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聽着陳珂的話語,臉上帶着些許琢磨的神色。
“老師,那現如今地方上存在的鄉老、村老呢?”
“若是鄉、村中的這些地方鄉老都被取代爲小吏了,那些百姓們是否會”
陳珂臉上帶着些許笑意,他看着扶蘇說道:“我自然也想到了這個事情,而我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他們露出苗頭。”
他揹着手,站了起來,望着遠處的煙火。
“扶蘇啊,自從當年周王室實行了「嫡長子」繼承製,以及分封制後,這天下之間就多了一股勢力。
“宗族。”
“當然,現如今他們的力量還不是非常強大,不能夠對抗朝廷、對抗政府的。”
陳珂的眼睛中閃過些許寒光:“可問題是,若是繼續這樣放縱下去,這些宗族的勢力就會不受限制的擴張、”
“在一個誰都看不到的陰暗的角落、在最底層的水中,不斷地蔓延,而後成爲斬不斷的一個勢力。”
他冷笑一聲,輕聲說道:“有些宗族勢力是好的,但有些宗族勢力卻是不好的。”
“我做的這個「制度」,其實也可以不帶上地方的這幾個小吏,但我就是要帶上。”
“他們若是忍不了,就會提前暴露出來,我們就能夠提前解決。”
扶蘇站在一旁,看着陳珂的神色,臉上帶着些許的瞭然、
老師最喜歡的就是逼迫他人先動手,而後就可以讓那些「先」動手的人踏入他早已經準備好的陷阱中。
不動聲色、不着聲色的、佔據大義的除掉這些隱藏在暗中的東西。
“老師這樣子做,當真是好算計。”
“那我便按照老師的要求,將這些事情往下去佈置了。”
陳珂微微點頭,然後才說道:“去吧。”
扶蘇轉身離開後,陳珂纔拿着自己手中的文書仔細的看着。
事實上,陳珂有一點沒有與扶蘇說明,他針對的不只是地方的宗族勢力,還有一些宗室。
並不是所有的秦宗室都在咸陽城中的,有些宗室散落在地方,發展出了一些勢力。
與地方的人有所勾結。
陳珂要做的,不僅僅是除掉地方的宗族勢力,更是要對皇族宗親動手。
咸陽城、蓬萊洲,在暗中已經有所鏈接。
雖然相隔萬里,但這兩個地方卻遙遙相對。
有人暗中落子,有人則是佈局萬里,多年苦心就在此一朝了。
“誰能夠勝利呢?”
陳珂嘴角帶着一抹曠達的笑容,就像是絲毫不在意勝利的是誰一樣。
只是他手下那棋盤之上的棋子,早已經是縱橫交錯,其上銳利的氣息如同要捅破天際!
咸陽城
宗室府
子嬰坐在最前方,周圍坐着的全都是秦國宗室弟子。
“川陽君,如今形勢已經成了現在的樣子,難道您就這樣子不管不顧麼?”
爲首的宗室眼含熱淚,他望着公子惠道:“川陽君。”
“即便天下要施行這郡縣制,難道就要將我們這些宗親子弟全然都是困在這咸陽城麼?”
“您乃是三朝的老人了,如今更是宗室府的族老,也是陛下的長輩。”
“打下這天下,難道就沒有我們的功勞麼?”
“如今的情況,陛下是要將我們全然都是趕盡殺絕啊!”
公子惠坐在那裡,聲音漠漠的:“那你是什麼意思?”
“想要繼續施行分封?”
公子惠的聲音疾厲,面容冷峻,如同高天之上的寒霜一樣。
“之前想要勸陛下施行分封制的淳于越已經死透了!就連扶蘇公子當初都要被陛下發配!”
“九卿之一的少府陳珂,若不是改口的及時,並且找到了機會和藉口,他只怕也是要跟淳于越一起死!”
“贏苦!你覺着你在陛下心裡的地位,難道比這幾位還高麼?”
“陛下能殺他們,焉能不敢殺伱?”
“你項上的頭顱,還想要麼?”
贏苦低着頭,被公子惠斥責着,眼睛中閃過些許的不甘心。
但此時他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公子惠見狀,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我明日開始,除卻陛下傳召,其餘之日閉府不出。”
“你們也別來找我了。”
他閉上眼睛:“你們自己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吧。”
說完之後,公子惠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贏苦以及衆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後行禮後退了出去。
唯獨只剩下子嬰一個人站在那裡。
“老祖宗,難道真的就要看着他們做那樣的事情麼?”
公子惠伸出手,摸了摸子嬰的頭:“他們想做的事情,難道真的會因爲我這個老頭子就不去做了?”
“雖然我一直遏制,但他們的心,早已經躁動不安了。”
他閉上眼睛:“當年,宣太后以死阻止了秦國的分裂,而如今,我卻不能做這樣子的事情。”
“我不是宣太后,陛下也不是昭襄王啊.”
子嬰似懂非懂的聽着公子惠的話,臉上帶着些幼童的懵懂不安。
哪怕是這個年紀,他也能夠感覺到那空氣中風雨即將到來的恐怖之意.
夏日,從來都是下雨的好時節。
景陽君府
贏苦臉上帶着狠辣的神色,他看着一旁的人說道:“老祖宗既然不管了,那就是告訴咱們,讓咱們放手去做了!”
“他陳珂不是要改革麼?不是要對付咱們這些宗室麼?”
“不是要施行所謂的郡縣制、甚至還要拿出來什麼狗屁的「通判」麼?”
他冷笑一聲:“那咱們就讓咱們的好陛下看看,這天下之間,值得信任的人,到底是我們這些宗室,還是這些大臣!”
一旁的贏淪神色凝重:“兄長想怎麼做?”
贏苦微微眯了眯眼睛:“蓬萊洲雖然不是我們的地盤,但齊墨一脈.卻還在那裡啊。”
他臉頰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恐怖。
“齊墨與左歌這一脈,向來不和,當年也是被趕出來的。”
“如果齊墨得知陳珂是左歌這一脈的,且如今正在地方進行變法,他們會做什麼事情呢?”
贏苦看着贏淪說道:“到時候,即便發生什麼,也就不管我們的事了。”
蓬萊洲耆老村
齊思吉花白的頭髮,臉上帶着些許皺巴巴地皮。
他的面前,火堆中燃燒着熊熊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