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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近在咫尺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近在咫尺

“小景,前面到哪兒了?”馬車內,雲山顯得有點有氣無力道。

前幾天他們趕路途中突遇暴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當時天上電閃雷鳴,雲景也不敢讓一行人去樹下避雨,只能冒雨前進,哪兒知前進途中,車輪撞在了水坑裡的一塊石頭上,車輪壞了,雲山會修,冒雨下去修,結果淋雨感冒。

好在他身體底子好,到底沒什麼大礙,找大夫看了,也吃了藥,加上雲景用靈氣暗中滋養,他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就是還有點萎靡。

從家裡出發,雲景他們已經趕了十二天的路,進入了鳳陽縣境內。

本來應該能提前一天的,那次雲山感冒看病耽誤了一天時間。

這十多天的旅途,他們走了四五百里路,一路上雲景倒是見識了不同的風土人情,大大的開拓了眼界。

途中有連綿數十里的荒山,荒蕪得鳥獸都很少,也有上百里的平原沃土,放眼望去全是農田,更有十里梅林,那片地界的楊梅酒格外出名……

如今他們前進在鳳陽縣境內的官道上,正是中午時分。

大離王朝太大了,這裡距離牛角鎮四五百里,連口音都有了很大的變化,雲山江素素等人沒學過官話,連交流都困難,好在雲景會官話,而且學習起方言來也很快,倒也不怕連路都問不着。

“爹,過了前面那座鐵索橋,再往前十多裡就能到達鳳陽縣縣城了”,雲景回答道,完了雲景補充一句說:“明天,我們應該就能到達孃親的老家小林村了”

他這番話一出,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

十多天了,總算接近目的地,一行人裡面,除了江素素外,其他任何人這輩子都沒走過這麼遠的路。

江素素此時從馬車中出來道:“小景,你說前面有座鐵索橋?”

“是的呢,娘,你看,就在前面”,雲景指着前方說。

江素素尋聲看去,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眼圈頓時就紅了。

那座鐵索橋也不過二三十米長,由一根根手臂粗的鐵鏈鏈接在兩山之間,上面鋪着新舊不一的厚實木板。

它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鐵鏈已經顯得有些斑駁,還有修補的痕跡,風一吹,鐵索橋輕輕搖晃,有些驚險。

“娘,你怎麼了?”見母親臉色不對,雲景當即關切道。

搖搖頭,江素素眼眶中的淚水滑落,她喃喃道:“我記得這座鐵索橋,當初就走過,那時我離家沒幾天,在鳳陽縣縣城實在找不到吃的,很多人看我的目光都不懷好意,我就想着去遠處討吃的,經過過這裡,當時還有幾個和我一起逃難的人呢”

原來她是堵物思情想到了當初不好的遭遇,雲景安慰道:“娘,沒事了,過去都已經過去”

“是呀,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這一晃眼,都十多年了呢,娘都已經三十多歲了,還有了你們三個孩子,可當初那些畫面,現在回想起來,彷彿還在昨天”,江素素抹了抹眼淚兒惆悵道。

雲夕伸出小腦袋,看向前面的鐵索橋,吐了吐舌頭道:“娘不哭,那座橋看着好危險啊,當時你怎麼過來的?”

“走過來的呀,小夕,其實那座橋很結實的,對了……”,江素素回憶道,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看着越來越近的鐵索橋目光巡視着。

雲景問:“娘,你想起了什麼?”

“小景,讓馬車慢點,娘走過去,等下你就知道了”,江素素賣了個關子道。

雲景依她,讓馬車停下,攙扶着她步行走向鐵索橋。

來到橋頭,在衆人的注視下,江素素尋覓一番,然後在草叢總翻開了一塊長滿青苔的小石板,在石板下,居然露出了三個鏽跡斑斑幾乎和泥土融爲一體的銅錢。

江素素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三個銅錢,給雲景他們看,說:“小景,你看,這三個銅板還在呢,就是鏽得不成了,還記得,當初這三個銅板,是我身上唯一的錢財了,我路上怕被人偷搶,就悄悄藏在了這裡,合計着萬一找不到着落,就回來取出它們,也能去買幾個饅頭多活一段時間,當時娘身上什麼都沒有,就三個銅板,一直捨不得花,如果買六個饅頭的話,就着水,省着吃,一天吃半個,我至少能撐半個月呢”

