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陵城中。
袁術軍圍困江陵已經三日,只是不見動作,今日蒯良在州牧府中與衆人商議了一天,也猜不透袁術行事,只是加緊城池防備,袁術軍不來攻打自然是最好,能拖就拖。
累了一天,蒯良回到蒯府之中,發現蒯府之中一片緊張之色,甚爲不解,來到弟弟蒯越書房,正好看見蒯越在收拾東西。
“越弟,怎麼行事如此匆忙?發生了何事?”蒯良奇問道。
蒯越依舊在自顧自地收拾着,抽空纔回一句話,“江陵就要兵敗,還是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的好,家中些許錢財到不重要,只是我蒯家之中收藏的這些典籍,也不知道還能剩下來多少,唉,實在可惜。”
“越弟是從哪裡聽來的閒言碎語?”蒯良輕笑一聲,不以爲意,“江陵城堅,袁術軍也攻不進來。”
蒯越依舊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不再理會蒯良。
蒯良奇怪,可心卻越來越寒冷,自家這弟弟素有奇策,自己長於政務,而自家弟弟則長於軍務,也絕非無知之人,料想不會因爲閒言碎語就收拾行李。
如此說來,定然是發現了什麼自己沒發現的事情.........
拽住蒯越還在收拾籍策的手,蒯良急忙問道:“越弟是發現了什麼嗎?”?
蒯越皺了皺眉,復而看着蒯良,認真地道:“漕運水淺了一寸!”
漕運水淺能說明什麼?蒯良不解,又認真問蒯越道:“這能說明什麼,許是意外。”
蒯越苦笑,才把自己猜測的全盤告訴蒯良;“前日漕運水淺了半寸,今日便到了一寸,變得太快了,絕非天公所能,事出蹊蹺,必定有詐!”
蒯良也是賢才,腦袋瓜子也轉的飛快,似乎抓到了點什麼,大呼出聲道:“楚城有人築堤!”
蒯越點點頭,復而苦笑。
蒯良急了,急忙翻出自己的建議地圖,攤在桌子上細細查看,重點將楚城圈出來,心中越想越不對,大聲喊出自己的猜測。
“楚城袁術派人築堤,蓄養水勢,之後命人決堤,則我江陵危矣!”
蒯良兩眼緊緊地盯着蒯越,似乎在確定這自己的答案,蒯越心中也是這樣想的,無奈點點頭。
得到答案之後,蒯良好似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就連那輕輕的蘸筆都拿不住了,摔在地圖上,頓時文墨浸透,地圖也給毀了。
“他袁術好膽!竟然如此,江陵之中可是有百姓不下三十萬之巨,他袁術決堤放水,江陵頓成澤國,百姓...百姓怎能遭此大難!”蒯良說這話,也是顫抖着說的,癱坐在榻上,動彈不得。
“他袁術有什麼不敢的,豫州百姓在他治下苛捐雜稅,民不聊生,他袁術虎狼之名,兄長沒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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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坐了半刻鐘時間,蒯良突然回過神來,拉着蒯越就要往出走,焦急道:“越弟,此時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隨我速速前往牧府中告訴劉大人,還需速速商議對策。”
蒯越掙脫開蒯良之手,大喝道:“來不及了!兄長,醒醒吧!”
“怎會來不及了,漕運之水不過淺了一寸,又怎會來不及了?”蒯良急問。
“袁術軍先是築堤,之後還要鑿開原有堤壩,如此一去一來,水勢已是足夠。”蒯越屏氣凝神道:“我算過江陵之中水位,已至臨界點,決堤之行恐不久矣!”
說完這話,蒯良又沒了力氣,癱倒在地,兩眼更加無神。
“大哥,戰機稍縱即逝,倘若貽誤,追悔莫及啊!”蒯越此時心中也是焦急。他蒯家家族之業多數都在這江陵之中,如今恐怕要付之一炬.......不對,應該說付之一澇。
只是爲時已晚,他也毫無辦法,不免心痛,拉起毫無力氣的蒯良,蒯越急切說道:“大哥,如今蒯氏在江陵城中處境堪憂,當斷則斷,不然反受池魚之殃啊!”?
蒯良來了力氣,搖了搖頭,只是不知什麼意思,沉聲問蒯越道:“越弟你意如何?”蒯良是個治政之才,政治手腕自然沒得說,但這智謀機變就不及謀臣了。
“我意出城投袁!”蒯越簡單一說,蒯良想起剛纔蒯越收拾行李的舉動,心下已經明瞭。?
“異度,你爲何不立即將你所知告與劉荊州?劉大人有了防備,料想也能有所處理,不至於落得如此之困境。”蒯良問蒯越道。
蒯越搖搖頭:“袁林兩家夾擊,從大勢論,以荊州一己之力,對抗兩家強兵,劉荊州此來豈有不敗之理?劉荊州昔日單騎入荊州,端的人主之姿,然而時過境遷,不過五六年的功夫,劉荊州已經日益消磨,長子無能,次子年幼,如何能在這亂世之中生存?今日這兩家再次夾擊而來,荊州疲敝,已經必敗之局,就算留候復生,也無計可施。當斷則斷,蒯家也該另尋靠山了。”
“袁術便是好靠山嗎?”
蒯越又是搖搖頭,道:“確實不是,但今日只是爲活命而已,我蒯家家大業大,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蒯良顫巍巍地直立身軀,先讚了一句:“越弟真乃雋才也!”
“爲保我蒯家不滅,越弟可速去城外闢禍,此番越弟冒天下之大不韙,必得罵名,可真是苦了你了...”
蒯越喜道:“我已買通城東守衛,今夜出城,萬無一失,些許雜事我也安排妥當,兄長速速隨我出城。”
蒯越心喜,見自家兄長同意了自己計策,急忙要來拉蒯良,卻被蒯良制止了,“異度,此次你能走,但我卻不能走。”
“大哥!”蒯越悲痛出聲,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異度啊!州牧大人待我蒯家不薄,尤其賜我機要之位,我不能爲其出謀劃策,但也不忍棄之,今日不能隨你出城了。”
“大哥!”蒯越又是悲痛出聲。
蒯良招手示意蒯越平復心情,對蒯越躬身行了三禮,禮數甚大,蒯越不受,被蒯良強行按在榻上,嚴令之下受了這三禮。
“異度你聽我說,今日你當得此禮,兄長任性,盡得忠義之名,可必然要留下不忠之名與你,爲兄對不起你啊!只能如此,聊表歉意了。爲兄此禮,一則不安,一則致歉,一則託付,蒯家日後還得你來照看了,呵呵。”
蒯良說完,不做遲疑,轉身急忙往州牧府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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