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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明珠

第237章 明珠

定安侯那一瞬的臉色也變得極爲難看,他早已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此時被她提起,纔回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侯府府邸面前便是一條寬闊大街,此時日頭尚早,有不少行人在道上路過,還有許多百姓駐足張望看熱鬧。

宋意歡這麼一說,便是拿着陛下的聖令當面給定安侯府難堪。

定安侯此時要敢拒絕,就坐實了他想抗旨的心思,若是傳出去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定安侯也不是個吃素的,他不動聲色笑了起來,道:“陛下已經下了旨,本侯自然要奉行。只是外頭天寒地凍的,不如還是先回屋裡坐着,再讓你娘去將東西取來。”

呵,先回府?宋意歡可不信定安侯有這麼好心。

恐怕進了這道門,阿孃的身契就沒那麼好拿到手了,這兩人也有的是法子折騰自己,讓自己乖乖就範。

宋意歡道:“女兒不怕冷,女兒就在此處等就是。就是需得快些,倘若凍壞了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恐怕寧親王府不會放過爹爹和孃親。”

聽她提起肚子裡的孩子,定安侯臉色又是一變。

她不願進門,定安侯也不能當衆將她拖走,便朝孟氏遞去一個眼神。

孟氏道:“你也說了你肚子裡如今有了孩子,那更得進屋坐着取暖了。如今月份淺,正是應該注意的時候,聽話,還是快些隨我們進屋去吧。”

孟氏這麼一說,若宋意歡執意在外,便是不體諒肚子裡的孩子,忤逆父母的關心,落在旁人眼裡,又會成了她的不是。

眼淚瞬間就從臉上滴了下來,宋意歡搖了搖頭,哽咽著說道:“今日是阿孃她的生辰,我想趕在天黑之前到她墳前祭拜,這一來一回十分耗費時間,意歡耽擱不得的。還請孃親成全——”

說完,她作勢便要跪下來,孟氏一把攔住她,咬牙笑道:“是了,倒是我忘了,今日是柔……是你阿孃的生辰,你有這個孝心很好,我這就讓人去將她的身契取來。”

宋意歡臉上還流着淚,語氣卻是異常平靜:“我記得我阿孃的身契就收在祖母遺物的箱子裡,就勞煩孃親了。”

這是在暗示孟氏,她知道東西放在哪裡,別想與她耍心眼找藉口說東西不見了。

定安侯見怎麼也拿捏不了宋意歡,臉色極差,甩著袖子進了侯府。孟氏的步子也邁得極重,一看就知心裡氣得不輕。

宋意歡在侯府門外等了片刻,便有一個嬤嬤捧著一個木匣子走了出來,將東西交到了宋意歡手中。

當着那嬤嬤的面打開匣子確認過那就是柔姨娘的身契,宋意歡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輕撫著木匣子,她擡頭看了一眼侯府大門上懸掛的牌匾,轉身決然離去。

天上飄着雪花,但宋意歡卻並不覺得冷。她雙手捧著柔姨娘的身契,帶着春杏一步一步地遠離侯府。

十多年了,她終於替阿孃達成了她的心願,帶着阿孃離開了這個會吃人的侯府。

這十幾年的艱辛,只有她們母女二人才能體會。

從今往後,她阿孃不再是侯府的婢妾和所謂的柔姨娘,而是個自由人了。

在侯府做奴婢做得太久了,這世上除了她和齊伯伯都不知道,阿孃她其實有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叫做柔采薇。

春杏從小陪着宋意歡長大,最是瞭解她們母女二人的苦楚,看到宋意歡順利將柔采薇的身契給拿到,也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太好了小姐,拿到了身契,小姐也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夫人如果知道你爲她做了這麼多,九泉之下定會十分欣慰的。”

苦盡甘來?

還早得很呢。

她要將阿孃真正的死因調查得一清二楚,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曾經傷害過她們母女的人!

阿孃之前在侯府是定安侯老夫人身邊的奴婢,就算是成了定安侯的妾室,她本質上也還是個奴婢,壓根就沒有上侯府族譜的機會。

當初就是爲了生下侯府的子嗣難產而死,也不過是落得了一個草蓆裹屍的下場,阿孃她連一個像樣的墳塋也沒有。

那時候正是小滿,天氣炎熱,宋意歡又要顧著剛出生的弟弟,壓根就沒有精力去管阿孃的屍身,待她和齊伯伯一起趕到亂葬崗的時候,阿孃的屍身已經開始發臭了。

齊伯伯怎麼也不肯相信阿孃就這樣死去,哭得肝腸寸斷。兩人合力將屍身搬運了回去,尋了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將阿孃葬了,立了墳,阿孃才能入土爲安。

而因爲阿孃的身份,宋意歡在侯府裡連一個牌位都不能爲阿孃立的,因爲那不符合規矩。

宋意歡也不願看到阿孃的名字被擺在定安侯府的祠堂裡,那會讓她覺得噁心。

春杏撐著傘爲宋意歡遮擋飄雪,主僕二人一步一步向城南走去,頂着風雪來到了永寧巷某一扇門外。

宋意歡擡手敲了敲門,門內旋即便響起齊磊的迴應:“誒,來了來了,誰啊?”

打開門,看到宋意歡和春杏一起站在門外,齊磊一臉驚喜。

“歡丫頭,你回來了!哎呀,什麼時候回來的?快快進來,外頭風雪這麼大,你怎麼偏挑這個時候過來呢?萬一凍著了生了病可怎麼辦?”

聽着齊伯伯關切的話語,宋意歡眼眶一熱,眼淚洶涌地流了下來,將齊磊弄得手足無措。

“怎麼了這是,怎麼還哭上了?”

“齊伯伯。”宋意歡雙手捧起手中的木匣子朝前遞去,哽咽著道:“我,我帶着阿孃來尋你了。”

齊磊朝她手中的木匣子看去,漸漸意識過來她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眼淚瞬間上涌,他伸出自己顫抖的手,從宋意歡手中接過那木匣子,打開了上面的蓋子。

匣子裡裝着的只有一張薄薄的紙片,可這張紙片卻承載了一個女人孤苦的一生。這份身契,齊磊足足等了二十幾年。

他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懷裡的木匣子,洶涌落下淚來,哭得比宋意歡還要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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