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水路縱橫
從柏人到高邑的路程不過百里遠近,因此二十九日我讓兄弟們都額外休息了三個時辰,並且在柏人城外生火挖竈吃了頓午飯,這纔打着飽嗝踏上行程。
走到中途,便迎面遇上了十匹快騎。
“軍長!”他們在馬背上大喊。
我在第一時間向杜畿發出命令:“全軍止步!”
杜畿屬下當即有人舉起軍旗,左右橫揮,左右兩個營立刻減速向中軍靠攏。
對面的騎兵們也逐漸減速,龐淯和陳到一左一右勒馬擋在我身前,倒是很有自覺性。
“屬下四營四旅三排二隊隊長劉大年,見過軍長!”對面翻身下馬,領頭的士兵舉手跺腳向我敬禮——會敬我虎豹飛軍的禮,當然不是高順帶來的新兵了。
我隨意地還禮:“你這般趕路,是高邑那邊有什麼情況?”難道袁紹真的恬不知恥垂涎我那點口糧,準備虎口奪食?高順張遼帶領的近五千人全軍覆沒只有一個小隊逃出生天?
不過看樣子也不像這麼慘烈,至少他們十個人只有一臉塵土,衣帽裝備齊全,並無廝殺過的跡象。
劉大年搖頭:“高、張兩位營長擔心軍長這邊出了狀況,所以派遣屬下沿途打探。”
“我這邊能有什麼情況?”我反問。
“兩位營長是因爲我們遲遲未到高邑,這才擔心了吧?”程昱笑着問道。
劉大年連連點頭:“程先生說的太對了。”
“袁紹方面……沒有什麼動作吧?”我很關心那批物資的情況。
“暫時沒有,”他想了想,補充道,“他們給我軍送來了軍餉,而且還很熱心地派人來幫我們押運輜重。”
我立刻警覺起來:“派了多少人?!”他想玩什麼花樣?將老子的部隊和輜重送入虎口?
“也就兩千人上下,”劉大年不以爲意,“大部分都是步卒而已,對我軍大部並無威脅,軍長不必太過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步卒雖然在白刃戰方面比不過騎兵,但若是遠距離弓弩齊射……騎兵又有什麼優勢?
“全軍,提速前進!”我再也悠閒不起來,回身高聲下令。
“對了,軍長,”劉大年急忙稟告,“因爲袁紹派人協助,高、張兩位營長已經決定將我軍的輜重繼續向北運送。”
“已經離開高邑了?”我勒着繮繩看他。
他仰頭打量了一下太陽:“此刻大約到欒城附近了吧?”
“呃……欒城在哪裡?”我對河北的縣城可是一無所知啊。
“大約在高邑城北八十餘里處。”劉大年道。
我點點頭,向後揮手:“全速前進!今天務必趕到欒城!”
馬蹄聲如海潮一般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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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個上午的戰馬陡然提速,三個時辰之內疾馳兩百里,天黑之前堪堪抵達目的地。
劉大年先一步入營覆命,帶着張遼出營迎接。
“屬下見過軍長。”張遼先是抱拳拱手,然後才反應過來,換成右手上舉,又向我施了次軍禮,“屬下未曾向軍長稟告便決定押運輜重北上……”
我飛身下馬,打斷了他的請罪詞:“既然我以你二人爲將督運輜重,你們當然有權決定是否停留在高邑,何況……高邑也並不安全。”
他不自覺地抱拳:“謝大人體諒。”
我拍了拍追命的脖頸:“袁紹派的人是否也在這裡?”
張遼點頭:“是,屬下已安排他們駐在東面大營之中。”
“爲什麼在東面?”我找了個話題隨便問道。
“只是爲了提防他們作難罷了。”他與我並肩而行,“我軍還可以向西突圍,借道進入幷州。”
“想不到張營長也是個細心之人吶。”程昱在我身後讚歎。
“先生謬讚了。”張遼笑了笑,謙虛地迴應,“這並非是我一人的主意,而是與伯安一同商議的。”
“軍長大人,”徐晃從一側趕來,拱手向我請示,“屬下是否可以返回營中?”
“當然,”我朝他和一同趕來的李典頷首道,“你們各自歸營,整頓一下軍紀吧。”
兩位營長抱拳應諾,分別縱馬尋找自己的部隊去了。
秦陣與拓拔野也向我請示自己部隊應該駐紮的地點,我轉手就交給了後勤旅長張機,讓這位醫聖去處理這些“瑣碎小事”。
張機接到了醫療以外的任務,倒是頗有幾分欣喜之情,二話沒說便急忙帶領弟兄去指導兩位(原)少數民族營長的紮營工作。
我則與程昱跟着張遼去見高順。
高順獨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帳中,見我們掀開門簾便起立前迎:“屬下參見大人!”
他對我的稱呼還是沒能改過來啊……
我沒有糾正他,只是掃了一眼帳內,小小的空間中不可能有其他傢俱或是擺設,只在地上鋪了一層薄毯,毯邊擺着一條板凳,板凳上是一張長方形的羊皮。
“這是……地圖?”我彎腰將羊皮撿起,上面畫着河流與城邑,最顯眼的當然是“洨水”、“元氏”、“真定”、“什麼沱河”等用硃筆標記的名稱了。
“是,”高順請程昱和張遼全部入帳,然後回頭道,“屬下這幾日派遣斥候仔細打探了北方五百里之內的地勢,以備大人決定北上的道路。”
我順口稱讚了一聲:“伯安有心了。”
“大人請看,”他將地圖又放回了板凳,四個人在板凳邊圍成一圈,“欒城往北,先要渡過洨水,這條河淺的很,即使是現在盛水期,徒步都可以輕易渡過。”
程昱道:“我們尚有大批的輜車……”
高順點頭道:“當然也有木橋,我已經派人查過,那座橋還算結實,足夠承受我軍的幾百輛車駕了。只是……”他皺起了濃眉,指了指地圖,“之後再向北走,恐怕就得一步三停了……”
“爲什麼?”我沿着他的指尖向北看去,只見從欒城到中山國盧奴城之間不到五百里的距離,大大小小的河流就有五六條,而且看起來有兩條還特別的……粗?
“好多水啊……”我只能感嘆了一句,“看來確實只能慢慢行進了……這些河流,都有橋吧?”別讓我臨時搭橋或者從源頭繞過去啊!
“像呼沱水這樣的大河,當然有石橋供人馬行走。”高順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這讓我安心不少。
接下來的三天裡,袁紹派來的友軍中途離去,我率領着八千大軍在冀州艱難地前進,平均每天渡過兩條河,每天起早貪黑地趕路,三天時間,也只走了區區五百里路程。
來到中山國治所盧奴城邊,已經是七月初三的傍晚。
我擡眼向北方一看,又是一條寬闊湍急的河流……
“還有多少啊!”我憤怒地揮着拳頭。
詢問過嚮導的程昱不動聲色地回答:“過了眼前這條滱水,還要至少經過順水、易水、巨馬水,才能到達涿縣。然後再渡過桃水、垣水、聖水,過了澡水就是薊縣。”
我翻了個白眼:“不是江南,勝似江南!”
“之後……”他繼續補充,“想要到達遼西,還得過沽水、鮑丘水、庚水、龍鮮水。而遼西境內大河不多,只有一條濡水及兩條支流,以及小淩河與渝水而已。”
我仰天噴出口熱氣,幾乎掉下馬背。
追命撅起屁股奮力一挺,將我頂正了位置。
“等我到了薊縣……說不定可以直接和公孫度決戰了吧?!”我怨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