聽到孃親的話,雲景雙眼發澀鼻子發酸,喉嚨像是有什麼東西梗住了,他無法想象,當初自己都母親是如何熬過來的。

三個銅板,六個饅頭,能撐半個月……

這簡單的話,像是一把把鈍刀子一刀刀戳在雲景心頭,母親當初受得苦難,作爲兒子的,他真的好心疼好心疼。

好在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雲景示意聽了江素素的故事也眼圈通紅的宋巖拿來一個小盒子,遞給母親說:“娘,這三個銅板,收起來吧”

江素素聞言將三個滿是鏽跡的銅板收好,但卻重新拿出三個完好的放在了原處,蓋好石板,她說:“我再放三個在這裡,如果將來有苦難的人實在沒辦法了,翻到它們,雖然不多,但希望能讓這樣的人堅持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但我又不想有那樣的人翻到,因爲翻到的話,世間就多一個受苦的人了”

因爲受過苦,才知道那樣的日子有多難過,是以平時吃穿都捨不得的江素素,才毫不猶豫的重新放了三個銅板下去。

雲夕有樣學樣,很不捨的從荷包裡掏出爲數不多的一個銅板道:“娘,那我也放一個下去”

“那倒是不用,小夕呀,我跟你說,人在那種走投無路的時候,其實錢多了反而是害了他們,三個銅板就夠了呢”,江素素阻止了她說道。

雲夕也不再堅持,但小小的心靈裡面,卻是悄無聲息的種下了一顆種子……

稍微耽擱,他們繼續啓程。

鐵索橋在風吹下輕輕搖晃,看上去驚險,實際上還是很結實的,有驚無險度過。

重回馬車後,還有點虛弱的雲山並未安慰江素素什麼,只是一直都緊緊握着她的手,無聲的給她一個依靠,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如今她已經不再是一個顛沛流離朝不保夕孤獨無助的人了,她有家,有丈夫,有孩子,常人有的,她都有……

過了鐵索橋,拐過兩個山頭,前方的路就變得平坦了起來。

再往前幾裡後,雲景他們看到了路邊有一個茶攤,一根竹棍撐着的陳舊布帆上寫着八里亭茶攤。

江素素掀開馬車車簾打量着沿途,似乎在尋找曾經的回憶,看到茶攤,她說:“當初我離開的時候這裡還沒有茶攤呢,十多年過去,那句話叫什麼來着,小景說過的,對了,叫物是人非……”

茶攤不遠處有一座風雨侵蝕嚴重的亭子,有路人在那裡納涼歇腳,茶攤裡也有幾個人在歇腳喝茶。

八里亭,昭示着從這裡往前,再走八里,就能到達鳳陽縣縣城了。

劉大壯提議道:“少爺,現在天色還早,我們要不要在那裡喝杯涼茶歇歇腳,再一口氣趕到縣城?畢竟今天再去小林村時間來不及了,也得準備些東西,順便打聽下小林村的情況”

徵求過父母的意見後,雲景同意了他的提議。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適合趕路,免得母親的情緒波動太大,慢慢走,讓她慢慢找回當初的記憶,慢慢適應外出十多年後回家的心情。

近鄉情怯路徘徊,這五百多裡的回家之路,江素素‘走了’整整十三年!

雲景他們一行來到茶攤,算得上是大客戶了,店家熱情的招呼着。

經營茶攤的是一老一少,老的五六十歲,小的只有七八歲,他們也不是什麼奇人異事,單純的附近人家,趁着酷暑農閒,來賣點涼茶掙些辛苦錢補貼家用。

雲景他們要了幾壺涼茶,幾碟瓜子,喝着茶水,聽江素素回憶講述她曾經的遭遇。

別說,這家茶攤的涼茶真心不錯,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勝在清涼解暑,比雲景前世的加多吉還好喝,而且還不貴,一壺茶也才四五個銅板。

茶攤老闆,那個老伯聽雲景他們是外地口音,操着撇腳的官話問了一句:“諸位可是外地人?”

