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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練神功2

三十九章 練神功2

我沒想到我在監獄裡面沒有被那些坑蒙拐騙的教唆所吸引,反而在張哥的教導下,明白了很多正確的思維方式和處事原則,所以我說我是幸運的。很快我就明白自己要成爲一個怎樣的人,然後就一直走在這條路上。

每個人在少年的時候都會經歷一個磨鍊期,這個磨鍊期或長或短,事情也是方方面面的。可能你在學校因爲一次考試,因爲老師的一句話,就產生了影響你一生的觀點,也許因爲一次朋友的背叛或者一次家庭的壓力,從而讓你明白你已經長大,不會再像小孩子一樣思考問題,亦或是當你走出學校,面對社會上的第一個難題,也或者年紀輕輕就輕易地步入婚姻的墳墓,讓你看到了許多沒有面對過的家長裡短,讓你突然頓悟,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對你進行磨鍊,當你走出這個時期,也就可以宣佈你擁有了屬於你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今後你也會一直按照這個方式來走。這就是磨鍊期。

我的磨鍊期是在監獄裡面度過的,因爲幸運我遇到了張哥,他給我帶來了新的思路。

而張小虎他們,在外面,也在經歷着這個磨鍊期,這個磨鍊,則是真真正正的,血和淚的挫折。

說回張宏的秘密女婿曾慶的這次擂臺。按說像是合作賭場這樣的事情在正常的生活中,應該低調低調再低調。可是之所以會這麼大張旗鼓,以至於讓整個站前區都陷入混亂的局面,則是因這次的賭場事件想要達到的效果即是如此。如果不混亂,那些對幕後大佬產生威脅的惡棍怎麼會互相殘殺,怎麼會最終非死即抓?

張小虎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這樣的事情。

他今天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人,一個約好要來見他,卻不知道是不是帶着刀的,桑博。

桑博主動約的張小虎。張小虎帶着黑子和趙孟。張小虎一直在猜測,按照桑博這種又臭又硬的人的想法,主動約自己和好的可能性幾乎爲零,但要說桑博這是鴻門宴,要害自己,也不大可能,雖說現在勢不兩立,但畢竟兄弟一場,張小虎還是不太相信桑博會害自己。

其實張小虎明白,自從大剛打了曹明亮,自己愛過金金,再加上現在又和大剛同流合污,桑博和魏寶祥難免誤會自己,好像自己害了曹明亮,而且曹明亮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聯繫了。唉,兄弟一場呀。

三個人來到約好的一家北區的檯球廳,在北區最雙方都覺得安全些。這家檯球廳除了檯球桌,還有麻將屋和棋牌室,規模一點不亞於之前韓三的海天台球廳,當然,現在是紅軍的。

張小虎三個人提前了一個小時來到這裡。自從和桑博決裂,和紅軍翻臉之後,張小虎帶着黑子和趙孟整天深入簡出,頗有當初老邊的意思。張小虎知道最近一段時間站前會很不太平,況且當時從遊戲室拿出來的錢還夠他們三個人花很久,索性就每天呆在一起,等機會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張小虎在這段時間,他機靈的特點發揮的尤爲突出,不管去哪,他都會提前或者錯後過去,到地方之前先觀察一段時間再出現。這個時候張小虎已經快要二十歲了,在隨後的很多年時間裡,張小虎的這一習慣從未改變。

趙孟問張小虎:“虎哥,真的要對桑博和魏寶祥下手嗎?”

張小虎說:“你對他倆下的去手嗎?”

“下不去手,”

“對啊,咱們幾個人裡手最狠的就是你了,你都下不去手,他們能對咱們下手?但是不管怎麼說,現在已經各自爲營了,還是小心點好。”

黑子依舊是一副撲克臉,酷酷的,不說話。

張小虎三人提前了一個小時,在這家檯球廳周圍轉了又轉,才進去,開了一個棋牌的房間坐下。坐下之後張小虎藉口上廁所,又在臺球廳走了好幾圈纔回到棋牌室。這個習慣之後幫張小虎撿回了好幾條命。

檯球廳在臨街的一樓,面積很大,也很豁亮,裝修的在當時也算是很不錯了。

桑博帶着魏寶祥兩人赴約,按時來到了北區這家檯球廳。

桑博肥胖的身軀擠進棋牌室,魏寶祥緊隨其後。坐下之後,幾個人都有些尷尬,想起當初一起在錄像廳,也是這幾個人,看成龍,看林正英,看徐錦江,舒淇……一起抽菸喝啤酒,一起聊天玩通宵,一起打架欺負弱雞。

恍如隔世。

張小虎率先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問桑博:“今天喊我來不是打牌敘舊吧?”

平日裡就比較嚴肅的桑博此時顯得更加沉悶,說:“紅軍哥讓我來的,我替他給你傳達一個意思。”

“什麼意思?”

“讓你回來幫他的意思。”

“哦?”張小虎十分驚訝,問道:“爲什麼會這樣?”

桑博點燃一支菸,又給魏寶祥一支,沒有給對面的三個人,魏寶祥默默地抽着煙,一個字都不說,心情很低落。桑博說道:“現在的情形是,曾慶擺了紅軍一道,本來是要合作,現在又搞起什麼破擂臺,就是擺明了想讓站前所有混混來挑着紅軍。現在在站前的勢力其實也就三方面。一個就是紅軍,現在站前當之無愧的老大。第二個就是大剛和你們,這些散兵遊勇,你們只是臨時組合在一起的小團伙而已。劉大偉看上去站在大剛之後,其實他根本沒打算和紅軍對着幹,而老邊自從被小強砍了以後就一直消失着,死了也說不定。第三就是索勝,他是咱們這一代出名最早,擁有自己勢力最早的混混,和紅軍哥實力比不上,只不過索勝和紅軍的人有些矛盾而已,估計會趁此幾乎搗亂。”

“那你們的意思……?”

