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陣壘分明袁紹軍
沮授這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子是僅次於袁紹的三軍總司令?
雖然之前曾經看過賈詡提供的花名冊,但我現在纔對袁紹軍中各人的角色有了一個大概的概念。
“在袁營之中,對沮授的權勢眼紅的人極多,其中以郭圖爲最甚。”張郃給我講解袁營幾位大臣的恩怨情仇,“郭圖這人也算潁川名族,但屬下以爲此人並無大才,只知功名權勢,對於同爲謀臣卻深受袁紹重用的田豐、沮授、審配等人都有嫉妒之心,對袁紹阿諛諂媚,更暗地中傷同僚,所幸袁紹知道他的爲人,一直沒有重用。”
“你說所幸?”我挑了挑眉毛。
張郃一怔,臉色忽然變得尷尬難看起來:“屬下一時口誤!主公千萬不要放在……”
“哈哈,開玩笑!”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唯恐將他的舊傷震裂,“你剛來幾天,一些習慣沒轉過來時很正常的,我也沒這麼小心眼,繼續吧。”
“是!”他連忙點頭,卻有了一點字斟句酌的謹慎,“郭圖雖然與屬下之前一樣,傾向於擁立袁譚,但與我們河北人之間矛盾已久,早已互不相容。不過……袁譚這廝卻向來親近郭圖,反而對我們河北士人有些偏見……”
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袁氏是汝南望族,因此最早追隨他的人羣中,以河南(廣義)名士居多,如郭圖、荀諶、許攸、郭嘉、逢紀、辛評、辛毗等,但隨着袁紹在河北的事業逐漸走上正軌,他不可避免地要重用河北當地的士族,比如田豐、沮授、審配、顏良、文丑、張郃、高覽等等,然後……這兩個陣營自然就有了衝突與矛盾,也就有了互相傾扎,直到水火不容。
尤其是袁紹年齡漸大(五十了),膝下三個兒子已經成年,而且袁紹本人偏愛老三袁尚,這就必定會在選立繼承人的問題上引發各方更大的衝突,事實也證明了,袁紹死後他看似“謀臣如雨、猛將如雨”的集團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我定了定心神,又問道:“其他幾位袁氏的重要屬下呢?”
“唔,河北最具人望的,無非田豐、沮授、審配三人,”張郃想了想答道,“袁紹最敬重的,自然是田豐田元皓,而且也委託其輔佐自己寄予厚望的三兒子袁尚,不過田豐以剛烈正直聞名,袁紹這個兒子嬌生慣養,哪裡能忍受那些嚴苛的管束,自然不會喜歡他。”
我忍不住搖頭。
“沮授年歲最高,又是袁氏老臣,素來被袁氏上下所敬重,他的智謀計策,也向來被袁紹所重視,而且被任命爲督軍之重職,職權一時無兩,不過他的毛病也同樣嚴重。”
“哦?”我擡了擡下巴。
“人年紀大了,難免有些迂腐和固執,常常與袁紹發生爭執,幾次在公開議事時讓袁紹下不了臺,”張郃嘆道,“所以……袁紹也不再徵求他的意見了,此次沮授隨軍督戰,卻遭遇大敗,這罪責肯定是難逃了,他手中的督軍大權恐怕也要分給他人了。”
“倔強的老頭子……”我也嘆了口氣。
“田豐和沮授,固然因爲德高望重而受到袁紹的尊敬,但他真正的心腹卻是審配!”張郃沉聲道,“此人也是以忠烈慷慨而聞名河北,在韓馥手下不得重用,在渤海時便被袁紹委任爲幕府統領,隱然爲衆謀臣之首,而後更由於他謀劃害死了不服袁紹的魏郡太守慄成,同時一石二鳥地逼走了主公……袁紹便更加重視這個心腹了。”
再一次聽到這件往事,即使我覺得這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但仍是有一種憤怒的情緒在全身遊走。
“審配很得重用?”