“老伯好眼光,不知有何指教?”雲景回頭笑道。

老伯趕緊擺手道:“我哪兒有什麼眼光啊,你們口音一聽就不是本地的,公子言重了,指教不敢當,就是有個事情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們一下,你們外地來的不清楚情況,以免惹上麻煩,至於聽不聽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別怪我多嘴纔好”

“多謝老伯好意,不知是何事,但說無妨”,雲景拱手有禮有節道。

似乎沒多少人對他如此客氣的,老伯有些手足無措,乾脆直接道:“是這樣的,敢叫公子知曉,鳳陽縣北面可不太平,你們外地來的,沒事兒最好不要去那邊,以免……哎,以免丟了性命,不是我倚老賣老損鳳陽縣境內的治安不好啊,實在是那邊一直以來都不太平,尤其是近來朝廷打仗,那邊就更不太平了”

聽到這裡,雲景眉毛一挑,他沒記錯,母親老家小林村,就在鳳陽縣北面。

此時有必要了解清楚,他追問道:“老伯,不知能否說得再具體點?”

“有什麼不能說的,鳳陽縣地界的人都清楚那邊的情況,怎麼說呢,這事兒還得從十多年前說起呢,十五六年前吧,不知何處一股惡匪流竄到了鳳陽縣地界,他們兇狠殘暴行事狠辣,剛來幾年,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遭到了官府圍剿,但官府的人反而被他們殺了不少並未成功,圍剿的事情惹怒了他們,他們還屠了兩個村子泄憤示威呢,當年啊,哎,那叫一個慘,兩個村子的人都被殺光了,至今都沒人敢去……,後來官府又陸陸續續組織了幾次圍剿,都依舊無功而返,反倒是讓那幫惡匪逐漸壯大,到了如今,十多年過去,那幫惡匪佔立山頭結寨而居,號稱兩千兒郎,儼然一方土霸王,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所以啊,你們最好不要去那邊,若是遇到他們就麻煩了”,老伯語氣複雜道。

聽着老伯的話,江素素死死的拽着雲山的手,臉色微白,不出意外,當初小林村被屠,應該就是那幫惡匪幹的了,原因居然是爲了向官府示威,那麼多無辜之人,就成了刀下亡魂。

估計是想到了當初可怕的記憶,江素素身軀有點發抖。

雲景聽着聽着,眉頭卻是漸漸皺了起來,問:“老伯,既然那幫惡匪如此殘暴,官府就任由他們這樣搞下去?就算縣衙方面剿匪不力,郡裡面,州里面總不能看着他們逍遙法外吧?”

“那哪兒能呢,官府也不是沒有作爲的,這些年來鳳陽縣縣令都換了近十個呢,就因爲每個縣令都搞不定那夥惡匪,貶的貶調的調,有幾次上頭也曾出重兵圍剿,但那幫惡匪太狡猾了,而且有什麼厲害的高手,幾次重兵圍剿都無功而返,久而久之那個地方倒是打出了威風,前去投靠之人無數,這纔有瞭如今的規模,前些年還有人說,這事兒驚動了京城那邊,本來京城會有人來收拾他們的,結果邊關戰事起了,上頭也就顧不了這點小事兒了,然後就成了如今這樣的局面,鳳陽縣以北,幾乎成了那幫匪徒的地盤,官府都不敢去管”,老伯搖頭無奈道。

聽了老伯的這番話,雲景心說麻煩了,有那幫惡匪佔據鳳陽縣以北,想帶母親回小林村,恐怕得從長計議才行。

眼看小林村就近在咫尺了啊,居然是這麼個情況,雲景心頭別提多鬱悶了。

話說回來,那邊匪徒如果真是十多年前屠了小林村的那夥人,嚴格的說起來還是雲景的仇人呢,母親因爲他們無家可歸,自己外公外婆也慘死他們刀下,還有自己的兩個舅舅一個姑姑也是當時沒的!

這事兒還得合計合計,然後雲景想了想問:“老伯,不知你聽沒聽說過,鳳陽縣境內有一個叫江小惜的女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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