“紅軍哥的意思,就是你還回來繼續跟着紅軍哥,之前的事情就算了,遊戲廳繼續讓你和黑子管理,趙孟也過去,不但不追究你們拿走遊戲廳的錢,反而把遊戲廳一半的股份給你們。這樣的話,大剛這些貨色就根本不足爲懼,索勝那邊更好對付,我們隨時把他搞定,說不定今後站前區的紅燈街也能歸我們。這是紅軍哥的提議,如果你們不答應回來繼續跟着紅軍……”桑博擡起頭看着張小虎:“如果你們不答應,也無所謂,把從遊戲廳拿走的錢,雙倍的還給紅軍哥,並且保證不摻和這次賭場的事,紅軍可以不找你麻煩。”

“哈哈哈哈哈哈。”張小虎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紅軍就這麼怕我找他麻煩?看來這次賭場的事,真的有必要搞一搞了,哈哈哈哈哈。”

魏寶祥有些着急,“虎子!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和桑博來的路上還在說,如果咱們兄弟今後還能繼續在一起,是最好的!”

桑博沒有說話。

魏寶祥繼續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本來也不是我們摻和的,你們回來繼續弄你們的遊戲廳,咱們幾個人繼續混在一起不好嗎?”

“寶祥!別傻了!”張小虎厲聲厲色,“紅軍當初是怎麼讓張鵬進監獄的,他當初怎麼利用我們的,以爲我看不出這是緩兵之計?如果想要給我們遊戲廳的股份,早就給了,需要等到今天?呵呵呵,如果我今天回去,紅軍暫時穩住我,等他剷平了其他人,拿到賭場以後,你覺得他會輕易放過我?韓三怎麼死的!到那個時候我們三個只會死的更慘!事已至此,我和黑子趙孟別無他路,只有這一條道走到黑了!我們今後,只爲自己,我們一定要成爲站前一帶的大哥!”

桑博和魏寶祥沉默了,這個道理他們兩個不是想不到,只是他們不想承認而已。

談話陷入了僵局,桑博突然生氣地對張小虎說:“你這是帶着黑子和趙孟走上一條不歸路!你這個滿腦子只知道當大哥的廢物!”

“那他M也比你一輩子當狗強!”張小虎也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

片刻之後兩人再次沉默。

就在這個時候,檯球廳的大廳裡突然傳來一片瑣碎的腳步聲,腳步聲中還伴隨着零星金屬碰撞的聲音。外面沒有人說話,但明顯能聽出來出現了不少不速之客。

“陰我!”張小虎突然拔出匕首指向桑博和魏寶祥。黑子和趙孟也把手伸進後腰,隨時準備動手。

桑博和魏寶祥兩個人互相對望一眼,沒有說話,桑博大吼一聲:“你他M把刀給我放下,你以爲誰沒有刀?”說着桑博也拔出一把帶血槽的長匕首。魏寶祥龐大的身軀站起來,左手攔着張小虎,右手攔着桑博,“都把刀放下,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先不要輕舉妄動!”

“事情多明顯!紅軍讓你們先來忽悠我,忽悠不成就帶着人過來弄我們,你們現在真的成了走狗!”

“人不是我叫的!”桑博的話顯得有些無力,即便人不是他叫來的,也是紅軍派來的,聯繫張小虎的是桑博,那麼他們的行蹤肯定也是桑博透露的。

這時棋牌室的門突然打開,常平走了進來,依舊是平頭,鼻樑上的疤依舊是那麼明顯。常平看到幾個人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戲謔的笑容:“喲,幾位大哥沒談攏啊,這麼激動,哈哈哈。”

桑博扭頭對着常平,臉色有些不好看,說“常平我們還沒有談完。而且昨天我不是和紅軍哥說了,不需要你們帶着人來嗎?”

“紅軍哥這不是擔心你的人身安全嘛,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而且昨天不是你親口說的,在這裡談,估計談不攏。而且你自己親口說的,已經和他們不是兄弟,今後見了面也會搞死他們?這不都是你說的嘛。”

張小虎惡狠狠地看着桑博沒有說話,趙孟和黑子也感覺被坑了,很是生氣。

常平對物理的五個人說:“行了,都出來吧,咱們出來聊,裡面多憋屈啊。走走走走。”常平首先拉着桑博和魏寶祥向外走去。張小虎通過門口向外看到,外面這一眼掃過去,最起碼來了二十多人,各個手裡都有武器。張小虎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必須火速逃離這裡。

常平和魏寶祥率先走了出去,桑博也走到了門口,

張小虎不虧是幾個人裡反應最迅速的,立即衝向桑博,飛起一腳踹在桑博的後背,桑博肥胖的身軀失去平衡,一下子撲到大廳的人羣中,張小虎拉着黑子和趙孟大吼:“跑!”

三個人衝出棋牌室的門向檯球廳深處的走廊跑去。正門口已經被堵住,不可能從那裡出去了。好在剛纔張小虎已經把檯球廳的路全都摸清楚了,像這樣面積的公共營業場所是必須要有兩個出口的,其中一個是消防通道,否則消防部門是不會讓你開業的。張小虎正是要帶着黑子和趙孟從後面的消防出口逃走。

張小虎在前黑子和趙孟在後,常平等二十多人手持砍刀鋼管緊隨三個人,在電視上看到這樣的場景,總會發現,被追的人都很聰明,不是扔幾個障礙物就是製造一些麻煩拖住後面的追兵,而後面追的這些反面人物也一個個都跟傻X一樣,人家扔個香蕉你就能滑倒,人家隨便推倒個桌子什麼就能撞翻一個步兵連的人,人家隨便翻個牆飛走了後面的人就跟植物大戰殭屍裡的殭屍一樣站在牆根下傻X的一個個大眼瞪小眼。

