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想起遼西的友人
一營四千,秦陣三千,另有降兵四千餘——但這四千人我沒敢配備戰馬。
十三日一天,我們只走了不到四十里地。
一方面,是因爲雙方多有傷兵,降兵全是步卒,所以行軍的速度被大幅度地降低了。
另外一方面……則是我遇上了一個難題。
我在半路上忽然想到:我究竟如何才能攻佔邯鄲?
袁紹就算智商再低,也不可能將邯鄲重鎮全部搬空,那麼……面對這麼一座高大堅固的古城,兩手空空的我拿什麼來將它攻克?
第二天又走了五十里路,當我已經來到邯鄲城下,擡頭望着固若金湯的城池之時,我仍然沒有找到破城的辦法。
而且……不論是賈詡還是荀攸,他們潛伏在邯鄲城內的探子都沒有給我送來任何情報。
我嘆了口氣,想着是要將邯鄲城圍起來呢,還是乾脆放棄。
邯鄲城的北門忽然緩緩打開。
我當即掄起了長槍,身後則全是搭弓上箭的響動。
百餘人快步從城中奔出,夾在其中的還有一匹馬。
當衆一人高聲大喊:“求見貴方大將!”
“讓秦陣去露面。”我低聲向龐淯囑咐。
秦陣當即驅馬越陣而出:“涼公麾下秦陣在此,有話就說!”
“我等願舉城歸降!只願秦將軍從輕處置!”
“哦?”秦陣在馬背上晃了晃身子,“你總得讓本將軍看看你們的誠意吧?”
“這便是袁紹任命的趙國相,張郃!”對面指了指馬背上五花大綁的人,“此人已被我等所擒!”
“提起他的頭,讓本將軍仔細辨認一番!”秦陣喝道。
“是是是!”對面一把按住張郃的髮髻,將他的腦袋拎起,面龐方方正正,雙眉粗重如墨,臉上滿是怒氣,的確是張郃不假。
“爾等賣主求榮的小人,即使投降了馬超,難道會爲其重用?!”張郃厲聲叱責。
“張將軍,這兩年袁紹如何待你,你心中難道不知?”對面的小將卻不惱火,反而溫言勸道,“將軍屢立戰功,在河北羣臣之中尚不如郭圖的一張口、陳琳的一支筆!我雖然沒有念過書,卻聽聞涼公用人唯才,帳下文武多爲寒門出身,我等若是投奔,乃是棄暗投明啊!”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太大,但憑藉我的耳力倒也不難聽到。
“本將便是涼州羌人,如今帳下也有三千騎兵,俸祿好像是兩千石,下一步就是三千石了吧?”秦陣的耳力倒也不差,立刻以自身爲例,將鐵一般的事實擺了出來。
張郃沉默了片刻,卻又反駁道:“不管如何……袁公至少以一國之地委任於我,我豈能如此叛之……”
“他說好了讓將軍做前鋒,以不到五千兵馬與呂布惡戰三次,竟然沒有派遣一兵一卒的援軍,反而因爲小兒患病讓大軍在途中停留十餘日……”另外一名相對粗獷的小頭目忿忿不平,“你若是真的覺得跟着他有前途的話……那我也不再勸你了。”
張郃怔怔地擡起頭,目光卻忽然落在我的身上:“你……是馬超?!”他臉上的驚訝之色絲毫不像作僞。
“好久不見,張將軍。”我催動追命稍稍向前走了兩步,笑着和張郃打了個招呼。
他盯着我看了許久,最終長長嘆了口氣:“罷了!你們兩人已經決意投降,我又能怎樣?!降便降吧!你們扶我下馬吧。”
“將軍想通了便好!”對面的兩名小頭目喜形於色,急忙扶着他下了馬,三人以張郃居前,一起朝我單膝跪下。
“我等願舉邯鄲城歸順涼公,只願涼公不念舊怨,饒我等一命。”張郃垂下了頭顱,沉聲向我說道。
“哈哈,儁乂快快請起!”我跳下馬背,雙手將他扶起。
雖然當年在趙國時我對這個人沒有什麼好感,心中也從來沒有產生將之招攬至麾下的念頭,但如今他能來……我也不會不歡迎啊。
畢竟也是傳說中的良將,能力絕對有保障啊。
“兩位將軍也快快請起。”我又一手一個將兩個小頭目攙扶起來,“二位能勸服儁乂迷途知返,免卻了邯鄲城的一場刀兵,不止本公,趙國百姓也要感激不盡。”
“涼公此言太重,我二人何德何能,實在承受不起,只是爲了自己活命罷了。”相對好看一些的小頭目連連謙讓。
“不知如何稱呼?”這兩人如此熱心投奔於我,我當然要問一問姓名。
“小將公孫度,這位是史路兄弟。”他答道。
我頓時有些吃驚:“公孫度?!”那貨不是早被我們殺了嗎?今天又借屍還魂了?!
對方很快反應了過來:“啊,小將的度……是牛犢之犢,是遼西令支的公孫子弟。”
“令支?”我覺得這個地名十分耳熟,“那就是伯珪的……”
“那是小將的叔父!”他連忙點頭,“叔父平日來信時,也常常提起涼公。”
我頓時有些明白:“原來如此。”但我還是不太明白:公孫犢這名字一看就和公孫瓚有些關係,爲什麼沒人懷疑?
但我很快又自己找到了答案:荀攸、荀諶和荀彧不是還在三個陣營之中嘛……
我又轉向了張郃:“儁乂將軍剛纔說錯了,你我此前雖然所屬不同,但彼此之間何來舊怨?”
張郃看着我:“是,是張某失言。”
“我手中雖然不乏猛將,但正缺如將軍一樣的經驗豐富、又能治理郡縣的文武兼備之才,”我先將他一頓誇獎,雙手在繩索上用力一拉,“願將軍不吝自己之才,全力輔佐!”
繩索應聲崩斷。
張郃低頭看着繩索墜落於地,又擡頭看我,抱着雙拳應道:“張某不過匹夫之才,不敢自稱輔佐涼公。若是涼公不嫌張某本領低微,放心用某,張郃自會粉骨碎身以報!”
我微笑着道:“那就請你先以本部將士,爲我鎮守趙國,斷絕袁紹敗退之路!”
他訝然莫名,雙拳怔怔停在半空:“涼公,這……”
“你說,讓我‘放心用你’。”我笑着拍了拍他算不上寬厚的肩膀,“不過……即使是我擊敗袁紹進攻魏郡的兵馬,趙國也依然是最前沿的郡國,想把它守住並非易事啊……”
“如果涼公能一戰而傷袁軍之元氣,那守住趙國也不是難事……”張郃道。
“哦?”我翹起了嘴角。
“其一,趙國至少要留五千人,”他緩緩道,“其二……涼公不能如袁紹一般,讓我冒然出兵進擊,卻又不派任何支援,或攻或守,我至少要有判斷和決定的權力。”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反問道:“難道袁紹沒給你?”
他聳了聳肩:“如果不是他逼我,我會以大敗之殘兵,與呂布的精銳又激戰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