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火光沖天博望坡
二月二十六日,我用了半天時間晃晃悠悠地抵達了博望坡。
這個年代的生態環境的確沒得說,狹長的土坡兩側,是綿延不絕的鬱鬱蔥蔥的樹林。
這的確是個縱火的好地方。
但是很可惜,我這一萬騎兵,隨身攜帶的除了乾糧,並沒有那麼多易燃物品。
負責補給的皇甫固即將在明天與我匯合,但總不能把爲數不多的補給物資拿來縱火吧?
經過簡單的思考,由於缺乏必要燃料,我很乾脆地放棄了火攻的戰術。
“據說……”經過三天的修養,戲君終於能夠開口說話,“荊州士卒雖然缺少騎兵,但尤其擅長弓弩,弓弩是戰馬的大敵,主公在衝鋒時還請萬萬小心。”
賈穆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要比弓術的話,我可不認爲還有哪一支部隊能比我們的虎豹飛軍還要強,何況……這坡雖然坡度不大,但也算南高北低,他們恐怕也射不到我們。”
“主公!”北面孫文正飛馳而來,“此地不宜作戰!”
我爲之愕然:“怎麼了?”
他在我面前一丈外勒停了戰馬:“此地樹林間推放了大量乾草,恐怕敵人早有防備!”
我心中一沉:敵人果然不是傻子!
“而且……這幾日……這附近一直颳着東北風!”他又給我潑了一瓢冷水。
“東北風?”法正臉色依然蒼白如紙,“敵軍是準備放火了?”
“請主公立刻下令,全軍南撤!”孫文抱拳道。
還用得着他提醒?樑聰已經向行在前方的呂布全速衝了過去。
“退出博望坡!”我兜轉馬頭,準備率軍撤退。
“主公稍等!”面無人色的郭嘉伸手阻止了我,“何不將計就計?”
“哦?”我眉梢一抖,“奉孝難道有什麼妙計?”
他先是轉向孫文問道:“請問孫旅長,是否發現敵軍的行蹤?”
孫文的臉色並不好看:“我剛到博望坡時,就被敵軍的斥候發現,因此只能對此地進行簡單的搜查……”
郭嘉嘆了口氣:“既然已經被人發現,那……”
他半句話還沒說完,北面道路兩側的樹林裡就燃起了烈焰。
“那就趕快撤退吧!”他揚起短鞭,狠狠抽在戰馬的屁股上。
呂布的部隊也已經掉轉方向,朝南方加速撤退。
今天的東北風還不算太大,但早有準備的荊州軍恐怕準備了不少的燃料,轉眼之間,大半個博望坡已經映成了一片赤紅。
不過,由於我提前讓孫文探了路,自己及大部隊只是停在博望坡的最南端,還沒有深入密林就察覺到了異樣,因此很快就撤了出來。
撤出來之後,我在馬背上眺望着火光漫天的博望坡,心中竟然有了一絲的懼意。
儘管處在一片開闊地之上,身邊的戰馬依然發出不安的響鼻,追命也不斷地用前蹄刨着泥土,來發泄潛意識深處的恐懼。
面對這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的滔天烈焰,我身後這萬餘人馬……畢竟還太渺小。
四十五里博望坡,在烈火之中化作人間煉獄。
我來不及發出感嘆,來自北面的快馬向我傳遞來最新的消息:“負責運送糧草的皇甫固……在距離博望坡不到三十里的雉縣附近遭遇了文聘的襲擊!”
我眼前忽然一黑,再也顧不得欣賞大火沖天的壯麗景象,一扯繮繩,追命已狂嘶着朝北面飛馳而去!
糧草決不能丟!
-
三十里,對於全速行軍的騎兵來說只是眨眼的距離,何況今天上午幾乎沒有怎麼費力。
在疾馳中的我忽然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後悔:爲什麼……這一次我沒有帶上白髮?
什麼戲志才、郭奉孝、法孝直……三大鬼才加起來連個屁的作用都沒有啊!
當我趕到雉縣附近時,戰局已經接近尾聲。
看到滿地屍體,我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皇甫固所帶,只不過三千步卒,又身負護送糧草之責,面對蓄謀已久的荊州精銳……想一想確實很難抵擋——畢竟,皇甫固又不是我。
但是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爲,我在對面的人羣中看到了熟悉了三張面龐。
皇甫固、褚燕……還有龐德!
“飛鴻、德哥?”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你們怎麼來了?!”
褚燕和龐德都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主公出洛不久,文和先生便將屬下二人叫去,說劉表此番如此舉動,有很大的可能是爲了引我軍入轂,再加上白髮先生也算出南方恐有火災之象,就令屬下二人日夜兼程朝南陽馳援而來。”褚燕喘了口氣。
龐德接道:“我等恰巧遇到荊州兵圍攻皇甫將軍,便急忙投入戰場,內外夾攻之下,總算將敵軍擊退,褚將軍還差一點生擒了敵軍大將。”
“多謝兩位將軍及時援手!”皇甫固鄭重其事地朝二人拱手致謝,“若非二位,不僅在下要成刀下之鬼,我身後這一大批糧草輜重就要白白落入敵軍之手。”
“我們本就爲增援主公而來,保護糧草也是份內之事,談什麼謝不謝的!”褚燕和龐德慌忙擺了擺手。
“你們殺了文聘多少人?”我問了一句。
褚燕答道:“屬下慚愧,殺敵不足千人,敵軍見難以奪取糧草,立刻就突圍朝南撤退了。”
“沒什麼好慚愧的,”我搓了搓下巴,“你們奔馳了數百里,已是強弩之末,體力和精神本就到了極限,能將他們擊退已經夠好了。”
“是。”他們二人的確一臉疲憊,衣袍鎧甲也沾染着敵我雙方的血跡,我沒理由責怪他們。
“接下來……怎麼辦?”我喃喃着問自己。
“主公!”郭嘉和法正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我已經不指望他們能提出什麼好的意見了:“有什麼事情?”
法正看了郭嘉一眼,示意由年長的郭嘉先講。
郭嘉朝他微一點頭,說道:“請主公即刻回軍返回博望!”
“返回博望?!”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不錯!”他沒有任何動搖,“我軍輕騎快馬,二十餘里路頃刻即至,敵軍必定想不到我軍在糧草幾乎被奪的情況下,還會突然襲擊。”
事實上……連我也沒想過……
“正也是此意!”法正表示贊同,“雖然耗費馬力,但此舉定能有出其不意之效!”
我緩緩轉過頭,朝附近喊了一聲:“呂奉先!”
呂布縱馬上前,悶聲應道:“末將在!”
“隨我一同疾馳博望,務必要將這陰險狡詐的荊州軍斬殺殆盡!”我大喝了一聲,一馬當先朝來時方向衝了回去。
超過四萬只鐵蹄重重踏在了地上,我與呂布一前一後帶引着萬餘虎豹飛軍朝博望坡疾馳。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到這條道路似乎短了許多,只不過片刻之後,我就看到了敵軍驚恐的面容。
這些荊州兵……他們竟然在原地休息!
衝鋒在前的呂布發出了一聲狂吼,他身後的四千精騎幾乎同時高聲呼喝,輔以鐵蹄跺地之聲,一時天崩地裂!
呂布如同一隻鋒利的箭頭,將猝不及防的敵軍前部生生剖開,露出了裡面鮮嫩的生肉。
這一次,我甚至沒有拉弓,只是縱馬在對面的步卒中縱橫狂突,一匹烈馬、一柄長槍,化作一條噬人的蛟龍!
渾身血紅的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