事實是,張小虎他們幾個跑的飛快,一下子就衝到了後門,打開門就衝進了檯球廳後面的小街道,而常平一衆追趕的人也跑的飛快,沒一會兒就把趙孟抓住砍翻在地,半秒的時間都不到趙孟就被七八個人圍毆在中間,像極了當時他們幾個人在韓三的檯球廳圍毆那個倒黴蛋。

其他十幾個沒有圍毆趙孟的人繼續跟着常平追趕張小虎。但是因爲圍毆趙孟耽擱了時間,和張小虎黑子的距離一下子被拉開了。

當張小虎和黑子發現趙孟出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兩個人跑在小巷子裡,張小虎回頭只看到繼續追趕的常平幾個人,望眼欲穿也找不到趙孟的影子。完了。

就這樣,從檯球廳跑進後面的小街道,又從小街道跑到大路上。常平幾個人追了幾分鐘之後和張小虎的距離越拉越遠,索性放棄,就折返了回去。

張小虎和黑子沒有轉身回去救趙孟。不是因爲他們不講義氣,也不是因爲張小虎沉着冷靜知道回去沒有任何意義。在那個時候,人只剩下了本能,面對危險求生的本能。

張小虎和黑子跑回了他們最近經常躲的地方,是火車站旁邊一個廢棄倉庫的小樓裡,這個小樓以前是倉庫啓用時辦公人員的辦公樓,三層,老式的筒子樓,走廊朝外,沒有窗戶。

他們兩個來到屋裡,這裡只有兩張牀和一臺十幾寸的彩色電視機還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有撲克和啤酒瓶,滿地菸頭。

呼哧呼哧。

兩個人喘着氣,心臟都快要跳了出來。

黑子還是沒什麼表示,而張小虎快要氣炸了,又氣又惱,氣的是桑博和魏寶祥,今天的這筆賬必須算在他們兩個頭上。惱的是自己,竟然拋下趙孟逃走了,他當時也想回過頭去,和常平幾個人拼個你死我活,要死大家一起死。可是沒有,當時真的只能逃走一個算一個。

張小虎和黑子站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賣部旁邊,他們兩個故意躲進一個黑暗的角落,但又離小賣部很近,因爲他在等趙孟的電話,他已經呼了無數次趙孟的BB機。

兩個人就這樣站着等了一整天。

所以說還是之前的兄弟也好朋友也好,友誼處的都很深。爲什麼,很簡單,在那時候因爲一個約定無論如何也要按時赴約簡直太常見了,因爲寄出去一封信就可以幸福三四天(那時候同學朋友之間不管是不是在一個城市,貼郵票互相之間寫信是很常見的溝通方式,尤其是情侶,那個時候每個學校的門房每天都會有黑板寫着誰誰誰有信件,而不是淘寶快遞),等回信寄過來的時候那感覺簡直比現在拆包裹要幸福一百倍,一張信紙的內容可以重複看一星期,也可能因爲等你回個傳呼就能像張小虎黑子一樣在小賣部跟前站着等半天甚至一天。或者因爲一句你想幹嘛讓我等你一年,我就真的等你一年,一年之後約定的那天來了,我真的會去找你告訴你,我們約定的時間到了。

你放現在試試?

別說一年,就算讓你站着在外面等一天都不可能再出現了,讓你在家裡等你朋友來找你你恐怕連兩個小時都會覺得不耐煩吧。

或者情侶之間五分鐘沒回微信就要吵架分手了。

甚至兄弟之間說好要做的事情臨時就有人變卦放鴿子,這要是放在十幾年前,你這樣的鴿子放一次今後大家就可以忘記你這個人了,我講真。我記得之前說過,越是通訊不發達的時候,人們彼此之間的信義和契約精神越是普遍,現在通訊發達了,反而沒了信義和契約精神。不靠譜和鴿子王遍佈大街小巷。

話說就在深夜小賣部快要關門的時候,公共電話響了,張小虎趕忙接聽,是趙孟。

“帶着錢來第一醫院,我沒錢付醫藥費,我在門診部門口等你們。”

“傷的重嗎?”

“死不了,速來吧。”

“好的。”

張小虎和黑子騎上自行車火速來到第一醫院,果然一個滿頭繃帶的少年正站在門診部的門口站着抽菸。

“怎麼樣!”張小虎和黑子把車子一扔跑到趙孟面前。

趙孟頭上和臉上都纏着繃帶,看不出來什麼表情,只聽他說:“腦門上十七針,眉骨三針,臉頰上兩針,後背三十三針,兩個胳膊上多少針忘了,沒記住,左腳三個腳趾骨折,屁股被紮了一刀,不深,縫了五針。肌肉拉傷淤血什麼的就不說了,小事。”趙孟抽了一口煙,說話不帶任何語氣:“我被他們差點弄死,不過幸好都是外傷,一個月左右就能好。白天我被他們砍的時候說實話,我覺得我要死了,肯定活不成了,沒想到他們打累了之後見我趴在地上不動,滿身都是血也就不打了。然後就有人報police,police來了之後先把我送來醫院治療,然後說我這絕對輕傷以上甚至重傷,讓我去做傷殘鑑定,問我是誰幹的,他們要提起公訴。”

“那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說,我說我一個人準備去打檯球,然後被突然被一幫不認識的人砍了,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們沒辦法,只是備了備案就走了。醫生給我治療之後又打破傷風又輸液,搞到剛纔才弄完,我還睡了一覺,然後我就回了你的傳呼,醫生等着我繳費呢。”

(在那時候醫生雖然做手術什麼的都要收紅包,但是在治療這方面還是本着救人爲主的,情況緊急肯定先治療,不像現在,先交費。話說我親堂姐比我大十歲,就是我們這裡最大的醫院心腦內科主任。每次聊天的時候我都問,最近業績咋樣呀?她就說,哎呀,本季度創收不理想啊,我問是不是有醫鬧去鬧了,她說鬧鬧更健康呀,這是免費的廣告和炒作,隨便鬧,越鬧生意越好………所以大家不要問我是哪個城市的了,我在這裡什麼都敢噴,到時候我噴過的人被人肉了多不好。)

張小虎交完費,低聲問趙孟:“桑博和魏寶祥動手了嗎?”

