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悄悄,領事府這片區域本就安靜,何況安排給大離的領事府周圍連個鄰居都沒有,寂靜得常人難以適應。
熟睡中的雲景睫毛一動睜開了眼睛,稍微沉吟,起身穿上了衣服前往領事府門口。
之前他感覺到了領事府陣法禁制波動,明顯是有人特意提醒他,而非無故擅闖,於是出門去看看。
龍國京城奇人異士無數,這裡作爲世間最強大國度的中心,誰也不知道蘊藏着什麼,是以沒有必要雲景不會用念力去隨意觀察,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領事府門口,雲景來到這裡目光一掃,下意識皺眉。
來了一大羣人,數量不下一兩百,穿着打扮明顯是龍國的執法機構,其中修爲最低的都是先天,還有着兩個神話境的存在!
在這羣人最前方,爲首的龍國禮部尚書田康赫然就在其中,還有一個英武不凡的中年人,看穿着身份應該不在田康之下。
稍微打量,雲景便拱手道:“田大人,你們這是?”
“雲使有理了,深夜打擾實在抱歉,我等職責在身,有不得已的理由,還望多多包涵”,田康上前一步行禮道。
作爲各國領事府所在之地,這片區域相對特殊,他們這等規模的行動,肯定是需要一個身份地位相當的人出面溝通的,所以大半夜田康也不得不配合其他部門行動,換做其他人身份還真不一定夠。
點點頭,雲景說:“田大人請說”
雲景感官敏銳,這些人不像是來找自己麻煩的,畢竟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舉動,而且若是來找他麻煩,恐怕也沒這麼好說話了,還讓田康來親自溝通。
田康面色嚴肅道:“是這樣的,我等奉命追查一個要犯,整個京城都已經戒嚴,如今在沒有抓到的情況下,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他的藏身之處,所以還請雲使行個方便,讓我們進入貴國領事府搜查一下”
聞言云景眉毛一挑,語氣有些不悅道:“田大人見諒,這或許有些強人所難了”
雖然他們是身負要事,可這裡到底是大離領事府,某種意義上代表大離領土,怎能隨意讓對方進來搜查?
縱使大離對於龍國來說只是一個弱小的國家,但一個國家的臉面不容踐踏,該有的尊嚴態度還是要拿出來的,雲景不會輕易讓行。
這很正常,並非雲景故意要強勢爲難他們,但也是田康隨行親自和各國領事府溝通的用意。
於是田康耐心道:“雲使見諒,我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可事關重大,實屬無奈之舉,我等也相信貴國不會窩藏要犯,但那人手段詭異,在沒有找到他之前有可能藏身任何地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再請行個方便”
說道這裡,他頓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道金色卷軸雙手奉上繼續道:“我等真是爲了抓捕要犯而來,絕無他意,未免各國誤會,陛下特意下旨解釋,還望雲使過目”
連聖旨都請來了,想來不似作假,但云景也沒有輕易相信,而是說了句得罪,旋即伸手一招,田康手中的金色卷軸便落入了手中。
聖旨入手一沉,材質非凡,僅僅一張金色卷軸,雲景就感到一股大氣滂沱撲面而來。
徐徐展開,內中用龍國文字言簡意賅的描述了他們此次的行動目的,龍國帝君以自己的身份表示對各國領事府驚擾表示抱歉。
一眼瀏覽內容,雲景主要關注上面的字,一筆一劃可謂鐵筆銀鉤,尤其是那種主宰人間的氣息展露無疑。
有道是字是人的骨,見字如見人,僅僅上面的文字就做不了假,絕對是龍國帝君手書,他人模仿不來。
上方硃紅大印更是醒目,僅僅一眼,沉甸甸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那種壓力作用在精神意志上,代表一國之厚重!
