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母手上動作不停，微微啓脣開口，“你就這麼不喜辰辰？”
聽着鄭玉溫柔的聲音說出不喜的言語，嚴偉東嘴角的笑意瞬間冷了下來。連帶看着鄭玉的眼神都從柔情蜜意變成不敢置信的探究。
“這不是單純的喜不喜歡的事情。你對這種事情難道能接受？”
“哪種事情？”
嚴母說的稀鬆平常，“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感情而已。男生還是女生，又有什麼區別？”
……
嚴偉東被刺激到，完全沒想過在這個問題上，鄭玉會是這種態度。
“她們那是什麼感情！”嚴偉東說的吹鬍子瞪眼，“談戀愛這種事情就是要跟異性相處，不然怎麼會有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說法呢。”
“那是物理上指正電荷和負電荷之間的吸引規律的知識點，所謂的後來引申意思也是大衆賦予它的意義。所以那也只能代表大衆意思，又不能用來否定小衆感情。事情可以分大衆、小衆，但是不能用來定義對錯。”
嚴母平淡溫柔的聲音，說出的話卻是持續有力的輸出。
被懟的嚴父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麻藥勁過去了，感覺頭疼、脖子疼的。
“那就是不論對錯，她們這種感情也持續不久。一時上頭的曖昧荷爾蒙，還以爲能相伴到老？”
“對啊。”鄭玉溫柔的應和，搞得嚴偉東也摸不清她的態度。
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讓嚴偉東表示心臟真的有些不舒服。
“既然你不相信她們兩個人能在一起很久，那幹嘛還費勁去阻止她們？自己枉作壞人，不如靜觀其變，等待她們自然分開的結果。”
鄭玉太瞭解嚴偉東的執拗，所以不打算跟他硬碰硬的講道理，這種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方法剛剛好。
……
嚴偉東一噎，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索性一側頭，自己生悶氣。
說是這個道理，可是現在不阻止她們，萬一她們一直在一起呢？
可是，若是她們真的能一直在一起，真的不好嗎？
嚴偉東陷入深深的糾結中——他不能接受沁沁的伴侶是女生的原因，到底是怕她們不能一直走下去？還是就是認爲女孩子只能跟男孩子在一起？
鄭玉看着嚴偉東緊縮的眉頭，心裡一笑。再古板的父親，也會爲了子女的選擇而妥協的。就看兩個小傢伙能不能堅定彼此的選擇。
“而且女生跟女生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你的女婿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也都不耽誤你外公的身份。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前段時間不還有兩隻公鼠通過技術手段繁殖後代的新聞嗎？同樣是哺乳動物，兩個女生又有什麼不可能。”
嚴母繼續忽悠着嚴偉東，“況且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她們兩個不能擁有她們兩個人基因的孩子。但是想有單方一人的孩子以現在的技術並不難。而且因爲沐辰宇是女生的原因，說不定她心疼沁沁，都不捨得讓沁沁自己親自生孩子呢？這樣想來，也沒什麼不好吧？”
嚴偉東糾結的眼神，淡然的看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鄭玉，“我是打了麻藥，但是這麻藥沒打到腦子裡，你就這樣忽悠我，給我洗腦真的好嗎？”
“哎呀，被你發現了，怪不好意思的。”鄭玉掩嘴輕笑，可是露出的眼角毫無半分不好意思，反倒是透露出滿滿的沒有忽悠成功的遺憾。
“不過有一件事我沒有騙你啊，關於你能不能當外公這件事，跟沁沁談戀愛的伴侶是男生還是女生的關係真的不大。即便是跟男孩子談戀愛，你家女兒哪個玩鬧性子，也不像是會生兒育女的樣子。”
“她敢！”嚴偉東激動的粗着嗓子發聲，成家立業，生兒育女是他心裡根深蒂固的老觀念，今日今時卻多次被動搖。心裡滿是說不上的滋味……
“那可不一定。”鄭玉攤攤手，“沁沁是我帶大的，高中的時候還會跟我哥家的孫兒搶零食吃，指責我偏袒小寶，不疼她。你的寶貝女兒，是那種想到以後生了孩子花她的錢，吃她的零食，都會委屈的哭起來的人。”
嚴偉東看着鄭玉含笑回憶的模樣，心裡也是一酸，終究是錯過太多陪伴她們母女二人的時光。她們的回憶中，都沒有自己存在的影子。
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遺憾且珍惜現在的時光。
屋內中年夫妻回憶往事，屋外小情侶偷聽牆角。
許是屋內氣氛過於良好，在門口聽了半天的嚴沁再次拉着沐辰宇離開病區，以免打擾他們。
“我們家沁沁怎麼這麼可愛呢，還跟小孩子搶零食呢。”
沐辰宇拉着嚴沁走在院內斑駁小路上，突然感慨。