“動不動手有區別嗎?”趙孟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片刻之後說:“虎哥,這個仇我要報。”

“我給你報,一定要報,先弄桑博和魏寶祥,然後再弄常平和紅軍。他們誰也跑不了。”

“恩。”

三個人回到廢棄的倉庫大樓,回去的時候在路邊吃了碗麪。路上的行人看到趙孟這個樣子,紛紛躲的老遠。

那個時候他們三個只在外面吃,爲什麼不吃泡麪,因爲泡麪貴呀。那個時候一個桶裝的泡麪要三塊錢,路邊一碗熱乎乎的打滷麪才一塊五。那個時候有錢人才吃桶裝的泡麪。

當晚趙孟就開始發高燒,張小虎和黑子一整晚都沒有睡覺,照顧他。

因爲害怕再被報復,第二天張小虎和黑子騎着自行車載着趙孟,跑了很遠,來到一個城鄉結合部的小診所裡給趙孟輸液,一連七天都是這樣,直到身上的縫針的線被抽掉了。

那段時間張小虎他們三個人過的生活簡直糟糕透了,雖然有錢生活,但是每天哪也不敢去,就是在小破屋呆着看電視,抽菸,電視也只有一兩個頻道,無聊的時候就打牌,要麼就是把趙孟身上的繃帶拆開,欣賞這恐怖的傷口,要麼就是把吊扇打開(屋裡有吊扇。)打開之後馬上關掉,三個人開始賭,猜單雙,就是以一個風扇的扇葉爲標準,轉一圈就是一,關掉之後喊開始,三個人同時計算,最後得到的圈數是單是雙,就這樣賭。

張小虎他們三個人那幾天的生活,讓我想到了**電影裡對混混們的稱呼,那些混的不入流的小混混,除了叫古惑仔,還有一個稱呼叫做爛仔,爲什麼叫爛仔,因爲生活很爛,糜爛,白天睡覺,晚上出去混,混吃混喝,偶爾吸個毒泡個妞喝個酒打個架,不管有沒有跟大哥,大哥都只是需要你的時候喊你去,不需要你的時候哪管你死活,整天居無定所,家人早已對你放棄,吃了上頓沒下頓。這就是混混,這就是爛仔。

張小虎他們幾個人當時就是爛仔,只不過,張小虎是個有追求的爛仔,他和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或者說,一開始我們是一樣的,但是在我進監獄的那幾年開始,我們的目標和追求就開始變得不一樣,追求的方式也不一樣,造就了最後我和張小虎他們幾個人,每個人最後的結局都是不同的,我們慢慢講。

說到張小虎三個人開始準備報復,首當其衝的目標就是桑博和魏寶祥。

朋友的背叛往往比敵人的傷害來的更讓人無法接受。

期間,張小虎聯繫了大剛孫文老六三個人,希望他們三個人也出力,一起對付紅軍,當然,先從紅軍的手下桑博魏寶祥和常平開始!

大剛自然答應,在紅軍搞賭場這個關鍵的時期,把他手下的幾個人搞一搞,勢必會挫傷他在江湖上的銳氣和地位,如果成功,那麼今後在江湖上的其他混混也都不會再那麼懼怕紅軍,大家都會躍躍欲試的去搞紅軍,能起到一個帶頭的效應,這是大剛很願意看到的。當然,大剛也有條件,大剛幫助張小虎搞完桑博幾個人,張小虎就必須跟着大剛去和紅軍正面對抗,不讓紅軍在車站旁邊荒地上的三層臨街的建築物蓋起來。

張小虎和大剛的協議達成之後,就開始着手準備。

張小虎知道,馬上就是桑博的生日,往年的生日都是和自己這幫兄弟一起喝酒,而今年,桑博生日的酒會繼續喝,而張小虎要送上的生日禮物,是鮮血,桑博和魏寶祥等人需要償還趙孟的鮮血。

往年桑博和張小虎,趙孟,魏寶祥,曹明亮,等等,我們都會在車站周圍的小館子裡點幾個菜,然後瘋狂的喝酒,喝到吐喝到傻喝到哭。我們爲桑博慶生去的館子都很髒很小,菜也沒錢點好的,哪個便宜哪個實惠就來哪個,但那時候很開心,不是因爲錢,而是因爲有人陪伴,我們這一代的獨生子女,在十幾歲的少年時期,往往把兄弟情誼看的比命都重,因爲一羣兄弟的陪伴,可以換來半生的回憶。

而今年,桑博會在張宏的包子店請客吃飯,他現在不缺錢花,不缺身邊的兄弟,也不缺面子。唯獨缺少了最初那份單純的兄弟情誼。

張小虎通過之前遊戲廳認識的小混混,很容易就打聽到桑博生日那天請客的具體情況。桑博叫上了紅軍手下一起混的所有兄弟,當然,紅軍哥和石頭哥可能也都會去。

張小虎,黑子,趙孟再加上大剛,孫文,老六一共六個人,就埋伏在桑博回家的路上。他們沒準備在桑博吃飯的時候動手,那樣做無異於自投羅網。他們六個人暫時還不能對紅軍等人下手,先拿桑博和魏寶祥開刀!接下來就是常平,最後是紅軍。

包子館就在火車站旁邊,從包子館回桑博家的有條黑暗的小路,張小虎他們就準備埋伏在這條小路。值得一提的是,那天晚上我們八個人準備拜把子,桑博和張小虎互相不服氣,就是在這條黑暗的小街道單挑的,最後竟然兩個人都打急眼,拿着石頭互毆起來。

