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吵吵鬧鬧人數不少,依稀能分辨人們說着什麼殺狗受傷暢快之類的。
這明顯是在談論打打殺殺的事情啊。
還好雲景知道這裡是冉亮的住處,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是賊窩呢。
聽着裡面吆五喝六的聲音,雲景不禁有些遲疑,還要不要去拜訪?
“算了,來都來了……”
這麼想着,雲景上去敲門。
院內高談闊論之聲不減,但大門卻是很快打開了,一個精幹的青年出現在打開的門內。
對方半掩門打量着雲景問:“閣下何人?所來何事?”
“在下雲景,南方而來,遊學至此,聽聞冉先生大名,特來拜訪請教”,雲景拱手一禮道,說着遞上拜帖。
對方一愣,似乎有些拘謹的撓撓頭道:“讀書人啊?”
“讀過一些書,薄有功名”,雲景點頭。
那青年遲疑了下接過拜帖,趕緊行禮道:“那個……,我是個粗人,怠慢之處還望公子見諒,然後公子稍等我去給你通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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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多謝”,雲景笑道。
對方明顯不是冉亮家的下人,而且一看也不是讀書人這個圈子的,似乎本身就是客,但看樣子應該和冉亮關係很好。
說着,對方立即轉身衝着院內大喊道:“亮哥,有人找你”
話音落下,院內頓時安靜了一下,接着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問:“誰啊?”
“不認識,一個南方來的少年,亮哥要見嗎?對了,他說他是讀書人,遊學到這個地方,特來拜訪請教你的,嘿,整天廝混,我都快忘了亮哥你是讀書人來着”,那青年繼續道。
接着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道:“來者是客,哪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還等什麼,快請進來啊……”
接着門口青年再度打開一點們看下雲景道:“雲公子,請”
大白天的,你們關着門,有毛病吧。
心頭嘀咕,雲景邁步進去,結果門被啪一聲關了,嘴角一抽,雲景心說自己真不是近了賊窩?哪兒有進門後就關門的道理?
朝裡面看去,頓時就看到一二十雙眼睛好奇的打量自己,男女都有。
在那院子中,有幾個炭盆燒得正旺,還有兩隻吃了一半的肥羊,酒罈到處都是。
這畫面,雲景心說自己不會是走錯地方了吧?
同時暗道他們難怪要關門了,外面難民無數,這裡卻在喝酒吃肉,不關門指不定要被人如何編排呢。
“這位就是南方來的雲公子對吧,來來來,快這邊請,烤烤火,這天怪冷的,那什麼,我這正在宴請朋友呢,你來得正是時候,哈哈,就是亂了點,別笑話啊”
人羣中的冉亮當即起身看向雲景笑道,一副豪邁的姿態。
這哪裡像半個讀書人了嘛。
“嘶,這雲公子好生年輕,尤其是這長相,帶媳婦來的把媳婦看緊點啊,若是被綠自己找地兒哭去,沒成婚的姑娘收斂點,別嚇跑人家雲公子了”
“哎呀呀,雲公子到來,在場的女子還有誰會看我一眼啊……”
聽到這些話,不知道的還以爲和雲景多熟悉呢,不過這就是江湖中人,簡單直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像讀書人那麼含蓄。
人家混江湖的,過了今天都不知道還有有沒有明天,哪兒來那麼多彎彎繞繞,當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雲景也沒被這陣仗給嚇住,當即笑道:“諸位冬安,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講道理,雲景還是很喜歡和這些江湖中人相處的,簡單直接,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不必將對方的一句話反覆琢磨推敲,相處起來自在舒心。
這會兒之前開門的青年已經將拜帖遞到冉亮手裡了,他翻開快速瀏覽,旋即拿在手中看向雲景笑道:“我都好久沒收到過拜帖了呢,來來來,雲公子請坐我邊上”
雲景心說你這看上去都退圈了的樣子,很久沒收到拜帖不很正常麼。
冉亮看上去三十歲出頭,國字臉,濃眉大眼,身穿皮衣,一副豪邁姿態,幾乎都感覺不到讀書人的樣子了。
來得冉亮這桌,相互見禮後,對方給雲景搬了條凳子,當場就擺上碗筷,但卻稍作遲疑道:“雲公子,我看你年輕,喝酒嗎?”
“客隨主便,怎敢掃興”,雲景笑了笑道。
冉亮點點頭,親自給雲景倒了一碗酒,然後說:“雲公子別介意啊,他們都是我在道上的兄弟,都有過命的交情,大家喝喝酒聊聊天,別拘謹”
“看得出來,各位都是江湖豪傑,在下能結識諸位,是我的榮幸,中途打擾,過意不去,自罰一碗,我先幹了”,雲景端起酒碗巡視周圍笑道。
說完,一碗酒一飲而下,一滴都沒有灑落。
“好”
他這幅豪邁姿態,引來一衆人轟然叫好,旋即開懷得共飲一碗,雲景自罰的話沒人當真。
這倒是讓冉亮有些啞然了,心說看不出來,這個雲景斯斯文文的,居然也這麼豪爽。
放下酒碗,雲景不禁問:“冉先生,你們之前在聊什麼?我在門外聽着頗爲熱鬧”
“額,雲公子還是叫我冉大哥吧,我癡長你一些年歲,這樣聽着舒服些,我也叫你雲老弟好了”,說道這裡,冉亮頓了一下繼續道:“雲兄弟,你是不是覺得,門外難民無數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我們卻在這裡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有些過分?”
