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年終考覈
“少爺,小的回來啦,還給您帶來了好消息喲!”
祖烈邁着小碎步衝進了破舊的朔方太守府邸的後院。
我扔下了毛筆,推開了書房的小窗:“這邊。”
伴隨着一股令人尾椎發涼的冷風,脆弱的屋門被一腳踹開。
“祖將軍?”陪在我身邊讀書的賈羽忍不住皺起了纖眉。
祖烈立刻收回了踹出來的腳,恭恭敬敬地敲門:“少爺,小的有事稟報。”
“快給我滾進來,”我擺手,“關門!你想凍死你家少爺和少奶奶啊!”
“是是是,”他低頭走了進來,“少爺好,少奶奶好。”
“少奶奶?”賈羽對這個親切的稱呼並無好感,“亂叫什麼……”
我聳聳肩:“老祖,你這趟來去很快嘛,皇甫嵩大人有什麼指示?”
祖烈抖抖索索從懷裡摸出一個銅管:“皇甫刺史已經做出了年終評定。”
“年終評定?”我一把奪了過來,從銅管中倒出一張薄薄的布料。
上面用隸書工工整整地寫明瞭各郡本年度的治理情況及評定等級,我一目十行地跳過了具體的說明,直接來到了評定等級部分:
“上上:朔方;
上下:雁門、雲中;
中上:太原、五原;
中下:定襄;
下上:西河、上郡;
下下:上黨。”之後是一段勉勵之類的沒有營養的廢話,以及一個一寸見方的紅章。
“我就說嘛,”我拍着大腿得意地大笑,“刺史跟我果然一條心,連視察都沒來就直接給評了個上上!”
“但是……”賈羽輕聲道,“我可沒見過夫君處理政事呀?”
我嘆氣:“爲夫經天緯地之才,不值得在此撮爾小地施展……何況,既然有岳父和程先生在此,更是不用我事必躬親了。”
她輕輕揮起秀拳捶在我的肩頭:“滿嘴都是歪理。”
我反手一摟,將她攬在懷中:“你覺得爲夫應該每日每夜埋頭於公文之中,將自己年輕貌美的家眷們全部拋在腦後忍受着空虛和寂寞?”
“還是歪理。”她笑了起來。
我這纔想起來繼續向祖烈詢問正事:“那刺史大人給了我什麼獎勵?”
“沒有。”祖烈搖頭。
“沒有?”我訝然,“怎麼可能!我可是本州第一的功績,他竟然不給一文錢的獎勵?!”
“沒有。”他還是搖頭。
我斜眼看着他:“該不會是你獨自給吞了吧?”
他舔了舔嘴脣:“小人倒是想吞,可惜刺史大人連杯免費茶水都沒給我。”
“哎呀這皇甫嵩真實鐵公雞啊!”我連連搖頭,“上次朝廷給他旨意讓他給我撥點救濟錢糧,這廝就一文錢不發,一年下來整了一次評比,我得了唯一的上上,他還是一文錢不發,真把國庫裡的錢貨當自己家的財產了吧?!”
“其實……”祖烈撓了撓後腦勺,“刺史他還向我索要今年朔方要繳納的錢糧……”
“呔!”我勃然大怒,“皇甫老叔叔你真不把我姓馬的放在眼裡了,不給我撥發救助款也就罷了,竟然敢開口要錢?!”
“喂喂,郡縣年末向刺史繳納本來就很正常吧。”賈羽提醒我注意態度。
我忿忿不平地坐了下來:“欺人太甚啊!他還說了些什麼?”
祖烈努力回憶着:“刺史還說向朝廷彙報時會好好誇獎少爺一番的。”
“誇獎能當飯吃?”我撇撇嘴,將那片破布扔向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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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愈發寒冷,轉眼便是年底。
整個十二月一共降了三場雪,據當地居民所言比起往年來講都算不得厲害,何況今年秋糧尚算豐收,全郡軍民也足以安度這個冬季。
東漢的春節永遠這般乏味,朔方又是邊塞小郡,居民絕大多數還是(前)少數民族出身,對於大漢的節俗不夠了解,參與程度實在有限得很。何況此時天寒地凍,如果貿然舉辦什麼大型的慶祝活動,先不論是否能夠充分調動百姓的積極性,萬一弄出個凍死凍傷踩死踩傷了幼兒老頭什麼的惡劣事故,必然會將罪名推在老子的頭上,我寧肯讓街道上冷冷清清,也不辦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於是我只命令各縣在縣城的主幹道上懸掛幾盞大紅燈籠,有個節日的喜慶氣氛即可,沒必要過分張揚——其實各縣府庫都窮得揭不開鍋了,讓杜畿張機幾個去大興土木恐怕他們也掏不出幾文錢……
程昱又特別安排人手慰問孤寡,所幸我們這區區一郡,老弱病殘早就死光光,能生存下來的都是精壯之人,孤寡人數加起來也不過兩百口,花費不了多少錢糧。
春節便這樣在平平淡淡的一日三餐中悄然度過。
平淡到連賈穆和趙承都表示無法接受。
賈穆無不失望地發表極端言論:“我已經整整一年沒有殺人了!我的大刀已經飢渴難耐啦!”據說當天晚上賈詡一整晚都沒讓他睡覺,連夜抄寫什麼經以陶冶身心健康。
趙承的老婆已經完全不出房門了,老趙也索性龜縮在家裡寸步不離地伺候着孩子他娘,即使三四天才露面一次,也只是來尋求食物供老婆享用而已。
“我算着這老趙怎麼也得開春後三月才能當爹啊,”我掐着食指發出質疑,“他是不是太過如臨大敵了?”
木頭一語道破天機:“這廝純粹是不想幹活而已。”
我拍了拍老實人的腦袋,若有所思。
“不過……”老實人轉了轉眼珠,“爲什麼我姐嫁給你這麼多天了卻連個蛋都沒生下?”他捂着後腦勺十分不解。
當事人的賈羽面色赧然:“小不點的,回屋裡睡覺去!”
“小不點?”賈穆昂然而立,“姐姐你說咱倆誰高呀?”十三歲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最快時期,十五歲的少女卻已經近乎停滯了。
“恐怕你三尺的身高永遠活在你姐的心中。”我笑道。
他沒有理會我的解釋,繼續反問乃姐:“再說了,如今紅日當頭,你讓我去睡什麼覺?我又沒有小媳婦什麼的,不需要日夜休息……”
面對自己兄弟,賈羽毫無辦法,只能向我嗔道:“夫君,木頭怎麼被你教成這樣了!”
“羽兒你可得公平公正啊,”我摸着良心說道,“爲夫只負責教導木頭的武藝,爲人處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她哼了一聲:“木頭小時候可是很乖的,想當年我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的……”
“好啦,想當年你還能抱我呢,現在呢?”賈穆自己破解了這個命題。
乃姐柳眉倒豎,粉拳狠狠落在乃弟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