所以我說,我信命,這一切都是命。當初張小虎和桑博在這條小街道流下了鮮血,今天還是他們兩個,還會在這裡流下更多的血。

老六是劉大偉飯店的混混,平時和大剛關係非常好,現在劉大偉在暗中支持大剛,自然把老六派給了大剛。這個老六滿身都是紋身,但卻是最初級的青色針刺的紋身,不是現在年輕人用紋身機紋出來漂亮的彩色紋身。老六平時對劉大偉有些不滿,爲什麼?很簡單,劉大偉混的再怎麼吊,也不過只是個飯店的老闆,老六由於混了這些年也沒混出個所以然,平時也只能在劉大偉的飯店打打雜當個服務員什麼的,一點都沒有得到重視,這次跟着大剛出來辦事,自然是非常愉快。

這時老六站在六個人的最裡面,蹲在地上抽菸,手裡把玩着一把只開刃了一半的砍刀。

當年很流行這樣的砍刀,這種砍刀兩尺長,很寬,刀尖大刀柄小,掄起來很有力。但是打架卻不把所有的刀鋒全都磨成鋒利的刀刃,爲什麼,因爲容易砍出事啊,這麼大的刀,這麼重,力氣大的人一刀下去說不定一下子就把誰的胳膊給齊根砍斷了,在那些年的混混裡還真沒有多少人敢幹這麼殘忍的事情,所以很多人都只是把刀尖的那一小部分開刃,後面的大半部分都保持着剛買來時很鈍的樣子。

這樣的話,你拿着這把刀往對方面前一站,照樣明晃晃的,很嚇人,真打起來,可以全力的砍,砍在你胳膊上最多骨折,不會出大事。如果打急眼了,需要讓你出點血,就用刀尖來砍,一刀一個大血口子,也是殺傷力巨大。

老六的刀就是這個樣子的,大剛和孫文連刀都沒帶,只拿了鋼管。

反觀張小虎趙孟三個人卻不一樣了,全是殺傷性的匕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張小虎已經慢慢開始往亡命徒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張小虎等人背靠着一面牆,被團團圍住,逐漸被包圍成了一個半圓。紅軍站在最前面,身邊是常平石頭桑博等人。

大家都站定以後,彼此虎視眈眈地,沒有人說話,氣氛卻逐漸攀升到緊張的頂點。

張小虎手裡緊緊地握着匕首,他想大喊一句:“誰先上來誰先死。”卻沒有喊出口,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有意思的是,因爲這句話成名的人物,正站在他的對面一臉不屑地看着自己,是石頭。

就在此時,一個令人意外的情況出現,只見大剛孫文三個人慢慢朝着紅軍走去,紅軍身邊的小弟除了石頭以外各個都神情緊張,紛紛拿出武器準備隨時毆打大剛,張小虎也摸不清楚頭腦,他想攔住大剛的衝動行爲,卻已然來不及了。

大剛走到紅軍面前,只說了一句話:“紅軍哥,人我給你帶到了,咱們說好的賭場分紅,可別說話不算數啊。”

“放心,我陳紅軍從來說話算話。”

“ok。”

說完,大剛孫文老六三個人從人羣中擠了出去,從他們站在紅軍面前說話到現在遠遠離開,始終連一次回頭都沒有。

是的,對於大剛來說,他一直跟着老邊辦事,老邊就這樣突然失蹤,只留下一塊金錶,劉大偉拿着這塊金錶就想讓自己當炮灰在外面拼命,他劉大偉卻坐在屋裡坐享其成,這不是把自己當傻X坑呢嘛。這年頭,誰都不比誰傻兩分鐘,你又不是我大哥,我爲什麼要服你。大剛孫文和老六三個人,早就商量好了,他們三個要像張小虎一樣,今後自立山頭,慢慢在站前打出自己的名聲。然而現在,呵呵,自然是誰有實力和誰合作咯。況且張小虎這樣的傻X,自己出來混的時候他們還揹着書包天天向上呢,要是放在三年前,自己連看他們一眼都不會看,呵呵。管他們是死是活。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對於紅軍來說,讓大剛來分一杯羹?呵呵,他怎麼不去吃屎?暫時的拉攏而已。

就這樣,這次賭場角逐戰中三大勢力的其中一方,就被紅軍輕鬆的瓦解了。有時候面對利益,混混還不如一條泥鰍可靠。

張小虎看着這個雪上加霜的場景,說實話,腿有些軟。

紅軍對着這三個在他眼裡像是小寵物狗一樣的人,大吼一聲:“今天老子就要像電影裡那句臺詞一樣,清理門戶!!”

“夠了!”

桑博一聲大吼,對着紅軍哥說道:“紅軍哥,你不該一直這樣利用我。”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聽聽!”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桑博質問,紅軍一下子氣地紅了臉,小眼睛惡狠狠地。

桑博毫不畏懼,對着紅軍說道:“你不該這樣利用我!我認認真真地跟着你,我和寶祥一直在替你做事,你讓我帶人去勸張小虎回來,卻又叫常平帶人去砍他們。今天我生日,你卻沒有對我說一聲就帶着我來打他們,我覺得我一直在被你利用。”

“啪”紅軍一巴掌打在桑博胖臉上,說道:“你他M知不知道這幾個人今天過來是要砍你的,我是在幫你幫你報仇,你個傻X!”