稍微瀏覽,雲景便捲起收好雙手奉上道:“得罪了,既然如此,諸位請便”
人家龍國帝君都‘親自出面’解釋了,誰敢不給面子?當然,雲景大可一言拒絕,但沒必要,想來其他任何國家的領事府都不會做出這種愚蠢舉動。
他們自身奉命行事而已,還特意洽談溝通,只要心裡沒鬼都不會拒絕。
收好聖旨,田康再度行禮歉意道:“多謝雲使,我等得罪了,放心,我等儘快完事”
雲景沒再說什麼,只是側身讓開了大門,旋即其餘人半數魚貫而入細心搜查領事府的每一個角落。
田康並未進去,他只是來和各國領事府溝通的,不是辦案人員,陪雲景站在一起。
關於抓捕的要犯,田康並未多提一個字,想來涉及機要。
雲景也沒問,這種事情想想對方也不會透露的,不過心下卻是在暗自沉吟,這些人舉止正常,可隱約間雲景覺得他們不是在抓捕要犯,反倒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好吧,區別不大。
儘管大離所在的領事府周圍十里都沒有鄰居,可雲景哪怕不用念力去大範圍觀察,依舊能感覺到這片區域的不平靜,想來其他領事府都經歷了類似的事情,只是這個地方偏僻,這些人來得要晚一些。
他們在抓捕什麼要犯值得如此興師動衆?亦或者說是在找什麼東西?畢竟田康都說整個京城已經戒嚴了。
不會是有人膽大包天將天下第一美人擄走了吧……
雲景在心頭胡亂琢磨。
不一會兒雲景和田康他們都臉色微變,領事府內傳來了一陣驚呼生,更有滂沱的氣息針鋒相對引而不發,就想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一樣!
出現這樣的情況,留在門外的人目光一凝下意識看向雲景,分外警惕甚至目光透露出三分冷意,尤其是留下的一個神話境更是處於隨時要出手的狀態。
感覺到周圍不善的目光,雲景眉頭一皺冷哼一聲,行得正坐得端,這些人若是有過激舉動的話,哪怕他們奉命行事雲景亦不會和他們客氣。
緊張的氣氛中,田康趕緊打圓場道:“想來是出了點意外,我們去看看?”
點點頭,雲景道:“也好,若有什麼誤會盡快搞清楚,以免影響兩國邦交”
田康也是基於這點才立即打圓場的,畢竟雲景纔來多久他最清楚不過,要說雲景窩藏要犯他首先就排除了九成,不過茲事體大,他也不會妄下定論。
很快雲景他們便來到了意外發生的地方,到了之後雲景目光一掃頓時釋然,其實心裡已經有所預料的。
領事府內的一處景觀池塘處,龍鯨控制一團水球立於虛空,來福就在它邊上,它倆別看個頭不大隻有一兩尺,可身上的氣息卻讓人膽戰心驚,神話境層次的異獸,氣息爆發足以讓這個層次以下的人嚇破膽了,好在它倆還算剋制,只是齜牙咧嘴對周圍的人表示不友好而已,倒也沒有其他過激的舉動。
周圍一圈人噤若寒蟬,動都不敢動一下,哪怕帶隊的神話境都一臉驚色不敢有過激的舉動,來福還好說,關鍵是龍鯨,身上的氣息讓他驚恐莫名,若是激怒,他本能的感覺到自己會死!
自身安危還是其次,若是讓龍鯨在京城發狂,後果可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承擔得起的。
當雲景出現在這裡後,來福和龍鯨便收斂了自身氣息,也沒有了敵意,來到雲景身邊親暱無比。
如此一來,周圍的人頓時鬆了口氣,甚至有人直接癱軟在了地上,猶如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雲景拍了拍來福和龍鯨,稍微安撫後看向田康道:“田大人,諸位,想來這是誤會”
田康呼出一口氣,兩國還未正式遞交國書呢,若是整出外交事件可是個頭疼問題,好在目前情況已經明朗,當即對其他人道:“虛驚一場,大家放輕鬆些”
在人們稍微平靜下來後,他看向雲景身邊的龍鯨和來福又道:“雲使,這……?”
“它們是我帶來的兩頭異獸,一條異蟒,一條龍鯨,未免驚擾民衆,我一直都讓它們安分守己未曾示人,不想諸位到來引起了誤會,它們之前在水裡待得好好的,或許諸位搜查的動靜大了些引起了它們的排斥”,雲景如是道。
聽他這麼一說,人們的目光無不動容,簡直難以置信了。
異獸多麼難以馴服是個人都知道,尤其還是神話境層次,而云景這裡一來就是倆,其中還有一條深海龍鯨,那可是海中霸主級別的存在,若是在海洋環境,世間沒有幾個人敢說穩壓龍鯨。
這些都是其次,關鍵的是這倆神話境生物的體型太讓人意外了,居然只有那麼點?問題是絲毫不耽誤它們的強大!
世間能自由伸縮體型的異獸少之又少,最出名的便是龍族,可這分明是一條蛇一條鯨魚啊,咋做到的?