“冉大哥說哪裡話,在下並未這麼想過,諸位又不欠他人什麼,在下怎能道德綁架,大家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在意他人看法?”,雲景順着他的話改了稱呼笑道。
這會兒邊上有人不禁讚歎道:“雲兄弟這句話真是說到我心坎上了”
“對對對,有些人總覺得鎮中有難民,我們喝酒吃肉就一定要分給他們纔對得起良心,我們的酒肉又不是搶他人的,也不曾看不起難民,更沒有欺負他們,且又不去炫耀,憑什麼不能關起門來喝酒吃肉?還是雲兄弟明事理”
心頭咀嚼着雲景那道德綁架四個字,冉亮心說這位雲公子是真做學問的,而不是書呆子,否則說不出這麼有水平的話來。
然後他看向雲景道:“雲兄弟不是問我們之前在聊什麼嘛,當然是在聊打打殺殺的事情了,額,你不會介意吧?”
“哪裡哪裡,冉大哥但說無妨”,雲景無所謂道。
說話的時候,猛然發現自己身邊換人了,明明之前還是個糙漢子來着,這會兒變成了一個身着勁裝的年輕女子,喂喂喂,別往我身上靠吃我豆腐啊,你又沒醉,別以爲我沒看到你之前拎着酒罈豪飲來着……
冉亮頓時咧嘴道:“雲兄弟敞亮,實不相瞞,雲兄弟,近來四通鎮周圍潛入的敵國作亂之人越來越多了,昨晚我們還端掉了一個窩點呢,殺了一些敵狗,現在正在慶祝”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他們大白天的喝酒吃肉。
雲景肅然起敬,端起重新倒滿的酒碗說:“諸位真豪傑,殺敵國作亂之人保境內安寧,不爲名不爲利,僅憑一腔熱血,在下佩服,敬諸位”
說完,雲景一口乾掉一碗酒。
這種殺敵報國之人,真心值得尊敬,比那些只知道躲在溫柔鄉誇誇其談的強不知道多少倍。
“好說好說”
“當不得當不得”
“來幹來幹……”
雲景也是在職場打拼過的,懂得如何與人相處,本來和他們不是一個圈子,但三言兩語就無聲無息的融入這個集體了。
混江湖的直來直往,心思畢竟單純,其他人不覺得什麼,可冉亮曾經畢竟是讀書人,這會兒不禁對雲景的表現嘖嘖稱奇。
這雲景是個人物啊,雖然年輕,可就憑這手與人相處的手段,走到哪兒都吃不了虧。
成功融入集體後,接下來雲景和他們喝酒聊天,說的是江湖事,談的是人情世故。
本來他來拜訪冉亮是探討學問的來着。
但誰說江湖就不是一門學問了呢?
從這些人所說的一樁樁江湖恩怨中,雲景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善惡忠奸,義氣利益……
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若洞悉江湖人情世故,至少也能做到遊刃有餘吧?
聊得開懷,冉亮是真的對雲景這個小老弟刮目相看,喝得盡興時,他不忘由衷的告誡雲景:“雲兄弟,你遊學在外,可得小心些,別輕信他人,否則很容易吃虧,說句實在話,世間除了父母,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所以心中得有一杆秤,而且啊,這北地亂得很,江湖,敵國,處處得提防着點”
“多謝冉大哥提醒,我知道輕重”,雲景認真道。
噹噹噹……
正當雲景和冉亮等人打得火熱之時,外面卻是響起了急促的敲鑼之聲,且一陣驚叫在鎮中響起。
“禍事了禍事了,賊寇來犯,賊寇來犯……”
轟隆隆~!
與此同時,地面輕微震動,遠處依稀傳來大隊人馬行動之聲。
譁。
院內冉亮等人轟然起身,一個個醉意全無,全都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看向動靜傳來方向。
“兄弟們,操傢伙!”
“操傢伙,幹他媽的”
“定讓敵國狗賊有來無回!”
一聲聲大喝響起,沒有人退縮,一個個恨不得馬上操刀子殺他個七進七出。
雲景也是心頭一凝。
他沒想過戰爭來的這麼突然,在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前提下,居然遇到了敵國軍隊前來攻打。
這不是主戰場,僅僅只是敵國小股部隊迂迴作亂,但這也是戰爭!
“雲兄弟,爲兄沒法招待你了,你自己小心些,抱歉”
冉亮看向雲景抱拳歉意道,說着,他看向其他人開懷道:“諸位兄弟,走,殺狗去,殺完敵狗,再回來喝酒!”
“殺敵狗!”
雲景道:“同去便是……”
不過他的聲音卻被淹沒在了羣情激奮之聲當中。
一次別開生面的拜訪,卻被突如其來的戰爭打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