“他們來砍我,是把之前常平砍趙孟的仇記在了我的頭上,歸根結底,你是希望我們幾個人互相殘殺,你這樣做,呵呵,你以爲我真的看不出來?難道這和當初帶着我們殺韓三不一樣嗎?當初我們只是和孫文打了一架,我們和韓三根本沒有仇,你打着爲我們報仇的名義去殺了韓三,最後讓張鵬坐了牢,今天呢?今天是不是也準備打着我的旗號弄死他們,提升了你的名氣最後讓我像張鵬一樣進……”

桑博話沒說完,站在紅軍身邊的常平一把***精準地扎進了桑博的肚子。魏寶祥見狀要對常平動手,站在紅軍另一側的石頭從後腰拔出了一把自制的獵槍頂在魏寶祥腦門。

就在這時,張小虎大吼一聲:“我他M弄死你!”就帶着趙孟黑子衝向了紅軍,他們知道今天是跑不了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在自己死之前拉上紅軍墊背。而紅軍也不是吃素的,身體向後一閃,對着身邊的兄弟大喊:“給我弄死這幾個小B!”人羣紛紛擁上前去,紅軍自己閃在了人羣的外圍。

喊殺聲就在那一瞬間炸裂開來,充滿了整個小街道。

“砰”一聲槍響,人羣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着騷亂舞動了起來。這時石頭也退出了人羣外,和紅軍站在一起。

紅軍問道:“你怎麼開槍了?”

“那個傻大個太猛,嘿嘿,沒事,我打的腿。”

“哦……抽顆煙。”

“軍哥,早知道這樣,不如當初直接找個藉口把這幾個小孩一起弄了得了,還等到現在?”

“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呀,本來還想着這幾個小朋友在今後能多替我抗幾個雷,沒想到一個個的都他M反水了,我有什麼辦法,正好滅了這幾位,今後在站前區咱們一家獨大,我看張宏的包子……今後我也可以去廚房做一做了,哈哈哈啊。”

“索勝那邊呢?”

“站前區現在沒人敢跟我對抗,索勝這個傻X呆着一幫雞能把我怎樣?讓我精盡人亡?”

“嘿嘿,要不要找時間搞他。”

“等最近的事情都弄完,肅靜了之後還能讓他跑了?”

“呵呵。”

…………

兩個人站在人羣外抽菸,眼睜睜看着五個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被圍毆在血泊之中,他們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

沒過半天,我就在和身邊的人閒聊時得知,五哥因爲上工時間打架鬥毆,被撤銷了雜役的職位,降成了屁民,而且他的兩個得力助手大胖和小范現在還在禁閉室關着,臥槽!這都多久了,我剛關過禁閉我深有體會,這十幾天過去,我估計他倆都得用腦袋撞牆了。還有那個花花,那天我和五哥對戰的時候由於不好好幹活,上來湊熱鬧(他沒打,捱了我一腳就跪了。)當天被罰增加百分之五十的工作量,結果受了內傷的他那天死活沒幹完,熬了一個通宵幹完之後,第二天沉重的工作量又壓了上來,一晚上沒睡,白天打盹,又沒幹完,又挨罰,結果這一個星期花花都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和豆子做着鬥爭,其遭罪程度一點都不比我好的哪裡去,甚至還不如我呢,我好歹不用幹活想睡就睡(雖然如果再讓我被電,我寧願通宵幹活。)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旁邊的人聊着,這哥們手掌翻飛不斷地撿着豆子還要和我搭話,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帶着哭腔對我說:“強哥你放過我吧,你和他們去聊天吧,我實在是忙不過來呀,晚上幹不完活兒又要挨罰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裡已經乾的差不多的半包豆子,就放過了他。

晚上回到監舍,我和張哥抽菸聊天。我發現老金已經不知道滾去了哪裡,鋪上換成了一個乾乾淨淨的眼鏡男,聽說進來之前是個大學生,因爲搞對象和情敵爭風吃醋把人家打傷了,人家家裡有錢有勢就把他弄了進來。龍二也消失不見了,換成了一個被擼下來的前任靈道,據說這個靈道在外面的時候和張哥關係還不錯呢,經常在一起喝酒,叫李雪順。張哥說,他喜歡和有腦子的人聊天。

我不知道他說的這個有腦子的人裡,這裡麪包不包括我。我也沒敢問,怕一問再遭到羞辱。

我問張哥:“五哥被擊沉了?”

“沒有呀?哪沉了?”

“我不是看他已經在撿豆子了嘛。”

“撿了嗎?”

“沒注意。”

“就是呀,給他分配的活兒一點沒幹,就是坐在那裡裝雕塑,這不是還沒有完全擊沉嘛。”

“這還不行?這明顯認慫了啊。”

“呵呵,要不說你成不了大事啊,小強,像五哥這種人,面服心不服,你要擊沉他,就得斬草除根,一次性讓他沉到太平洋海底,否則稍微給他一點春風,他馬上就星星之火燎原,捲土重來了,到那個時候,你只會被他報復的更慘!這種老流氓我見的多了,你必須從肉體,精神,包括靈魂上把他三方面消滅,讓他魂飛魄散,你今後才能安安生生的。”

“那怎麼辦啊?”我偷偷摸着張哥的軟中華,拿出一支給自己點上。

張哥把我剛點着的香菸順手拿了過去,邊抽邊說:“什麼怎麼辦?熬着他,一步一步來,不能操之過急,但也不能不慌不忙。太着急容易激着他,太緩慢又起不到效果。現在纔剛剛從肉體上把他摧殘了,我正在折磨他的精神,嘿嘿,最後纔是靈魂。”

“你到底要怎麼搞啊!”

“嘿嘿,你慢慢看着吧。”張哥抽着煙,說道:“大胖和小范馬上從禁閉室出來了,我要讓這倆貨看到,他們的大哥,這裡之前的第一把交易,正在歡快地幹活兒,邊幹邊喊口號,他們自然也就老實了。所以,如果能在他倆從禁閉室出來之前,讓五哥從精神上毀滅,老老實實的幹活兒,今後,”說着張哥站起身來,一手掐腰,一手夾着香菸,用開國元帥的口吻說道:“今後長江以北,再無戰事!!”

