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再見白毛妖道
“都退開!”我提氣大喝。
四周的軍士立刻散開,頓時讓出了一片空地。
那道身影帶着慣性從三丈之上的半空中斜斜落了下來。
說是落下,但我個人感覺更像跌下。
斷線的風箏一般。
堪堪就在我的頭頂。
我早已看清,這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正是在遼東時遇到的那名青年道士!
追命不安地向後退了一步,道士隨即“噗”的一聲出現在它原來的位置上。
“好久不見,”我笑着向他問好,“不想在此遇到。”
滿頭大汗的道士胡亂捋了捋頭髮,鬢角隱隱現出了一絲白芒。
“你是……”他卻有些迷茫,“閣下見過貧道?”
“年紀輕輕,記性卻是一般。”我搖了搖頭,“去年在遼東,我曾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道士訝然,仔細打量着我的臉,而後連連點頭:“原來是你,貧道早料到會再次相見。”
“嘿,”陸仁從一旁驅馬而出,朝他亮出了大斧,“你個妖道,還記不記得大爺?!”
“哈!”那道士笑了一聲,“貧道算的卦是否有錯?”
陸仁只能翻了個白眼:“倒是沒錯。”
他略顯得意地說道:“那是,貧道自學成以來,尚未出過差錯!”
“你算過多少卦?”我饒有興趣地詢問。
“呃?”他微微一愣,臉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雖然不太多……但是每卦必中!”
“不如現在來算一卦?”我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延城,“我軍用幾個時辰可以攻克此城?”
“不能。”他想也不想,直接應道。
我蹙眉道:“城牆坍塌,軍民渙散,我如此雄壯之軍,難道不能將其攻克?!”
“不能。”他微一低頭。
“爲何?”我不得不問。
他挺直了腰身:“因爲貧道就是來阻止將軍的。”
我一怔,而後忍不住仰天大笑:“你區區一人,赤手空拳,也想阻止我兩萬大軍?!”就算再狂妄、再自不量力,也不至於此吧?!
周圍的士兵也跟着我發出了鬨笑。
那道士並不在意,反而問道:“將軍可知,貧道是從何處而來?”
我聳了聳肩:“我怎麼會知道!”
“崑崙山。”
我想了想:“是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在崑崙山修行的。”
“將軍倒是好記性。”他誇了我一句,而後道,“將軍可知,崑崙山距此地有多少路程?”
“我孤陋寡聞。”就算老子地理學得再好,也不可能知道這個數據吧?!
“貧道所居的公格爾山,距離延城兩千兩百餘里。”
“哦。”我活動着手腕,“那又如何?”
道士面露微笑,反問道:“將軍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不覺得。”
“將軍大軍圍城,貧道爲何會知道這個消息?”
“你不是會算卦麼?”我不屑地應道。
他爲之一滯,又道:“那貧道又如何會及時趕來?”
“及時趕來?”我吐了口唾沫,“我圍城足足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難道還不夠你飛兩千里路?再說了,”我笑道,“你的師父都曾經將你送到萬里之外的遼東,這區區兩千裡的路程,更是不在話下吧?”
“貧道是……走過來的啊。”他一臉鬱悶。
“你可以飛啊!”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以爲……飛起來很容易嗎?!”
“我怎麼知道?!”我趁機道,“不如你教我?”
他沉默了片刻,又開口道:“可以,但是你要退兵。”
“是麼。”我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搖頭道,“那麼,我拒絕。”
笑話!老子辛辛苦苦挖了一個月的泥土,才沖毀了敵國的城牆,現在你區區一個白毛道士,只說了三五句話,就想讓我退兵?!
他所施展的騰空之術,我也大致有所瞭解:這種道法肯定會消耗大量的精神和體力,而且難以持久。
除非能教我毀天滅地之術,不然絕無可能!
他並不意外:“將軍如何才肯退兵?”
我的答案很簡單:“等我滅了龜茲國,自然退兵。”
道士還在堅持:“將軍無謂動兵,所求爲何?”
我輕笑了一聲:“本將身爲西域大都護,龜茲王無視大漢權威,本將自然要讓他長些記性。倒是你……”我看着他,“你阻擋本將用兵,所求爲何?”
“龜茲王乃貧道生父,龜茲國乃貧道祖國,貧道雖乃修行之人,但仍未跳出塵俗,故而斗膽請都護放手。”他說得極其坦然。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我卻還是吃了一驚:“你是龜茲王子?”
“王子?”他搖頭,“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爲何修道?”我猜測道,“爭奪儲君之位失敗了沒?”這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
他還是搖頭:“貧道五歲時便被家師帶走,入山修道。”
我又是一驚:“你父母會同意?”
“家師當時告訴他們,十五年後,龜茲會有滅頂之災,”他敘述道,“而貧道將會拯救這個國家,所以必須修行。”
我有些難以置信:“這話也能信?”
“貧道今年,正是二十歲。”道士的目光堅定,在一瞬間似乎牢不可摧。
“主公,將士們在等候軍令。”陳到催促道。
“你看,”我向白毛道士攤開了雙手,“我要攻城了。”
他的額頭滲出了些許的細汗:“大都護,你一定會答應貧道的請求。”
我對他的邏輯感到有些無奈:“爲什麼?”
“貧道……”他微微合上雙眼,倏地再次睜開,“貧道願代替龜茲全國人民,尊奉都護爲主,一生不離不棄。”
當我聽明白他的話之後,第一個反應是……真他媽的可笑!
我表現得很是大度:“你的誠意令我感動,但是,我拒絕。我不會爲了你的請求而令全軍的勞苦變得毫無意義。”
你真不值這個價錢!
白毛道士左側臉頰上的肌肉微微一跳,壓低了聲音說道:“都護不是大漢的人。”
“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重複道:“都護你……不是漢朝的人。”他的聲音依然很低。
“哦?能說詳細一些嗎?”我笑着問道,“本將若不是大漢的人,又能是哪裡的人?”
你既然要裝神弄鬼,我就陪你來玩一玩,然後再徹底撕破你的面紗!
“未得允許,窺測人的經歷原本是修道者的大忌,”他咬了咬嘴脣,說道,“但爲使都護相信貧道,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我暗中嗤笑了一聲,擡起下巴:“你說。”
他盯着我的雙眼,細密的汗水從額角緩緩滴下,而後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中、華、人、民、共、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