“確實如此,”張郃點頭,“基本上河北方面的大小政事,全都經他之手處理。不過……”他遲疑了片刻,又道,“近來逢紀也越來越得**……隱隱有與審配爭鋒之勢,而聽說此二人之間頗有私怨,恐怕袁紹也樂見二人不和。”
我啞然:不就是老大搞平衡的把戲嗎?這真是狗血的劇情啊……
“總的來說,袁營之中主要分爲五派,其一爲總統政令的審配,其二爲後來居上的逢紀,此二人都不喜袁譚,傾向於袁尚;其三爲郭圖兄弟、辛評兄弟,以郭圖爲首,擁立長子袁譚;其四……則是如許攸、崔琰、陳琳等,在選立繼承人問題上並沒有明顯的傾向,只爲自家本族考慮。另外,田豐、沮授,還有淳于瓊,這三人算是老一輩,對於權勢的爭奪並不熱衷,袁紹即使不喜歡聽到他們的聲音,在面子上也要予以重視。”
“你說得很詳細了,”我朝他點了點頭,“有勞。”
他微一躬身:“郃乃河北舊將,自當對主公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又道:“你有傷在身,又守了兩天城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在邯鄲稍住兩日。”
“謹遵主公之令。”他緩緩吐了口氣。
“辛苦了。”我再一次輕輕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
厚重的甲冑發出了沉悶的輕響。
“不敢當。”張郃彎腰躬身,嘴脣似乎微微動了動,聲音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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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一天裡,我確實在邯鄲城內進行休整。
這的確也到了該休整的時候了:六月初一從洛陽北上,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我幾乎沒有休息超過兩天,縱然我的功力已日趨爐火純青直逼化境,但麾下的數萬戰士的境界還要差得很遠,即使他們能夠克服疲憊連續作戰,但那些戰馬可不會跟你講奉獻。
這既是休息,更是爲迎接即將到來的袁紹的反撲積蓄力量。
這期間,我還在張賁的指導下,親自捲起衣袖,爲張郃運功療傷,幫助他儘快恢復傷勢。
不過張郃的傷患大部分都屬於皮肉傷,我深厚如海的內勁縱然可碎石裂碑,但對於這種外傷好像效果甚微……
但是……這種舉措本來就只是爲了表達一種態度,有沒有實際效果……我和張郃誰會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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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一日的清晨,潛伏在常山國的臥底與我取得了聯繫。
“袁紹已經退入了常山,大發雷霆之後,已經開始集結兵力,包括幽州的部隊。”斥候直接向我彙報,我特意讓張郃旁聽。
“那就是讓麴義來了。”張郃當即說道。
我點了點頭:“袁紹騎兵部隊幾乎被打殘,恐怕也要借用烏桓的騎兵。”
斥候繼續彙報道:“另外,沮授力勸袁紹暫不動兵,被袁紹當場怒斥,並且將其監軍之權一分爲三,由郭圖、淳于瓊與沮授共同執掌。”
“那必然是郭圖反對沮授的建議了。”張郃道。
“淳于瓊則是作爲中間派麼?”我搖了搖頭,“在這個時候……袁紹還在軍隊的事情上搞平衡,真是愚蠢。”
“沮授拒絕了袁紹的任命,閉門稱病,袁紹再一次大怒。”斥候的彙報足夠詳細了。
“很好,沮授恐怕是再也得不到重用了。”我撫掌嘆道,“對了儁乂,沮授謀略能力到底如何?”
張郃想了又想,謹慎地回答:“應該說……沮授先生的才能在當世也是一流,只是多數時候不被袁紹所用。”
“那真是可惜又可喜啊。”我笑了一聲。
可惜的是袁紹,可喜的當然是我自己。
“姐夫!”值班的賈穆在門口敲門,“鄴城有使者到了!”
我微一蹙眉:“進來吧。”我暫時想不到鄴城方面能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拜見主公!”信使進廳之後,慌忙向我行禮。
“一路辛苦,”我先客氣了一句,而後問道,“鄴城有什麼事情?”總不會是呂布背信棄義,在我背後捅刀子吧?
“沒、沒沒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信使有些結巴,“只、只是荀攸先生令小人向主公彙報,有人從河北投向了我方。”
“哦?”我一挑眉梢,“是誰?”
“呃……”信使忽然卡了殼,抓耳撓腮地沒了聲音,“小、小小人見了主公……一時緊張,想不起來……”
我忍不住搓了搓鼻子:荀攸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派這麼一個廢物?
“哦對了!”他一拍腦袋,從腰間抖抖索索摸出了一小片竹簡,“小人怕忘了,專門記了下來……”
這……還算差不多……
“那人名叫郭嘉,荀先生說,是之前主公專門交待過的,所以派小人特意向主公彙報。”
我猛地擡起了頭。
郭嘉奉孝?
我忽然覺得呼吸都灼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