晚上我睡醒去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聽到五哥的房間傳來老金被打的聲音,”哎呀,五哥別打了,我錯了行嗎,我不就是喝口水不小心濺你鞋上了嘛,我給你擦乾淨……我給你舔乾淨行不行啊……“

我沒仔細聽,上完廁所抽支菸回了自己的監舍,我躺在牀上的時候想,如果當初張哥進來的時候,五哥沒有對張哥進行打壓,沒有百般地羞辱張哥,是不是五哥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會不會和張哥和平共處,或者他看清楚了形勢,主動在張哥面前認慫,今後五哥是不是也會是除了張哥之外,這裡面地位最高的那一個?

我想到半夜,突然想明白,不會的,如果事情再來一遍,五哥還會那樣做,而張哥也還會這樣對付五哥。爲什麼,道理很簡單,因爲五哥之所以在外面是地頭蛇,在裡面是扛把子,正是因爲他爭強好勝,夠狠夠毒,而他和張哥都明白,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你不把另一隻老虎抽筋扒皮泡了虎骨藥酒,那麼對方早晚是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所以,當你站在最高峰的時候,就說明你已經擊沉了其他的同類。

還是那句話,不是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而是你的權力越大,要承擔的風險也就越大,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當然,第二天一大早,五哥就對張志明吼了起來。

張哥帶着我們三個站在五哥面前,好像四大金剛一般,五哥也像那無力地小妖精,憤怒而委屈着。

”你幹不幹吧!一句話。“張哥下了最後通牒。此時此刻整個工區的人都在看着呢,無論是我們還是五哥,都不會輕易認慫,今天如果哪一方認了慫,那今後就永遠不要想再扳回來。

”我不幹!我從來沒有幹過,不會幹!“

張哥不再廢話,一巴掌打過去,脆生生的,整個工區都能聽到。五哥被這一巴掌打的炸了毛,站起來就準備和張哥拼命。

當我們三個是空氣?

我們三人同時出手,一下子把五哥砸翻在地,牛力和徐徐由於之前一直懼怕五哥,出手有些墨跡,我不一樣,之前和五哥打了一架,心裡早就不再害怕他,五哥打架也就那麼回事,又是不是三頭六臂的。這裡數我打的最狠最生猛。

五哥也是條漢子,被我們三個人這樣輪番一頓亂砸,雖然毫無還手之力,但也是吭都不吭一聲。

我們累了之後,站在那裡喘着氣,張哥又是一句:”你這是公然的反抗改造行爲。這活兒你幹不幹吧!“果然,張哥開始給他扣高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出師有名,於情於理,就算把王主任叫來,也會說五哥這頓打捱的不虧,到時候還是得幹活。

五哥坐在地上惡狠狠地看着我們,說:”我不會,而且我剛纔被你們打了,肚子痛,今天干不了了!“他說今天干不了啦,話語中已經帶了一些柔軟的意思,那就是說今天是幹不了了,明天能不能幹再說。

”啪“!張哥又是一耳光,我能感覺到張哥掄起黑大壯的胳膊,打的真是使了全力了。他就要在今天,更加進一步的摧殘五哥。

”幹不幹!“

”不幹!“

”給我打!“

噼裡啪啦,又是一頓猛砸。

”幹不幹吧!“

”我頭痛!幹不了!“

”打!“

動次打次,又是一頓暴打。

”幹不幹!“

”…………“五哥不再說話,就這樣沉默地抗議着。他的半張臉已經腫了起來,身體的內傷估計也不輕,我們都下手挺狠的,尤其是那個徐徐,之前當過兵,下手那叫一個穩準狠。

五哥坐在地上叉着腿,像是個被玩壞了的玩具,我看他不停的揉自己的右臂,估計那裡傷的不輕。

張哥見五哥不再用言語反抗,知道差不多是時候了,就開始用語言對他進行蠱惑,說:”五哥啊,你說說你這麼大個人了,在這裡有比你歲數大的,有比你歲數小的,你看誰整天沒人被幾個小青年這麼揍?你寒磣不寒磣?乾點活兒能死?再說了,你之所以再過幾個月就出獄,是因爲你之前有減刑票,而且最多的一張票是局級的,一減減了半年啊,你這馬上要出去了,要是因爲不幹活兒,或者整天惹事兒被關了禁閉……你可要想清楚,關了禁閉對那些沒減刑票的倒無所謂,對你,只要你一進禁閉室,你那張半年的減刑票馬上就得丟,說不定因爲小強表現好就給他了……“說着張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很配合的:”嘻嘻嘻嘻嘻。“**地笑着。

張哥繼續說:”一旦事情變成那樣,明年你都別想出去了,值當嗎?就因爲少幹了一點活兒?“

藥到病除,五哥徹底動搖了,但嘴上還是說:”這豆子也太多了,我幹不完。“

”這樣吧,看在咱哥兒倆的交情上,我特別批准你,這六包豆子,我允許你幹不完帶回去幹,不懲罰你額外的,只要你明天上工之前交上去,就沒有懲罰,今後就按照六包來,也不給你增加,人家都能幹完,你也應該沒問題的呀,別讓人家看不起咱呀,是不是五哥?“

”我……我儘量吧。“

”那個什麼,張志明,五哥明天把豆子交上去的時候你可得好好檢查,不能因爲五哥是我的朋友就網開一面啊,我這個人很鐵面無私的!“

”知道了知道了,張哥,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嘿嘿嘿。“

”恩,散了吧散了吧,“張哥把我們趕走,看了看已經開始一把一把撿豆子的五哥,突然對着整個工區大吼:”都他M的給我精神着點,抓緊幹活兒!誰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地下鬧屁,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在前些年我看到了那部電影,裡面有句臺詞,叫做”殺人誅心“。我就想起了張哥,還有五哥。

晚上回到監舍,我蹭着張哥的軟中華(說實話,即便是出獄之後的好幾年,我都沒有這麼嗨皮的整天抽軟中華,要知道我之前的水平可是一塊五的黃絲綢啊。)

