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曦的早午飯是一塊吃的。
一覺睡了一天中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從未有過的體驗，她隱隱有所猜測。
蕪華的血對她的影響可能比原本以爲的還要大，還有昨天的地下洞穴一行，估摸着是讓她前面老老實實曬了兩天太陽的努力都白費了。
但她這人回頭去看自己的選擇，是不會懊悔或者去想如果要是的，她堅信自己做的每一步選擇都是當時的最優解，更好的解決辦法只會出現在當下或未來。
她從不內耗！
也從不否定自己！
只會思考下一步如何做才最妥當。
吃完飯她就不去想自己怎麼能一覺睡這麼長時間了，反正已經成事實，那就趁着這會還有精力不犯困，把該做的事情給做完就行了。
等沈雲卿忙着處理無覺丟過去的一攤子，姜令曦還心情很不錯地去看了看將近一天過去還是盤腿打坐姿態的無覺。
“你這姿勢保持得時間久了，等突破禁錮的時候兩條腿不會廢吧？”
“陛下這是篤定我能突破這層禁錮？”
“凡事總要往好處去想不是麼？我覺得我可以，那就一定要可以。”
“陛下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
艾博斯莊園。
姜令曦和沈雲卿已經離開三天。
好在無覺離開之前一應佈置還算充分，姜令曦和沈雲卿走之前又特地留下了長寧。
有長寧繼續着無覺的佈置，關遠和赫米爾在同一天先後醒過來。
只不過兩人被控制用的方法不一樣。
關遠是被提前下了引子，等到關鍵時刻被瞬間控制，當時做了什麼事一點記憶都沒留下。
長寧在他醒來之後問了幾句就有所察覺，直接把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給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關遠聽完一張臉瞬間就白了。
他居然被控制着害了沈先生。
好在人沒出大事。
當即就要下牀過去道歉。
被長寧眼疾手快給攔住，“曦姐和先生臨走前的意思是，這事已經過去了。你女兒小桃當初給他們提供了一些信息，現在功過相抵。既然你現在醒了，我這就安排你回國跟家人相聚。”
關遠只能把感激壓在心裡，剋制不住激動地等着回國親手抱抱妻子和女兒。
但後面醒過來的赫米爾情況就沒有關遠那麼樂觀了。
蕪華對他的控制要深得多，而且用的還是潛移默化培養信徒一般的方式，他在被控制期間還保留着自己的理智和想法，只不過會無限趨同於主人的命令。
現在蕪華已死，埋在腦海裡的信徒種子被拔除，回憶過自己在蕪華的控制下都做了些什麼後，赫米爾差點直接精神崩潰。
艾博斯柯麗接到報信趕過來，看到他這個模樣，就心知要遭。
這個繼承人怕是要廢！
越是理智的人，在遭遇了這種事，清醒過後就越痛苦。
沒法接受曾經不理智甚至是糊塗的行爲，繼而衍生出自毀傾向。
艾博斯柯麗第一時間請來頂尖的心理醫生，但效果不大。
兩人醒過來的消息自自然也被長寧通過電話彙報給了沈雲卿這邊。
順便提了一嘴赫米爾的自毀傾向。
姜令曦就在旁邊，聞言問道：“他自殺了？”
“那倒沒有，但是人吃不進東西，之前昏迷着的時候就是打營養針，現在還是靠營養針維持着。一吃東西就吐，喝水也吐，看上去相當自厭。”這樣子在長寧看來跟慢性自殺也沒什麼區別。
姜令曦和沈雲卿對視了一眼。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我也想到了。”
收到長寧轉述的艾博斯柯麗：“……”
本來這個侄孫子就因爲那個叫蕪華的女人折騰成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如今好不容易清醒過來，躲着跟蕪華有關的一切都還來不及呢，姜姑娘提出來的這辦法真的可行？
她老人家糾結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後又叫來赫米爾的心理醫生，得知心理疏導的效果稱得上微乎其微後，最終還是下了決心。
於是覺得自己整個人生都被蕪華攪和得天翻地覆，如今只想閉眼等死的艾博斯赫米爾，看到再次過來探望自己姑祖母正準備起身叫人，就見對方揮揮手，直接下令：“帶走吧！”
赫米爾：“……”
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被塞上車，他注意到前面的司機是自己的私人護衛隊隊長，下意識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家主說，大公子您這次的目的地是蕪華的老巢，到了地方就會有人接應。”
赫米爾只覺得眼前一黑。
姑祖母是徹底放棄自己了？這樣也好，他覺得自己已經撐不起艾博斯家族繼承人這個擔子了。
但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要是真的放棄他，直接讓他在那個房間裡自生自滅就行了，爲什麼還要大費周章把他送到最不想面對的地方。
是在懲罰他的脆弱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路，等到車子停下，他剛被扶下車，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容，瞳孔控制不住縮了縮。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配合蕪華去算計姜令曦的，現在清醒過來，只覺得無顏以對。
殊不知在他愧疚難當移開視線的時候，姜令曦看着他眼神活像是一個可以使勁壓榨的壯丁。
要論恨蕪華，看赫米爾清醒過來後的一系列表現，應該不比她要少。
只不過手刃蕪華這事已經被她給幹了，這人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其他辦法去報復了。
一味的自厭自毀在她看來就是逃避，沒關係，她給赫米爾一個既能報復發泄一番，還能忙得顧不得自厭自毀的機會。
而且她還不會像艾博斯柯麗那樣會心軟心疼，她信奉其中一條：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赫米爾很快就知道了他爲什麼被帶到姜令曦跟前了。
蕪華雖然已經死了，但還留下了不少爛攤子。
甚至其中還有不少受她影響對長生格外狂熱的門人，這些人要是放出去，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出現跟蕪華一樣的禍害，說不定有一天還會再次禍害到艾博斯家族的其他繼承人身上。誰讓艾博斯家族立足在這，本身就樹大招風！
還有長蒼門遺留下來的一些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畢竟這麼大的勢力想要維持下來，發展下線是不可避免的，這些下線可以爲長蒼門的人出行在外行各種便利，還有的充當長蒼門花銷的錢袋子。不瞭解不知道，瞭解之後只會覺得毛骨悚然。
一朝被蕪華這條蛇給咬了，他這輩子都怕再出來一個類似蕪華的人出來。
到時候可就不一定有人幫艾博斯家族再殺一個‘蕪華’了。
哪怕知道姜令曦也在利用自己，利用他艾博斯家族大公子的身份便利，赫米爾也顧不得自厭自毀了，他現在只覺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
長蒼門必須儘快被徹底覆滅，在此期間他心甘情願被利用。
姜令曦讓沈雲卿拍了張赫米爾一邊吃飯還一邊處理工作的照片，給艾博斯柯麗發過去：“恭喜，人好了，一天能吃四頓飯，比剛來的時候還胖了點呢。”
已經從一同派出去的護衛隊隊長口中得知姜令曦具體採用了哪些辦法讓赫米爾重新振作起來的艾博斯柯麗：“……”
一天二十四小時能忙十八個小時，能不吃四頓飯來保持體力麼。
生平頭一次，她感覺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