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
是什麼事呢?
從任建的語氣中和剛纔的狂喜可以判斷出。
一定是個不得了的大事吧。
既然如此,可能就不太適合讓他‘自己說出來’了。
天機寶典……就是這種時候該使用的啊。
半黑半白的霧氣,在涌動着,翻滾着。
一圈圈的漣漪彷彿震盪了空間。
時間,停止在了這一刻。
蕭羽的精神力,穿梭到了由天機寶典,創造出的虛擬未來的真實世界。
他,看到了某個‘未來註定發生的事實’。
那是一個男人。
他跑到了十字路口,然後……死於碰瓷。
這個男人,就在視頻的對面。
他叫任建。
目的很簡單。
就跟大部分的碰瓷的人一樣,爲了錢。
網上經常流傳的一句話:錢不是萬能的。
這句話或許沒錯。
但那只是對‘有錢人來說’。
對於窮人,大部分的窮人。
錢就是一切。
至少在‘保障了生存條件之前’,這點肯定沒錯。
無論是假清高,還是真清高,沒錢滿足不了生存條件,連活下去都做不到的時候。
那還談什麼其他的呢?
在這種情況下。
自然是高於生命,高於自由,高於愛情,高於一切的意義。
對於少部分窮人……錢的意義則更加重大。
因爲那不光代表‘自己的一切’,也代表了‘自己家人的一切’。
總有人會把‘自己在乎的人’的命,看的比任何事情都要重,不是嗎?
即使毀滅世界,也要救某個人的這種想法,其實也很常見,不是嗎?
很殘忍,但很現實。
在種種對比之下,生命的重量,或者說‘自己生命’的重量,並沒有多麼的重要了。
對任建來說,尤其如此。
沒有錢,就承擔不起高額的治療費。
雖然有錢也不一定能治好,但一定可以緩解。
沒錢,只能等死。
徒勞,絕望,悲哀,痛苦的等死。
“母親的病,就是他走投無路,選擇碰瓷的原因。”
“爲了一口氣在短時間內賺足鈔票,所以他直接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
“他這已經不算碰瓷了。”
“這叫以命換錢,運氣好,也許能撿一條命。”
但可惜,任建的運氣只能說一般般,所以他未來,死的非常悽慘。
這樣的人,其實很多的。
光是蕭羽在自己直播間算到過的,幫到過的人,就有很多。
不下五十次。
至於衆籌,貧困地區的,這種事情更是得數以千計。
太平常不過了。
單純就因爲‘窮’,本該是普通人,卻被逼到絕境的人,太多了。
“他的母親,究竟是什麼病呢?”
蕭羽需要繼續算命。
爲了搞清楚原因……
他選擇以當事人的角度,親生體驗一遍,發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的事情。
就跟以前每次算命,一樣。
……
任建有個幸福的童年。
比絕大部分人都幸福。
因爲他的母親很溫柔——就跟絕大部分熊孩子的母親一樣,溺愛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但任建是幸運的。
因爲除了有個超級溺愛的母親,他還有個嚴厲到了極點的父親。
父親負責打,母親負責寵,這就是任建小時候的主旋律。
在這種家庭教育下,他很幸運的沒有長成熊孩子。
可是,他也把父親當做了仇人。
但……這種情況只持續到了12歲。
12歲那年,任建的父親死掉了。
因爲工作,死於意外。
那一天,對母親來說是絕望。
可對叛逆期的任建來說——
竟是喜悅。
沒錯,嚴厲的,天天只會打他罵他的父親死了。
真是……
太高興了。
真是天底下最高興的事情了。
從此再沒有人打他罵他呵斥他了,從此只有最喜歡他的母親了。
當時的任建,太自私了。
因爲高興,他喜形於色。
表面上裝着傷心,但背地裡卻高興的不得了,還用零花錢買了個大蛋糕慶祝。
——這是個平時很摳的孩子,根本不捨得花自己的零花錢的孩子。
現在卻花了鉅款,買了個大蛋糕。
他完全不知道,當時的母親,在看到他偷偷歡呼雀躍吃蛋糕的時候,產生了多大的精神衝擊。
那是堪比‘顱內爆炸’一般的撕裂。
——最愛的兒子,因爲她最愛的老公死掉了,竟然在偷偷地慶祝,竟然在歡呼?
這是背叛!
這是大逆不道!
這是……絕望啊!
偏偏任建還是我行我素……
在短暫的一週時間裡。
呂薇的精神逐漸崩壞了。
精神分裂。
一半的精神,對兒子充滿溺愛。
另一半的精神,卻對兒子開始憎惡。
但這只是心裡感受,表面上,她還是在剋制,表現的自然沒有那麼極端。
在任建的眼裡,也就是‘反覆無常’的程度。
這種反覆,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明顯。
在任建高中時期,達到了頂峰。
前腳對他溫柔相待,後腳就會拎着掃把怒目圓睜。
任建漸漸開始害怕母親。
於是他申請住校。
高中住校,大學住校。
期間能不回家儘量不回。
這幾年,成了他跟母親的‘人生空白期’。
除了張嘴要錢之外,他不會主動聯繫母親。
這是個人渣——
這是個不孝子——
這是個罪該萬死的卑劣的混蛋。
這些評語,不是別人給的。
恰恰是成熟以後的,現在的任建,評價給過去的自己。
當任建大學畢業,一時間找不到工作,又沒錢生活,不得不回家時。
他發現了一個讓他‘絕望’的事情。
母親,完蛋了。
老年癡呆症。
四十歲出頭的年齡。
居然患上了老年癡呆。
而且還是最嚴重的情況。
無法工作,沒有收入,大腦壞死,記憶缺失,誰都不認識,以後也無法再擁有記憶。
就是這樣的母親,在接到任建的電話以後,還是在想辦法給他打錢。
她忘記了很多很多。
也忘記了自己對兒子的不滿。
唯獨……只記得自己對兒子的愛。
任建甚至都無法想象,這錢到底從哪來的,母親到底是怎麼生活的。
他甚至不敢看母親枯瘦矮小的身體。
這是四十幾歲的女人的身體嗎?
這是六十幾歲女人的身體吧?
同時,呂薇時刻在嘴裡,自言自語的會嘀咕一句話。
“不要恨你爸爸,他是很愛你的,當初我們是商量好的,一個打你,一個寵你,他死了,你不應該恨他的,原諒我們吧。”
就這一句話。
只有這一句話。
任建從母親的嘴巴里,永遠只能聽到這一句話了。
她的記憶裡,只剩下這一句道歉了。
這句話,對任建來說,如同核彈。
原來爸爸是愛我的,我那時候到底幹了些什麼?
媽媽變成這樣,全是我害的。
後悔。
善惡只在一瞬間。
因爲任建的一個舉動,讓母親的一生崩壞了,也讓她的人生失去了色彩。
因爲母親的一句話,也讓任建開始了懺悔,以及最終時刻的——
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