我問張哥:”嘿嘿,五哥這次算是徹底擊沉了吧。“

”沒呢,還早還早。“張哥捏了一下我的咪咪,我吃痛向後躲。

”這不是都開始幹活了嘛,我看今天一天還幹了不少呢,比前幾天強多了!“

”這不是纔剛剛乾了不少嘛,我還要讓他幹成業務標兵,邊幹邊喊口號呢,你忘記了?“

”我去,你說真的呀?“

張哥沒理我,反而是看了看牆上的表,對我說,”差不多了,你趕緊去五哥監舍,快去。“

”幹嘛?“

”你過去就知道了,如果他在讓別人給幫忙撿豆子,你就打他,打服爲止。“

”好吧……“我走到半路又跑回來,”我要不要喊上徐徐和牛力啊,我們三個人打更有效率,我要是一個人的話沒氣場呀,他萬一一還手,我倆打來打去也就打個平手,起不到震懾效果啊。“

”你個慫比!“張哥扔過來一隻拖鞋,被我輕鬆閃開,砸在了大學生眼鏡哥的臉上,眼鏡哥正在看書,被這飛來的拖鞋把書和眼鏡都打掉了,他扭頭一看是張哥扔的,又乖乖幫張哥把拖鞋扔回原來的爲止,自己戴好眼鏡架好書繼續看,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張哥對我說道:”你去吧,就按我說的做,你今天過去的目的就是徹底征服他,讓他今後手裡的活兒只能自己幹,而且必須自己幹。放心吧,你揍他他不敢還手的。“

”可是他要是還手呢?“

張哥沒有回答,又是一記拖鞋扔來,我快步跑開,走了。拖鞋又砸在了眼鏡哥臉上,眼鏡哥把張哥的拖鞋穩穩地扔回原來地上的位置,戴好眼鏡架好書,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來到五哥宿舍,剛一進門,果然,老金和幾個弱雞在幫五哥撿豆子,五哥坐在那裡吆五喝六的。不過我可以通過老金他們的表情看出來,眼神裡已經充滿了鄙夷,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一個白天還被打的不敢說話,老老實實幹活兒的人,晚上就回到監舍稱王稱霸,這種人就算是老金這樣的貨色都不會服你。

我剛一進門,五哥就看到了我,沒說話,有點吃驚,愣愣地看着我。我提了提氣,對老金他們說道:”你們怎麼幫五哥幹活,這麼樂於助人?“

老金沒說話,旁邊的一個更弱雞的老頭裝老好人,呵呵說到:”哎呀,都是在一起的兄弟,弟弟有難了哥哥能袖手旁觀嗎?互相幫助,互相幫助,呵呵呵。“

五哥對着這個弱雞老頭大喊:”誰他M是你弟弟,你別尼瑪乾點活兒就佔我便宜,你個老不死的東西。“

我立刻對這個老頭說道:”你看看,五哥需要你來幫助嗎?你們他嗎的這麼樂於助人,明天我跟張志明說一下,讓他給你們幾個一人多發倆大包豆子,行嗎?不行就發四包,既然喜歡幹活兒就讓你們幹到爽!“

話音剛落,幾個幹活兒的人都像是被電擊了一樣,馬上放下豆子頭也不回地坐回自己牀上,逃離了危險區域。

五哥陰陽怪氣的對我說:”你小子,別仗着是張惠然的一條狗就來我面前吆五喝六的,我告訴你,咱們有出去見面的那一天!“

他罵我是狗,還威脅我,我怒了,一腳踹過去,他當時是坐在牀上,我是站着的,所以這一腳踹在了五哥的臉上,他向後倒去,我一下子騎在他身上對着他的腦袋沒頭沒臉地暴打了起來。白天剛打過,晚上又打,我已經是輕車熟路,五哥也好像被打皮了,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只是雙手不停地抵擋着我的進攻。我有張哥撐腰,自然沒有任何顧忌。

就這樣打了一會兒,我有些累,五哥白天臉就有些腫,被我又這樣一頓暴打,一下子沒了囂張的氣焰,坐在那裡喘着粗氣,低頭不說話。

我在監舍裡說道:”今後,誰都不許幫其他人幹活兒,自己的活兒自己幹!誰要是幫別人幹活兒被我看見了,我就回去告訴張哥,讓他今後給誰多分配任務,累死你。“說完我就走了。晚上據說還是有人幫着五哥幹完了,可是五哥再也沒有罵過那些幫他幹活兒的人。

沒過幾天,大胖和小范也從禁閉室回來監區,當他倆看到五哥坐在那裡埋頭幹活兒的時候,一個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什麼情況!

五哥低頭沒有看他倆,五哥太丟人了。

看到五哥都老老實實地撿豆子,大胖和小范也不再說話,老老實實接手了張志明分配的豆子,坐在那裡裝樣子似的撿了起來。

我老遠地看着張哥,張哥蹲在牆角,前胸趴在馬紮上,一邊抽菸一邊低頭玩着一朵地上長出來的小黃花,跟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我去,他永遠看上去都那麼low比,瞭解他的人才知道,這是一種大智若愚的表現。

五哥的六包豆子,依舊白天只能幹三包,晚上讓監舍的老金他們幫着幹三包。我以爲事情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想到突然有一天,我聽到監舍走道後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我過去一看才發現,五哥被老金他們四五個人給合理打了,打的半天沒說話,老金還對着五哥罵道:”你還以爲你是土皇帝呢!白天跟個慫鳥似的晚上來跟我們耀武揚威的,你就只會欺負老實人,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不把我們逼急了我們也不會打你呀。“

五哥顯然被這四五個人打的蒙圈了,坐在地上擦着鼻血,一聲不吭。值得一提的是,大胖和小范這時也在走廊的不遠處看着,就這樣看着五哥被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扭頭回了各自的監舍。

我回去之後看了看張哥,他在搓腳氣。我知道,此時此刻,五哥已經被張哥徹底的擊沉,沉到了太平洋地。

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被擊沉之後的五哥,反而變得更加變態生猛,接下來給大家慢慢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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