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詔令既下,天下皆聞。
此時的兗州,陳留州牧府中。
曹操與郭嘉對弈,曹操雲淡風輕的在棋盤上佈下一子道:“奉孝,天子詔令,召諸侯勤王,你怎麼看?”
聽了曹操問話,坐在另一側的郭嘉收緊心神,棋也不下了,正經回道:“主公,此來正是機會,當主動出擊。”
“奉孝別急,邊下邊說。”曹操笑着說道,郭嘉胡亂步了一子,輪到曹操,曹操手中拈着一枚棋子,懸在半空,久久不落。
忽而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木盒,“奉孝你心事重重,無端落子,這棋看來是下不成了。”
也正合了郭嘉心意,郭嘉也將棋子丟回木盒之中,緊聲道:“主公,兗州四戰之地,實不是大業之基,正逢此時陛下的勤王詔書來到,正是我等征伐的大好時機,如何決斷,還請主公早作定奪,遲則完矣!”
曹操微微一笑:“能讓奉孝你失了分寸,看來這勤王之事果然重要!”
“不可兒戲...”郭嘉正色勸道。
“眼下徐州戰亂,呂布領敗軍入駐徐州,劉備必定不喜,呂布與劉備爭徐州,兩人不和,此時也是機會,只要我等用計,徐州也能一戰而定……”曹操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找着正確的措辭,“陛下對我等的意義究竟有多大,挾天子以令諸侯,走錯一步便將萬劫不復。”
郭嘉再勸道:“主公,徐州不比司隸,雖也是好地卻無天險,不能自守,錦上添花爲妙,卻不能雪中送炭,現今我兗州欲圖發展,上下之地便是冀州與豫州,皆被豪強佔據,牽扯甚大,不可輕易用兵,左右只能圖司隸與徐州。就屬下來看,司隸勝過徐州無數,挾天子以令諸侯,必然是有大用的,人心在吾,便是首要;臨兵也能用計,佔據大意;也能擾亂天下局勢。”
曹操苦笑連連,道:“奉孝此言不假,文若他們也是這麼勸我的,我心中亦是如此想,然而這前路真是千難萬難,難道我等真的能在兩袁眼底下迎接獻帝?進而爭得關中之地?李催、郭汜已犯衆怒,暫可不談,勝之不難,然而關中還有其他軍閥佔據,就說那張濟,領軍屯紮弘農郡,虎視眈眈。”
“這些都不是主要的,董卓麾下涼州舊部暫且不提,又有西涼韓遂與馬騰插足關中,想強行分一杯羹;加上身後呂布圖謀兗州久矣,前景可謂困難不少,若迎帝與兩袁糾結不下,兗州必有閃失,老家被端,便如無根浮萍,進退失策。”
“這些依舊不是最主要的,料想袁術對獻帝不感興趣,我等目前最大的目標,是怎麼解決袁紹。”
“當用計破局!”郭嘉見曹操吐露了心思,到也不着急了,神色變得輕鬆,“吾有一計,能使袁本初不敢用兵。”
曹操急問:“計將安出?”
郭嘉不答,反而搖搖頭道:“主公若心中無志,這計不提也罷。”
“棋如人心!”郭嘉倚在桌旁細看未下完的棋局,“此局主公着眼於全盤,佈局精妙,些許旁枝末節也是能棄就棄,主公棋力見長。想必心中早已有了決斷。”
曹操急忙起身道:“奉孝知我!”
“今逢大漢社稷崩塌之際,我當效仿古人,爲天下驅馳奔走。”曹操拂袖將滿盤的棋子掃落在地,“欲成不世功業,怎能不冒奇險?霍去病敢孤身犯險,封狼居胥,吾亦要效之。”
郭嘉起身大笑:“既如此,滿盤皆活。”
“奉孝你適才口中所說何計?”
郭嘉更加放肆大笑:“哪裡有什麼好計策,嘉心中也無好計,只能效仿昔日之計,賄賂袁本初手下謀士,效果實不知...”
曹操也笑了:“奉孝,你又欺我...”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冀州,鄴城。
袁紹高坐在府衙的堂上,帶着些許遲疑道:“昨日接到陛下勤王的詔書,我和幾位內臣商議了整天,難有結論,不知該如何處置。今日召集各位來,是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沮授的聲音帶着難掩的興奮:“將軍生於宰輔世家,以忠義匡濟天下,聲名顯赫。如今漢室傾危,正是主公以忠義之名匡濟天下的大好時機。目今陛下流離失所,宗廟受毀,而州郡牧守以興義兵爲名,行兼併之實,無一人以保天子,撫寧百姓。現將軍已經粗定州城,應該早迎大駕。鄴城建都,挾天子以令諸侯,蓄兵馬以討不臣。那時,天下弗能抵禦!”
“非也非也。”郭圖高聲反駁道,“主公,漢室衰微已久,今天要重新振興談何容易!況且當前英雄各據州郡,士衆動以萬計,此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如果我等將天子迎至身邊,那麼動不動都得上表請示。若得令便失權,不得令便抗旨,這可如何是好?在下以爲攘外必先安內,如果連自家後院都沒有清掃乾淨,何來閒情逸致去奉迎天子,重興漢室?”
沮授又苦口婆心地勸告:“迎天子不僅符合道義,而且是符合當前需要的重大決策。如果我們不先下手,一定會有人搶在前頭。取勝在於不失時機,成功在於敏捷神速,希望將軍考慮。”
辛毗也出列道:“振興漢室乃是天道所在,主公不可怠慢,現在獻帝東歸,正是主公掌天下之權柄的最好時機,主公切莫猶疑,否則悔之晚矣。”
“辛佐治真是婦人之見,可嘆亦復可笑。”許攸一臉不屑的神情,“若是主公迎來天子,定都鄴城,做任何事情都須上表請示,不可違逆陛下令諭,如此反而失去自主的權利,豈非作繭自縛?皇帝與主公所見相同則罷,若是意見相左,究竟是聽皇帝的還是聽主公的。那時恐怕挾天子非但無法令諸侯,還落得個抗拒詔命的罪名。請主公三思。”
審配大笑道:“許子遠莫要貽笑於人了。我且問你,董卓、李傕、郭汜,哪個人落得過抗拒詔命的罪名?”
辛評、辛毗兩兄弟怒斥道:“審正南,你是在勸主公當不忠不義的逆賊,受盡天下人的唾罵麼?”
堂中登時吵作一團,這邊罵那邊亂黨逆賊,那邊罵這邊見識淺薄。沮授向袁紹跪拜道:“主公請早下決斷。奉迎天子上循天意,下順民心,切莫錯失良機。”
許攸、郭圖等人紛紛跪了下來:“主公切莫聽從小人唆擺,迎天子乃是自取其敗,萬不可爲!”
袁紹微微皺眉,是否迎奉天子的討論已經轉變爲帳下謀臣之間的相互攻訐,這讓他的心中不禁焦躁起來,如何不怒?
“算了,今日之論就此作罷,改日在說。”說完之後,袁紹頭也不回的轉入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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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自然是不會出兵的,他還嫌自家不夠清閒,而袁紹被拖延出兵,至於曹操,已經命族弟曹仁、曹洪等嚴防徐州一線後,之後曹操親率一萬精銳日夜兼程,入洛陽朝見獻帝,毫不猶豫的將天下的權柄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成敗與否,全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