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公孫度的頭顱
數千潰散的敵軍被數倍於他的虎狼無情地蹂躪。
“看來盧刺史也大勝了。”我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我不用再將心思糾結於盧植是死是活這個問題上了。
傳令歸來的陳到由衷地稱讚道:“能以新老雜合之步卒,一舉將公孫度培養多年遼東精騎擊潰,盧刺史果然是本朝名將!”
“文能興國,武能安邦,盧刺史實乃我輩之楷模啊。”趙雲的聲音中也飽含着敬仰之情。
我微不可見地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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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軍以零陣亡的代價結束了這場圍剿。
據統計數字的程昱反映,擊斃敵軍一千三百餘人,見勢不妙撒腿逃亡者不下兩千,投降者三百,另外收攏得到的可以立即投入使用的戰馬約有八百匹。
我心花怒放之下急忙將戰馬收入一營,並大度地釋放了那三百名敵軍。
雖然被收繳了戰馬,但逃得性命的騎兵們千恩萬謝着手腳並用地滾回了老家。
“這就是傳說中的遼東精騎?”秦陣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也不外如是!”
“你殺的只是被盧刺史擊敗的殘兵敗將而已!”我給他潑了瓢冷水。
他收起佩刀,發出“噌”的一聲輕響:“你說了什麼?我沒有聽見。”
我吐了口唾沫,扭頭轉向龐淯:“傳令各部各營,集結後繼續隨我行進。”而後又拉過趙雲吩咐道,“子龍,你率本旅沿途查探情況,若遇到大隊敵軍便立刻返回。”
龐淯和趙雲都是微一低頭,各自領命而去。
等到大部隊整備完畢開始行軍的時候,趙雲已經派來了第一批傳令兵:“沿途尚有敵軍潰逃,但均不曾與我旅交鋒。”
“人數有多少?”
小兵勒過馬頭:“陸陸續續……約有兩三千人。”
我當即給他下令:“傳令趙旅長,不可距離大軍過遠,謹防有變。”趙雲一旅不過兩百五十人,縱使對方是逃兵,你也打不過十倍於己的敵軍吧?
小兵雙腿一震,坐騎揚塵而去。
果然,的確在沿途看到了三三兩兩的散兵遊勇,不過在我軍強大的威勢之下根本不敢靠近,紛紛繞道而行、避走他方了。
於是,我軍毫無障礙地抵達了目的地。
戰鬥早已結束,只有遍野的屍體證明了之前的廝殺是何等慘烈。
在無數敵我旗幟之下,雙方的肉體堆徹起一望無際的血色平原,刀槍矛戟在夕陽的照耀下反射着昏暗卻又冷冽的光。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大氣之中,不少戰馬都表現得略有焦躁,追命甚至需要我給予施壓才能邁開步伐。
高低不平的屍體鋪滿了整條道路,更有難以計數的戰馬滾倒在血泊中,導致我軍的行軍愈發困難。
看着某些不時還略略抽搐的戰馬,我的心也在滴血。
兄弟鬩於牆,絕對是最浪費資源、最親者痛仇者快的行爲。
我忽然有種自責的感覺:我所渴望的爭霸天下,何嘗又不是如此?
當我還在患得患失、憂國憂民的時候,四野之中忽然響起了震天鼓聲。
身後的人馬忍不住騷動起來。
“不至於吧?需要覈對暗號?”我嘟囔了一句,從一旁親兵的手中接過飛星,單手高高舉起,提聲喝道,“亮起軍旗!”
前軍之中立刻豎起了數杆大纛,虎豹飛軍的軍旗和“徵北將軍馬”的旗幟在晚風中獵獵飛揚。
鼓聲一頓,然後節奏變得舒緩了起來。
對面的大纛無外乎有兩種:
“後將軍盧。”
“幽州刺史盧。”
我嘆了口氣,帶領大隊人馬從屍山肉海之中走了出來。
“子異,”我側身對龐淯說道,“派人去請公孫瓚和田豫過來。”
“遵令。”龐淯打了個唿哨,立刻將任務分配了下去。
公孫瓚與田豫都沒有讓我多等,幾乎前腳接後腳就來到了我的眼前。
“二位,與我一同去見盧刺史吧。”我將飛星扔還給陳到,由他負責看管我的戰槍——反正這次繳獲了八百匹戰馬,用來做苦力最好不過了。
兩人齊應了一聲“諾”,一左一右將我夾在中間。
田豫是盧植親信,公孫瓚自成一軍,於理都應該有此待遇。
我很快便看到了盧植,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陽光昏暗使我產生了錯覺,我隱隱覺得他在幾個時辰裡蒼老了許多。
“馬將軍,觀你軍勢齊整,想必已經大勝?”我還沒來得及下馬稟告,盧植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他端立平地,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坐在馬背上答話,急忙翻身下馬,躬身攏手:“幸不辱命,三軍將士已大破公孫度步軍。”
盧植更關心另一個問題:“公孫度生死如何?”
我笑了笑,拍着一旁公孫瓚的肩膀說道:“敵酋已被伯珪親手斬於馬下。”我順便賣給他一個人情,反正人家是師徒,我想隱瞞他的功績也不大可能。
公孫瓚急忙從弓鞬裡挖出那顆血跡乾涸的腦袋:“此乃公孫度之頭顱。”
盧植毫不嫌髒,兩手撥開公孫度被血漿沾成一團亂麻的頭髮,仔細辨認了起來。
“這……”他忽然一笑,“老夫忘了,我根本不認識公孫度啊。”
我忍不住也跟着他哈哈一笑,能笑……至少說明大家的心情已經放鬆了嘛。
“刺史大人安心,”公孫瓚打了包票,“弟子保證此頭絕對是公孫度此賊的。”
盧植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伯珪既然認得,那便最好不過。馬賢侄方纔說……是你親手擊斃敵酋?”
面對恩師,公孫度顯得極其恭敬:“是弟子射殺的。”
“唔,”盧植笑了笑,將公孫度的腦袋還給了他,“斬殺敵酋,乃是此役首功。”
“首功乃先生與馬將軍指揮得當,弟子只是機緣巧合搶先一步罷了,絕不敢貪圖首功。”公孫瓚連連擺手,將血淋淋的腦袋扔於地下。
“伯珪也太小看老夫的肚量了,”盧植傲然道,“老夫早已封戶五千,家中三個兒子也都有侯爵之位,豈會貪圖你這點功績?”
“弟子不敢。”公孫瓚連頭也不敢擡。
“盧叔不用責備公孫將軍,”我急忙來打圓場,“伯珪斬殺敵酋固然大功一件,但若非盧叔總攬全局,更親身以新老雜合之旅對抗敵方精銳騎軍,我們也不可能如此輕鬆便能得手,首功自然是您的,您可推辭不得。至於我們小輩們的功績,想必您也不可能一字不提吧?”
盧植大笑着拍了我一把:“你可是持節徵北將軍,老夫若是敢隱瞞不報,你直接上書彈劾,老夫就只能告老還鄉咯!”
盧植雖是文士出身,但八尺有餘的身材極爲魁梧,多年征伐下來,力氣也不可小覷,隨手一巴掌下來竟然讓我後肩微疼。
其實公孫瓚作爲學生和下級,於情於理都必須要做過謙讓的姿態,盧植未免有些過分較真了,我揉着肩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