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裡,爸爸媽媽一直都是相敬如賓,恩愛有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總是吵架,似乎他們的生活裡除了吵架就再無其他。
爸爸開始夜不歸宿,也不再管我們,曾經他是那麼疼愛我,如今卻如此冷漠。媽媽總是哭,她把我摟在懷裡,只是哭卻不說話,我心裡很煩躁。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媽媽,因爲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的學習成績開始一落千丈,開始逃學,上課講話,藐視老師,老師打電話告狀。媽媽沒有罵我,也沒有打我,只是看着我嘆氣。爸爸卻怒氣衝衝地跑回家,扇了我一巴掌,說我丟了他的臉。
我倔強地擡頭看着他,沒有流一滴眼淚,我不知道自己的倔強從何而來,我只知道我不能示弱,不能在他面前哭。
那年,我才8歲,一個8歲的孩子,本應該是無憂無慮的,應該在爸爸媽媽懷裡撒嬌、嬉笑打鬧。而我的生活裡除了灰暗再無其他,不管做什麼我都覺得索然無味。
漸漸地,對於爸爸媽媽的吵架,甚至打架,我無動於衷,不會再暗自落淚。每次他們吵架完,我都安靜地幫媽媽將一片狼藉打掃乾淨。
10歲,懵懵懂懂的年紀,我看着媽媽的眼神裡多了一些疑問、一些探究。媽媽總是說,果兒,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懂,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了。
是啊,10歲的我能懂的什麼呢,除了逃學、頂撞老師、違反紀律之外我什麼都不懂,我也不想懂,大人的世界太複雜。
忘記有多久沒有見到爸爸了,那次他居然回來看我們,我看着他,感覺是那麼的陌生。他的眼裡亦沒有我的存在,他往桌上摔了一筆錢,然後就走了。那一刻,我覺得我的心很涼很涼,我不懂這是爲什麼。
後來,他每個月都會回來甩一筆錢給我們,沒有任何言語,然後再甩給我們一個後腦勺。每次看他離開的身影我都會有想從樓上往他身上潑一盆水的衝動,事實上我也這麼做過。
11歲那年,一個週末的下午,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爸爸回家了,帶着一個妖嬈的女人,甩了一份文件給我們。我看到了,上面寫着離婚協議書。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爸爸媽媽總是爭吵不斷,甚至到最後爸爸會夜不歸宿。我冷冷地看着他們,當下決定從此不會再叫他爸爸,因爲他不配。
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很年輕,有着姣好的面容,讓人嫉妒的身材。她很高傲的看着我和媽媽,猶如一隻驕傲的母雞,她的眼神似乎在向我們宣示着爸爸的所有權已經歸她了。
媽媽呆若木雞地把協議書看了又看,她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在她的心裡應該是很愛很愛爸爸的吧。終於媽媽顫抖着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抱着我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那個女人很不耐煩地催促着,在她眼裡我又看到了厭惡這一層含義。
“知道了。”他看着她的神情很溫柔,可是在我眼裡卻是那麼噁心,他看向我,卻一臉的不耐煩,“穆小果,收拾好行李,明天我來接你,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新媽媽了。”
“不,我只有一個媽媽,以前只有一個,現在只有一個,將來也只有一個,我不會叫她媽媽的,她不配。我也不會跟你們一起住。”我揚起頭果斷地拒絕。
“你……”他被我氣的不輕,想過來拉我。
“你媽媽從明天開始就不會再住在這裡了,這房子你爸爸已經收回來了,你的撫養權也歸他了,不想跟你媽媽喝西北風就去收拾行李,今天晚上是你跟你媽媽相處的最後一個晚上了,你好好想想吧。”那個女人拉住他,一雙柔荑撫着他的胸口,語氣裡滿是風涼。
“就算跟媽媽露宿街頭,沿街乞討,我也不會跟你們一起住,我覺得噁心。”我咬牙切齒道。
“真是不知好歹,我還不想跟你一起住呢,你來了,我們的二人世界就不浪漫了。”那個女人斜睨了我一眼,然後就拉着他走了。
掙開媽媽的手,我衝進浴室接了一盆滾燙的熱水,到陽臺上等。我們住在五樓,下樓也是要一定時間的。他們出來的那一霎那,整盆熱水傾盆而下,那個女人被燙的哇哇亂叫,直跳腳,他也被燙的說不出話來。
鄰居們聽到響動也出來看熱鬧,所有人都對他們指指點點的,沒有人來指責我。我得意地看着他們,放下臉盆拍了拍手,以前用冷水潑是便宜你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緩過來,那個女人靠在他的懷裡,雙肩顫抖,我猜想是哭了吧,誒,真是脆弱,他擡頭一臉惡狠狠的表情,似乎想要把我撕扯成碎片。
媽媽對我的舉動也很無奈,卻也沒說什麼,她到浴室洗了把臉就去超市了,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都是吃的。有我最愛的零食。
晚餐很豐盛,也都是我最愛吃的。這一頓飯的氣氛很壓抑,好幾次想開口講幾個笑話來緩和一下,卻不知道該怎麼張口。
媽媽只吃了一點點,就沒再吃了,她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樣子,神情很滿足。只有我自己知道,拼命往嘴裡塞食物是爲了不讓眼淚落下來,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吃媽媽做的飯了,媽媽那麼疼我,怎麼會捨得讓我跟着她一起吃苦呢。可是我的個性她也知道,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倔。
吃過晚飯,我在房間裡玩電腦,沒過多久,嶽文從門外蹦進來。蹭到我身邊看着我玩遊戲。
“果兒,你今天可真是太牛了。”嶽文笑嘻嘻的。
“那是他們該。”想起他們被燙的情景,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你媽媽也來了?”
“是啊,剛吃完晚飯你媽打電話讓我們過來。不知道要跟我媽說什麼事呢。”嶽文興致突然高了起來,她扒着我的手臂。“果兒,你說你媽要跟我媽說什麼事呢?”
“我怎麼會知道喲,我又不是我媽肚子裡的蛔蟲。”我敷衍道,繼續玩遊戲,鼻子卻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