深吸口氣,田康道:“既然誤會解除,大家繼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然後他又對雲景拱手歉意道:“雲先生,出了這樣的事情,我這邊代表龍國向你陪句不是了”
“沒事,都過去了”,雲景不以爲意道。
之所以輕飄飄的揭過,蓋因雙方都很有分寸,不管龍鯨和來福多麼神異,和他們的來意並沒有什麼牽扯,所以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糾結,和案件無關,誰也不想節外生枝。
在田康的調解下,那些人散去其他地方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對龍鯨和來福隻字不提,最多也就帶着點驚愕好奇的心情罷了。
人們散去後,包括田康在內,剩下的人難免好奇打量着雲景身邊的來福和龍鯨。
它倆明顯不喜歡被人像猴子一樣圍觀,於是和雲景碰了碰,算是打過招呼,旋即落入池水消失在人們視線之中。
半晌,留在田康他們身邊的那位神話境纔看向雲景道:“雲使當真是好運到,能得兩頭神話境異獸追隨,須知這等異獸無數人求一二不得,難能可貴的還能將體型控制到這麼小,價值難以估量”
說這番話的時候,對方眼中的羨慕嫉妒簡直都快溢出來了,然而也只有羨慕的份。
雲景搖搖頭說:“它們並非追隨與我,我只是拿它們當朋友而已,猶如人與人之間,貴在真誠,任何強迫奴役的行爲其實都是對它們的不尊重”
“原來如此,想來這纔是它們願意跟着你的原因吧”,那個神話境眼睛一亮若有所思道,心說自己以交朋友的方式去接觸其他異獸,是不是也能得到認可呢?
這個時候愛動腦子的文官和不愛動腦子的武職區別就體驗出來了,田康目光掃視周圍道:“關於此事,大家爛在心裡,若傳出去給雲使帶來麻煩影響兩國邦交,本官拿你們試問!”
“是”,包括和雲景說話的神話境在內無不目光一凝認真道。
別看田康修爲在這些人裡面連中等都算不上,可他位高權重啊,他的話誰敢不聽?有道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他這樣的吩咐明顯是爲了給雲景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畢竟是神話境的異獸,誰不想得到?若是養一頭在身邊那得多拉轟,一旦消息傳遞出去,指不定多少人趨之若鶩的跑來和雲景‘商量轉讓’呢。
然而云景心如明鏡,儘管田康這麼吩咐了,但消息難免會散播開去,只是散播對象不同罷了,這種事情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就瞞不住的。
好在雲景也不在意,來福和龍鯨的存在註定是瞞不住的,而且一直以來雲景也並未刻意隱藏它們,有人打它們的主意時間久了在所難免,不過雲景也不是怕事兒的人。
這些人的動作很快,不過盞茶功夫就已經查找完畢,沒有發現他們的目標,匯聚在一起相互溝通後,再度向雲景陪了不是告辭離去。
不過在他們離去的時候,田康卻是落後了一些單獨和雲景溝通道:“雲使,最近兩天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情,還請儘量不要外出,一來城內戒嚴,若是引發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這點本官也和各國使節溝通過的,大家都理解,再則,我們這邊也已經在加緊安排了,就在這兩天進行國書交接儀式,還望雲使提前有所準備”
“多謝提醒,我知道了”,雲景點點頭認真道。
田康笑了笑告辭離去。
送走了他們,雲景心下沉吟,如此大張旗鼓,整個京城都戒嚴了,到底是真的在抓捕要犯呢,還是如同猜測的那樣在找什麼東西?
思來想去,雲景也不糾結那麼多了,反正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實際上他知道,也就這片區域特殊點的緣故,龍國行事還算有分寸,專門排田康這個禮部尚書前來溝通,其他地方指不定多麼的雞飛狗跳呢,朝廷辦事兒,可不會在意絕大多數人的情緒。
既然和自己沒關係,雲景也沒了用念力大範圍觀察的打算,沒必要給自己招惹麻煩,此前他都已經稍微試過了,在龍國帝都,很多地方饒恕他的念力都無法直接打量,宛如隔着一層濃霧。
當然,他也只是淺嘗輒止而已,若是認真起來也不是做不到,但那沒必要,畢竟很可能會驚動一些存在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小心謹慎一些總不會有錯。
經過這麼一打擾,田康他們去了別處,可天也快亮了,雲景也沒有繼續休息的打算,乾脆去把買回來的材料做成大離旗幟早點掛起來,一國領事府,連個旗幟都沒有也有些不像話。
另一邊,離去的田康等人也在暗自交流。
“這片區域都快找完了,應該不在這裡,接下來去哪兒找?”和田康地位相當的紫袍官員如是道,他乃龍國吏部尚書,說起來還是這次事件的主導,不過涉及和他國溝通方面都是田康出面,存在感就低了很多,實則真論權利,還是要比田康高那麼一線的,畢竟掌握着執法權。
田康笑呵呵道:“本官只是配合你們調查來與各國溝通罷了,我的事情忙完,你們愛去哪兒去哪兒,一晚上下來,我給你們幫忙還沒問你們要幸苦費呢”
“你這匹夫,我等同殿爲官,你就眼睜睜看着我們忙前忙後當甩手掌櫃?”吏部尚書無語道。
田康撇撇嘴道:“要不然呢?”