“什麼？”嚴沁聽着沐辰宇的感慨，疑惑的歪着頭看着沐辰宇。
“沁沁喜歡小孩子嗎？”沐辰宇突然正經起來，不答反問。兒女福分這種事情，喜歡嚮往也是人之常情。
嚴沁一皺眉，盯着沐辰宇，心想這人的思維怎麼各種跳脫。
“我是真不喜歡小孩子。”嚴沁很認真的回答，“我媽說的雖然誇張了一點，但是我是真的捨不得把自己掙的錢，自己買的零食分給一個小孩。光是想想，我都能心疼的哭出來。”
嚴沁做着痛心的表情，捂着自己的胸口，表情不要太可愛。
沐辰宇看的直接心癢癢，習慣性的捏着她臉上的軟肉，直到把嚴沁捏的嘴巴撅起老高。
“真是可愛。”
“哼！”嚴沁一甩頭，繼續走着。
“那你怎麼捨得給我花錢？”
沐辰宇本來認爲可能會聽到“你比較重要”一類的情話。卻低估了嚴沁破壞氣氛的能力，直接一句，你也有給我花錢，這是彼此付出，禮尚往來。把所有美好旖旎擊碎。
沐辰宇努力拼湊着受傷的心靈，“那養小孩子等他長大，也會給你花錢。就像現在你對叔叔阿姨一樣，難道這樣也捨不得嗎？”
“捨不得。我沒那麼多耐心，十幾年二十多年不計回報的付出，我做不到。”嚴沁撇撇嘴，“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現在掙的錢完全不足以支撐父母的生活。我還是爸媽養的孩子，可是我都二十四歲了。話說，你說我這樣的算不算啃老啊？”
嚴沁說着說着情緒低落下來，生活中雖然沒有什麼經濟壓力，但是自己掙的卻不是很多。自己的生活還是依賴爸媽的養育才能達到現在的水平。
“怎麼突然思考人生了？”沐辰宇擰着嚴沁的鼻子，也是不知道小腦袋瓜裡想法怎麼這麼奇怪，這個溝通方向說着說着就跑偏。
“你又不是不努力工作，只不過父母太厲害而已。”
“嗯，也對。”
嚴沁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我的爸爸媽媽那麼厲害，我自然有資本稍微比別人輕鬆躺平一點。所以更不能生個孩子來分我的錢錢。沒辦法，我就是這麼自私。”
……
沐辰宇折服於嚴沁思考的方式，白眼簡直要翻上天。
看着沐辰宇無奈的表情，嚴沁嘴角撇撇，“天天白眼我，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感覺你好嫌棄我。”
“嫌棄是真的嫌棄，愛也是真的愛。”
沐辰宇敲着嚴沁的腦門，這麼“自私”又沒良心的小傢伙，自己怎麼這麼愛呢。
“沐辰宇……”
“啊？”
“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子啊？”
雖然明白沐辰宇對自己的愛意，但是有時候也會感覺她對自己像是小孩子的寵溺。
“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沐辰宇語氣平平，“只不過剛剛聽阿姨那樣說，心裡平添很多貪念。突然想和你有個孩子，生一個沁沁小時候模樣的孩子，一起看着她長大，陪着你變老。”
嚴沁聽着沐辰宇的“貪念”，眼睛眨啊眨，緩解着想要流淚的衝動。
“討厭死了，大白天說的這麼感人，眼淚都想掉下來了。”
嚴沁軟軟糯糯的聲音，連帶着空氣都甜膩很多。
如果是跟沐辰宇一起養個孩子，好像也很不錯。嚴沁偷偷想着，也不知道沐辰宇會不會像媽媽說的那樣，捨不得讓自己懷孕，然後她辛苦懷胎十月呢？好像，也不錯呢……
兩個人漫無目的的走着，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趕快回病房吧。”
“嗯，那你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燈光下，兩個人的身影依偎欣長，卻不得不分開。
心情不錯的沐辰宇，看着丁鑫程委屈巴巴的在停車場等着自己，才恍然想起今天自己是帶他一起來醫院的。因爲自己跟着叔叔去病房，一直沒有看見他，竟然完全把他忘記。
“你還沒回家啊？”沐辰宇有些尷尬的開口。
“沐總監您的手機沒拿。”丁鑫程默默地掏出手機遞給沐辰宇。
本來都是在手術室外等候，自己一個不留神，他們都去了病房，自己又因爲是私人病房進不去，沒有辦法只能在停車場等着沐總監。
但是這也等太久了！丁鑫程也是崩潰邊緣，還好沐總監終於出現。
“怎麼在你這兒？”疑惑代替了尷尬，沐辰宇看着手機上的未接電話有些頭疼，索性放進口袋不回。
“嚴小姐出現的時候，我就看見旁邊的人偷偷放在您身邊的椅子上。只不過您一直關注着嚴小姐，所以沒發現，然後我就幫您收起來了。”丁鑫程想着玄總的小心思小動作也是不齒，“沐總監，嚴小姐沒有誤會什麼吧？”
“沒有。”沐辰宇笑了笑，有些心疼玄晉亦的爲他人作嫁衣裳，不僅沒有挑撥到自己和沁沁，反而好像還有助攻加成。
“走吧，我送你回家。”
“沐總監車子我來開吧。”丁鑫程哪裡敢讓沐總監給他當司機，連忙要去主駕駛位。
“去坐好吧，你也辛苦一天了。”沐辰宇心情頗好。
車子起步，漸漸遠離燈火通明的醫院，明天，假期的最後一天。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的平靜，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