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被人掐住,姬陵川憤怒的聲音直入心靈,宋意歡想要解釋,卻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
她怎麼會生不出呢?
她明明懷胎十月,她能感覺得到孩子就在她的肚子裡,怎麼就沒有呢?
姬陵川看着她的眼神不復以往的疼惜愛護,黝黑的鳳眸裡盛滿了厭惡:
“宋意歡,我早該看清你的真面目的。似你這等輕浮下,賤,奸猾狡詐的女子,給我做妾都不配!”
說完,他鬆開了她的脖子,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宋意歡驚覺他要離她而去,她驚慌失措地從牀上下來,想要伸手去抓住他的衣角,卻怎麼也觸碰不到。
她跑啊跑啊,男人的背影始終就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讓她無能爲力。
就像當初阿孃死的那一日,她跑啊跑啊,像是怎麼也跑不出侯府,怎麼也尋不到一個可以醫治阿孃的大夫。
男人出了門,原本鬱鬱蔥蔥的山林變得異常蕭瑟,五十萬玄甲軍佔滿山頭,跪在外面高聲道:“恭迎將軍歸位!”
“恭迎寧親王世子歸位!”
男人身上穿着泛著銀光的甲冑,令他挺拔高大,颯爽非凡。
他翻身上馬,一襲紅披風迎風飄揚,帶着玄甲軍頭也不回的離去。
宋意歡要追,寧親王妃突然冒了出來,手中牽着一個女子的手,朝着姬陵川走去。
“這是我精心爲你挑選的妻子,出身高門,知書達理,最適合你不過。”
姬陵川朝那女子露出笑容,伸手挽住了那女子的臂彎。
“這才該是我姬陵川妻子應有的模樣。”
紅綢掛滿天空,姬陵川身穿嫁衣,同那女子歡天喜地的進了洞房。
宋意歡心有不甘,意欲闖進屋內,卻被一個孩子抱住了腿。
她低頭一看,一個血淋淋的女娃兒睜著空洞的眼眸,朝她哀聲道:
“孃親,你爲何要騙爹爹,爲何沒有將我生下來?孃親,你好狠的心啊!”
宋意歡驟然從這夢中驚醒,睜開眼時只覺得面頰一片冰涼,她擡起手撫上面部,發現自己竟是淚流滿面。
“醒了?”身側傳來姬陵川那十分熟悉的聲音,宋意歡愣了愣,朝身側看去,方纔還在夢裡出現的男人此刻就躺在她身側,與她擠著一張小小的牀榻。
她這是還在夢裡嗎?
爲何他會在這裡?
在松鶴堂裡和寧親王妃說完那番話,姬陵川心中始終不能平靜,趁夜悄然翻出了寧親王府,向着侯府而去。
有飛雪掩護,姬陵川如入無人之境那般進了定安侯府,進了清荷苑。
直至看到躺在牀上安眠的宋意歡,他煩躁的心情才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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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潛入女子閨房,非君子所爲,這種行爲對他而言已是極爲出格,可他最終還是順從了自己的心,在她身側躺了下來,輕輕地將她抱入了懷中。
熟悉的杏花香氣充滿鼻翼間,他心中一片柔軟。
只是怎麼也想不到,她竟做起了噩夢,躲在他的懷裡輕輕啜泣著,哭得極爲難過,讓他的心也跟着微微抽痛起來。
捧著宋意歡的臉頰,擦去她臉上的淚,姬陵川問道:“夢見了什麼,怎麼哭成這樣?”
掌中的溫度是真實的,男人關切的話語是真實的,她也可以從他眼中看出對她的疼惜。
可夢境裡一切,是那樣的清晰又真實。
她其實並不怪他在夢裡得知真相後棄她而去,不論是誰,得知自己被欺騙之後也不會無動於衷。
她也並不怪他在夢裡順從母親的安排迎娶他人,她清楚的知道,以她的身份,確實做不了他的妻,也不能讓他因爲她而放棄他本該擁有的一切。
他本就是九天之上翱翔的巨龍,理應輔佐在帝王身側,共建太平盛世。
而她不過只想做枝頭上自由自在的雀鳥,和自己在意的人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
他們,相遇不逢時。
心中藏着滿滿的愧疚,宋意歡主動依偎進姬陵川懷中,把臉靠在他的頸脖間,悶聲道:
“也許是回到了侯府,我又夢見了阿孃和軒兒。夢裡面阿孃沒有死,她好好的活着,軒兒也沒有患上心疾,像尋常孩童那樣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還夢見,凌大哥教軒兒耍槍術,軒兒他學得很好,還得了你的誇讚。”
瞧,她的謊話信手拈來,說出口時眉頭幾乎都沒有皺過一下。
她滿腹心機,只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利用着他的偏愛,利用着寧親王府的權勢。
這樣的她,怎有資格陪在他的身邊?
姬陵川並不知道她內心在想什麼,聽到她這麼說,他還開心地翹起了脣角:“你夢裡竟也有我?”
但她下一刻說的話,又讓他笑不起來了。
“可是,美夢終究是要醒過來的。阿孃死了,軒兒也死了。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心疼地收緊了手臂,姬陵川啞聲道:“怎麼沒有,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兒。”
她低聲問道:“凌大哥,我當真可以成爲你的妻子嗎?王妃她……會接受我嗎?”
姬陵川心頭一沉,想起了寧親王妃今夜同他說的那些話。
二選一。
目前這種情況,母妃只給了他兩種選擇。
可他哪一條路都不想選,他只想給她最好的。
他爲他們兩人爭取到了一些時日,只盼著宮裡的事能快些解決,如此他才能將她和他們的孩子永遠的留在身邊。
輕撫著宋意歡的頭髮,姬陵川道:“不必擔心,我會爲你爭取到一切。更何況,你如此聰慧,母妃她看到了你的長處,定會喜歡你的。”
“凌大哥口中的爭取,可會影響到你如今在宮中的聲望和地位?”宋意歡又問,語氣裡充滿了擔心。
姬陵川心中越發柔軟。他知道懷中的小女人是在爲他擔憂,他道:
“我手中握有兵權,也有軍功,如今北狄與西鄴、燕雲環伺,豫國離不開我,便是會受些阻撓,也不過只是隔靴搔癢,終會得到解決。”
這麼說來,其中確實也藏着兇險。
宋意歡用手指觸了觸他的臉頰,“我只願凌大哥好好的,做受世人敬仰畏懼的親王世子,威遠將軍。”
她懷着身孕,姬陵川不敢動她,只安撫地哄着她入睡。
宋意歡迷迷糊糊睡去,後半夜沒再做夢,靠在姬陵川懷中安穩睡去。
姬陵川閉上雙目,掩住了眼底的冷意。
掃清攔在他們兩人前面的障礙,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