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親王妃沒有發話讓宋意歡坐下，宋意歡自然也不能輕舉妄動。
昨夜剛剛經歷一場折磨，宋意歡身子還很是痠痛，只蹲了一會兒便覺得雙腿痠軟，額頭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幸好她在侯府素來被嫡母磋磨慣了，倒也忍得住這點爲難，儘管身子不適，她也紋絲不動地強撐著。
寧親王妃拉着宋意軒噓寒問暖了好一陣，纔像是忽然發現宋意歡一般，笑道：“傻丫頭，在那愣著做什麼？快快起來，到一旁坐下吧。”
宋意歡臉上絲毫沒有任何不滿，規規矩矩道了一聲“是”，撐起身子，走到她右手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寧親王妃淺笑着道：“今日叫你們來，倒也沒別的意思，也只是想問一問情況。”
“你們在府中小住算起來已有一個半月，也不知你們在那小院裡住得可還習慣？可有什麼爲難之處？”
宋意歡內心一凜。
寧親王妃不會無緣無故提到他們在親王府借住的時日。
她之所以這麼說，便是在變相提醒宋意歡，他們是時候該離去了。
是寧親王妃得知了什麼，所以才這麼問的嗎？
宋意歡一時有些遲疑。
她當然想離開寧親王府獲得自由，不再被長姐裹挾，可她相信，倘若自己今日膽敢答應帶着宋意軒回到侯府，轉眼她就會被定安侯夫人綁起來塞到武家給那位武二爺做第八房小妾，在武家的小院中被磋磨至死。
寧親王府雖然也是個牢籠，但經過昨夜之後，這裡反而變得安全了。
她是要離開，卻不能再回侯府，這事還得再另外再做籌謀。
宋意歡不動聲色笑了起來，回道：“多謝王妃關心，有着長姐的細心照顧與保護，我們在王府中過得很好，不曾受過爲難的。正是因爲樣樣都滿足了，這纔不想給王妃再添麻煩。”
少女笑起來的時候，宛如一朵綻放的芍藥，豔麗無雙，讓人眼前一亮。
最惹人注目的還是她那黑白分明的雙鹿兒眼，看着人時，總讓人覺得她心思單純，可憐無害，沖淡了她那嬌豔外表帶來的媚態。
寧親王妃端起手中的茶杯，淺抿了一口，笑問，“我聽說，是因爲你和你弟弟在侯府過得不好，這才被世子妃接來的，是麼？”
宋意歡掌心微微冒汗，拘謹回道：“傳聞不可盡信。”
反倒是宋意軒拍拍自己的肚子，天真無邪地笑着說：
“大姐姐不在的時候，軒兒在侯府裡常常吃不飽。但是在親王府，有大姐姐在，軒兒每一頓都能吃到肚子冒尖兒呢。”
寧親王妃或許不信任宋意歡，但對宋意軒卻是十分在意。
姐弟兩人的話，也證實了她之前的那個猜測。
定安侯夫人並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和氣，是個會苛待庶子女的人。
好端端的一個侯府世子，被她養了那種脾性，一口一個狐媚子狐狸精，想必是定安侯夫人在一旁言傳身教。
不過經過今日這一番試探，在她看來，宋意歡倒是很懂規矩，沒有在她面前刻意表現，當她試探問起侯府的事，這丫頭還知道維護侯府，是個心好的。
旁的她不知，宋南歆宋意歡這對姐妹倒都是好苗子。
寧親王妃神色柔和下來，道：“世子妃友愛手足，你們也是知恩圖報的性子，這讓我很是欣慰。”
“既然覺著親王府住着開心，便繼續在這裡住下，想什麼時候離開了，只需派人到松鶴院同我說一聲即可。”
寧親王妃語氣溫和，“若是院中人手不夠，也可以從我這裡調一兩個過去。”
宋意歡萬萬不敢從松鶴院裡要人，忙道：“不敢勞煩王妃，我們姐弟二人身邊已有兩個婢女伺候，人手是足夠的。若真的忙不過來，同大姐姐說一聲就是了。”
寧親王妃也只是隨口一說，她看了看宋意軒，越瞧就越是喜歡，將他抱在懷中，朝宋意歡問道：“他如今幾歲了？可曾開了蒙？”
“軒兒今歲小滿剛滿四歲，學過《聲律啓蒙》和千字文，《聲律啓蒙》他如今能背得出一半，字也識了不少。因他身子不好，我不敢多教，只能徐徐圖之。”宋意歡認認真真回答道。
“你教的他？你讀過書？”寧親王妃頗爲意外地朝宋意歡看去。
宋意歡點點頭：“讀過一些書，識得幾個字。”
“哦？”寧親王妃來了興致，“你寫幾個字讓我瞧瞧。就寫一段《聲律啓蒙》。”
下人們立即爲宋意歡準備紙筆，她提起筆沾了沾墨水，落筆時正要寫自己最爲拿手的小楷，她忽地想起自己曾經在宋南歆房中的賬本上寫過字。
她是一個外人，若被人得知她看了親王府的賬本，寧親王妃不會饒過她的。
神色一緊，筆鋒扭轉，當即改小楷爲行草。
她的行草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藏着幾分靈秀，讓寧親王妃一眼就喜歡上了。
“你這字寫得不錯。”寧親王妃誇到，只是她看着這字，怎麼還覺得有幾分眼熟？到底在哪裡看到過相似的呢？
宋意歡直起身，將筆放回原處，淺笑着道：“王妃謬讚了，意歡這字上不了檯面。”
寧親王妃回過神來，暫時按下內心的疑惑，說道：“沒想到你這丫頭還有幾分才學，倒是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你都讀過什麼書？可曾上過學堂？”
宋意歡握了握掌心，回道：“不曾上過學堂，是長姐教了我之後，我再自學的。不瞞王妃，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唯有一樣可以引以爲傲，便是可以過目不忘。”
宋意軒驕傲地拍拍胸膛，說：“沒錯，四姐姐她可聰明瞭！是軒兒見過最聰明的人呢！”
寧親王妃更加驚訝了。過目不忘？這可稀奇了。
她最近正愁悶得慌，突然得了這麼個樂子，便不肯放過。雙目放光，寧親王妃道：“陳嬤嬤，快去，將我那本經書取來，給這丫頭瞧瞧。”
陳嬤嬤進了屋取了一本佛經，交到宋意歡手中，寧親王妃道：“丫頭，你隨手翻開一頁，將那上面的內容背給我聽聽。”
宋意歡隨手翻開一頁，雙目在書冊上快速掃過。對面，寧親王妃和宋意軒都屏住呼吸看着她，對她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好奇極了。
沒多久，宋意歡便將手中的書冊調轉過來，交到寧親王妃手中，笑道：“王妃，意歡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