“算了,話說回來,京城這麼大,接下來我們去哪兒找啊”,吏部尚書惆悵道。
田康沉吟道:“那東西飄忽不定,行蹤無法琢磨,指不定已經離開京城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話是這麼說,可那畢竟是陛下下旨要找的東西,也只能儘量查找了,再找兩天吧,實在找不到也只能覆命了,若是因爲辦事不力被丟官,還望田兄接濟一二”,吏部尚書糾結道。
差點翻白眼,田康說:“之前叫本官匹夫,現在又田兄了,你這傢伙的嘴臉未免變得太快了點”
“別介啊,我這不是因爲前途無亮失了方寸嘛”,吏部尚書趕緊道。
不和他扯那麼多,田康皺眉道:“好端端的,那東西怎麼就跑了呢?”
“我那兒知道,那東西世間少有,每一次出現都能引發腥風血雨,好不容易有一個國家進貢,陛下都頗爲重視,結果看守不利給跑了,爲此陛下都下旨砍了不少人,找尋卻是落到我頭上,找不到還不知道怎麼覆命呢”,吏部尚書那叫一個糾結。
拍了拍他的肩膀,田康安慰道:“那東西的特殊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找不到也不怪你,陛下會理解的”
“希望如此吧”,吏部尚書搖頭一嘆。
不說這個,田康皺眉道:“說起來,你的人辦事兒也不至於沒分寸吧,之前咋就鬧出那樣的動靜了?差點引起誤會,害的本官差點裡外不是人”
“這事兒也不怪他們,在此之前誰也沒料到那離國使節還帶來了兩頭神話境的異獸,突然面對難免出了點狀況,好在沒引起衝突,事後本官會責罰他們的”,吏部尚書臉色一沉道。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說龍國世間最強完全不用在意和離國雲景引發衝突的後果,然而這畢竟事關邦交,涉及到龍國態度問題,若是龍國態度太過強硬,這讓其他國家怎麼看?
若是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可是有損龍國顏面的。
“也是,連本官都沒料到他還帶着倆神話境異獸,算了,此事已經過去”,田康搖搖頭道。
吏部尚書卻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一開始我和你想的一樣,以爲是他們發現那東西的蹤跡纔會差點引發衝突,事實是他們誤會了,那裡的就是異獸蟒蛇和龍鯨,並非我們的目標”
“你不用給我解釋那麼多,我的事情忙完了,你們愛上哪兒上哪兒去,讓你的人把剩下的地方快點搜查晚,一晚上下來本官也要回去休息了”
“別啊,你就真不管了?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食君之祿豈有閒的時候?本官還有一大堆事情處理呢,就接下來和離國邦交你以爲過程簡單了?”
“話是那麼說,但又不需要你親力親爲,這樣,你陪我走走,大不了過幾天忙完了我請你去遮雲樓,柳姑娘可是在那裡落腳的,別給我說你不想一睹芳容”
“老匹夫,你把本官當什麼人了?一把年紀你羞不羞!”
“你就說去不去吧”
“先說好啊,我可不是爲了一睹柳姑娘芳容才陪你到處忙活的,只是天都快亮了,看你也怪可憐的,也不差這點時間”
“呸,再裝……”
雲景待在領事府沒有什麼感覺,實際上對整個龍國京城的很多人來說可謂不眠之夜,無數人都在尋找田康他們搜查的東西,不止是朝廷,還有各方勢力,可謂暗流涌動了。
也虧得領事府這片區域特殊,否則指不定多少人犁地三尺的光顧。
對於雲景來說,田康他們的到來只是個插曲,沒管那麼多,天亮後他就已經把龍國旗幟做好,在旭日東昇的時候來到領事府廣場上將旗幟升起。
初升的陽光下,一面丈許的金紅相間三足金烏旗幟迎風招展。
這面旗幟代表着大離,而在這個國度,卻只有雲景孤身一人靜靜的看着它。
好一會兒,雲景才收回目光,心頭一動看向某個角落當即皺眉。
“眼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