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慕銘雙手插在褲袋裡，眼睛正盯着這邊。看不清慕銘臉上的表情，單是看他露出來的一雙眼睛，也能想象到他慣有的戲謔和譏諷。
之所以看不清慕銘的表情，是因爲他的臉上也蓋了一副大口罩。
姜南陡然想起，張啓山說慕銘帶她來醫院慌不擇路磕破臉，原以爲是張啓山編排的，現在看來是真的，要不然他戴口罩幹嘛？
衛東原本背對着門口，姜南伸手想去摸一下衛東臉上的傷，衛東本能地往後仰了下身子，這個場景被慕銘看在眼裡就多了幾分曖昧。
衛東干脆也不迴避，扭頭衝慕銘黑了臉，“少在這兒陰陽怪氣，有本事把你臉上的口罩摘了！”
他記得慕銘也是掛了彩的，他在姜南這裡丟了面子，自然也不想讓慕銘好看。
“你以爲我像你，滿世界博同情？”慕銘斜睨着衛東，意有所指。
“誰博同情了？”衛東氣極，說着往慕銘跟前湊了兩步。
姜南伸手拽住了衛東的胳膊，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盯着衛東盛怒的臉龐，微微搖了搖頭。
衛東一下子就泄了氣，“看在姜南的面子上，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衛東是真的不想讓姜南爲難，哪怕一點都不想。如果讓她知道，他是和慕銘打架才受傷的，姜南肯定會覺得最難堪的是她自己。
慕銘的視線落在姜南的手上，一隻手扎着針另一隻手拽着衛東的胳膊，心裡不知怎麼的就泛起一陣酸。從進門到現在，她連個招呼都沒打，眼裡全是姓衛那小子。
“去拿冰袋敷一下吧。”姜南語氣溫和地跟衛東說，落到慕銘耳朵裡就有點軟語相求的意思。
慕銘冷哼一聲，將臉別向一邊。姜南看得出慕銘明顯的不悅，卻不知道他這個不高興從哪裡來。
“慕總，謝謝你送我來醫院。”姜南看向慕銘，一臉認真地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輸完藥自己回去就行。”
慕銘側身站立着一言不發，露出來的半張臉冷得快要結冰了，八成是因爲衛東戳破了他臉上的傷。
“衛東，快去拿冰袋啊！”姜南見慕銘沒有走的意思，就輕輕推了推衛東的胳膊，“這一臉傷讓人看着瘮得慌。”
慕銘那麼好面子的人，要是讓人看見他磕破了臉，八成想把那人的眼珠子摳出來。
衛東看了眼姜南，深深嘆了口氣，壓下心裡的煩躁，擡腿出了病房。他不是怕了慕銘，說到底這是他的醫院，頂着這樣一張臉確實不好看，更何況他也不想讓姜南難堪。
慕銘往門口瞟了一眼衛東的背影，冷嗤一聲。更難聽話他沒說出來，跑到女人面前賣慘，也就只有他那種人做得出來，偏偏還有人吃那一套。
慕銘回身看向姜南的時候，她視線微微避過慕銘，沒有焦距地看向窗外。慕銘心裡一陣發酸，她這個樣子不是不想看他，就是和他沒話說，他要怎麼做？
姜南一時不知道應該先跟慕銘說聲謝謝，還是先問問他臉上的傷？他那麼要面子的人，不見得願意別人知道自己臉上帶着傷。
慕銘心裡酸一陣陣往上頂，頂的心口疼，兩分鐘冷場、三分鐘冷場......她要是一直這樣冷着他怎麼辦？
他不能接受更長時間了，她這樣不說話是不是還在怪他，可他到底錯在哪兒了？不該找張曉琪故意氣她？
對，他就是故意的。
張啓山說看清別人的真心容易，看透自己的真心卻很難，所以他就找了張曉琪試探她的心思，也摸一摸自己的心思。
無論他和張曉琪怎麼秀恩愛，姜南都沒反應，確信她確實心不在他這裡。然而，她出事的時候，張曉琪叫他走，他只覺得張曉琪令他煩躁。
慕銘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也沒在哪個女人那裡受過挫，在姜南這裡他不止一次受了重挫。或許，他應該直面自己的內心。
就算她心裡沒有他，現在沒有也不代表以後都沒有。他喜歡她就夠了呀。
一陣刺耳的鈴聲，驟然將冷場打破，姜南轉了個身從病牀上撈起自己的手機接起來，“Susan。”
“你在哪兒呢？找你半天了，電話都不接。”Susan那邊確實打了好幾個電話，無一例外是姜南昏迷的時候，她根本聽不到。
“我……”姜南思忖了一會兒，“我有點事先走了。”
她不敢告訴Susan她在醫院，她一定會殺過來問到底。這個過程摻上慕銘，她跟Susan解釋不清，還不如省點力氣。
“誒，你這個人！”Susan那邊明顯的不滿，嘟囔道，“走也不和我說一聲，害得我到處找你。對了我剛纔看見林溪和周琳琳了，她們還問我有沒有看見你呢？”
姜南心裡咯噔一下，隔着電話冷笑一聲，那兩個人竟然還問Susan她的下落，也真夠淡定的。
Susan停了一下又說，“我怎麼看她倆鬼鬼祟祟的樣子，你和她們沒發生什麼衝突吧？吃飯的時候就覺得她們倆不對勁，好像刻意針對你一樣，她們要是欺負你，你別瞞着我替你出頭！”
“什麼事都沒有，你別亂猜了。”姜南不想把這些事再和Susan扯一遍，“就這樣吧，改天請你吃飯。”
姜南沒再囉嗦，直接掛斷了電話，剛想把手機往牀上扔的時候，看着自己的手背本能地“嘶”了一聲，蹙起眉頭。
她剛纔沒注意，打電話用的是扎針的這隻手，用力時間長了有些跑針，手背鼓起一大片水包，再加上回血，順着輸液器往上一瞅液體已經不滴了。
慕銘站在旁邊，聽她和Susan打電話打的好好的，突然“嘶”了一聲，目光瞬間移到姜南身上。
只見她盯着自己扎針的手背，另一隻手去調輸液器的開關，紅色的血液回到輸液器的一半處。慕銘心裡咯噔一下，顧不上別的蹭的一下跑過去，捏住她扎針的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