膀笑道,“這海里的確有吃人的魚,但都不會靠近修行者。”
“這裡可不是雲霧森林,”趙光攤了攤手,“可不會有那麼多有境界的猛獸。”
大陸上最危險的地方只有三個,亡者海可不在其中。
真讓他說,他覺得南楚前秦交界的瀾滄海還更可怕些,他總覺得他好像在那裡見過真神。
“那就好,”陳子楚長吁一口氣,然而嬴抱月卻靜靜開口。
“但往年的中階大典,這一輪死的人也最多不是麼?”
趙光神情一凜,下一刻深吸一口氣,“不少是在海中失去了方向,最後凍餓而死的。”
“當然,也有自相殘殺的。”
趙光聲音沉沉。
這就和南楚初階大典第一輪山林戰一般,不少人不是死在了山中野獸的口中,而是死在了猜疑的身邊人的刀下。
但初階大典第一輪是衆人戰,修行者們尚且可以報團取暖,跟着繼子走,但到了中階大典,每人都只能各自爲戰。
每個人都會走路,但不是每個人都擅長游水。
“看子楚你這模樣,怕是不怎麼會鳧水吧,”趙光笑道。
陳子楚心有餘悸地點頭,人羣中響起鬨笑,陳子楚耳根發燙,猛地推搡了姬嘉樹一把,“我們南楚人都不怎麼會好麼!春華君都不會,我們爲什麼要會?”
姬嘉樹無奈點頭,陳子楚又看向嬴抱月,“前秦比南楚更靠北,公主殿下也不會吧?”
然而他沒想到,嬴抱月聞言搖頭微笑,“我很會,早知道我在南楚多教教你們啊。”
你倒是很會,趙光看着嬴抱月心中腹誹,你都能泡在瀾滄海里和巨蛇一起翻滾呢!
等等,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趙光總覺得他好像模模糊糊想起了什麼。
“我看啊,等下下了水,大家都跟緊公主殿下游就行了,”他晃了晃腦袋笑道,“這下我們肯定能全員到達。”
當初前秦公主帶着前秦隊伍率先走出山林的事蹟可是無人不知,前秦隊伍那邊還有不少人此時正目光熱切地看着她。
嬴抱月手下手指微動。
“這可別,”她笑了笑道,“我在海里方向感不好,估計能把大家帶偏了。”
她故意放大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諸君!”
就在這時,衆人身後的祭臺上傳來了東方儀洪亮的聲音,人羣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轉身看向海邊搭起的一座祭臺,祭臺最上首坐着東吳王,而東吳王的身邊除了東方儀還站着兩位文士打扮的官員。
一位是衆人在大朝會上見過的王九淵,而另一位官員衆人則是第一次見,此人中等身材,看上去並沒有王九淵那般儒雅俊美,臉孔發紅發黑,上面還有風沙吹過的痕跡,唯有一雙眼睛十分精明。
看上去不像是大宅中養尊處優的高官,居然更像個走南闖北的商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