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我是李婧。”電話裡傳來了李婧的聲音。
“什麼事?我正在開車。”李皓從電話裡聽出,李婧似乎剛哭過。
“我想問一下,裴翰文會被槍斃嗎?”
“他殺了三個人,你說該不該槍斃呢?”李皓反問道。
李婧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能見見裴翰文嗎?”
“不行。”李皓一口回絕,“傻孩子,他根本不愛你明白嗎?你懷孕這件事,我不會對你爸爸講的,等這兩天我抽出空,就陪你上醫院把孩子打掉,你呀……”李皓說到這兒,眼淚差點出來,他強忍着嘆了口氣,“你爸爸把你託付給我,是我這個叔叔沒盡到責任,對不起,都是叔叔的錯,沒能把你照顧好。”李皓說完,發覺自己已經潸然淚下,於是他不等李婧說話,便急忙掛斷了電話。
他把車停在了路邊,找出紙巾擦了擦有些溼潤的眼眶,掏出煙點着用力地抽了兩口,然後閉上眼睛,長長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李皓來到了京蘭市師範學院的院長辦公室。見到了即將退休的馮院長。
當李皓說明來意後,馮院長領着李皓來到了辦公樓後面的一個倉庫,讓人打開倉庫門之後,馮院長領着李皓走了進去。
“這就是當年老師們用的文件櫃。”馮院長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然後指着其中的一扇櫃門說,“這個櫃子就是辛桐的,不過很多年了,上面都是塵土,我先讓人打掃一下你再看吧。”
“不用。”李皓擺了擺手說,“我只是隨便看看。”李皓說完,走到櫃子前,打開了櫃門。
李皓從包裡掏出手電筒,朝櫃子裡照去。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從包裡又拿出一隻小刷子,在櫃子的幾個縫隙中掃來掃去。
“李隊長,你在找什麼呢?”看着李皓的動作,馮院長感覺很好奇。
李皓沒有回答馮院長的話,而是又從包裡掏出一個小塑料袋,把從櫃子裡掃出來的東西,裝進了袋子。
“非常感謝您。”李皓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對馮院長說道,“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講。”
“好的好的。”馮院長點了點頭。
辭別馮院長,李皓馬不停蹄地往局裡趕去,當他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見正副局長和市政法委的劉書記都在等他。
“李皓,領導都在等你。”李副局長站起來說道,“你通知大家來,想必一定是案情有了重大的進展。”
“是的。”李皓放下手裡的包,看了看在座的領導,“今天請領導來,就是要彙報一下案情,然後請領導下達抓捕命令。”
“那好,你開始吧。”李副局長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是這樣的。”李皓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本市自去年8月20日以來,共發生了三起年輕女性被害的案件,而兇手裴翰文也已經被抓獲。但他卻不肯供述作案的動機和經過。”
“他既然已經承認自己是兇手,爲什麼還不肯說出作案的動機和過程?”政法委劉書記問道。
“裴翰文說,要讓他全盤供述出來也可以,但他有一個條件。”李皓看着劉書記說道。
“兇手還談什麼條件?”劉書記笑道,“簡直是無稽之談。”
“他提出的是什麼條件?”魏局長問道。
“他提出,我們必須抓住那個在七年前殺害葉喬的兇手,他纔會把他的殺人動機和經過講出來。”
“葉喬墜樓一案,不是已經定性爲自殺了嗎?”魏局長看了一眼李副局長,對李皓說道。
“但裴翰文認爲,葉喬的死不是自殺。”
“他有什麼證據?”
“他沒有。”李皓回道,“但我有證據。”
“快說說。”劉書記催促道。
“當年葉喬墜樓時,現場一共有四個目擊證人。其中兩名已經被害,而另兩名,我們在前段時間已經聯繫上了,並調查出一些很重要的情況……”
案情分析會結束後,李副局長拉着李皓來到走廊的一側說道:“有很多情況,你爲什麼沒跟我和魏局長彙報,你也太不把領導放在眼裡了吧。”
“李局。”李皓笑着對李副局長說,“您老別生氣,因爲案子很複雜,我也一直是在尋找線索,有些證據,因爲時間太長,也很難蒐集到。剛纔您也聽到了,有很多都是我推理出來的,我之所以沒有向您和魏局及時彙報,也是因爲我有些地方還吃不準。”
“你小子就是這樣。”李副局長也笑了笑說,“向來都是無組織無紀律,要不是看在你以前在兄弟單位的破案率高,我早就處分你了。”
“您過獎了。”李皓壞笑道。
“那你真的有把握嗎?”李副局長臉色一正,“開玩笑歸開玩笑,我現在必須要你一個明確的答案,不然,我沒辦法跟上頭交代。”
“您就請好吧。”李皓拍了拍李副局長的肩膀說,“保證完成任務。”
“去!”李副局長把李皓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了下來,“你小子沒大沒小的,我這回全靠你了,可別給我弄砸了。”
李副局長說完,緊趕兩步,追上了正準備走進辦公室的魏局長。
6
晚上十點,兩輛黑色的帕薩特悄然停在了離辛桐家不遠的地方。而後從車裡下來了幾個人,徑直向辛桐家走去。
當辛桐的媽媽聽到門鈴聲,打開門一看,禁不住呆愣在了那裡。
“李皓,你怎麼來了?”辛桐媽媽認出了李皓。
“辛桐在家嗎?”李皓勉強笑了笑說,“我能進去嗎?”
“當然可以。”辛桐媽媽遲疑地打開了門,一行人魚貫而入。
“桐桐,李皓來了。”辛桐媽媽回頭衝裡面喊了一聲。
辛桐從臥室裡出來一看,臉上突然變了顏色:“李皓,你、你怎麼來了?”
“我來這裡,是爲了兩起命案。”李皓那張娃娃臉上的表情開始漸漸變得有些殘酷,盯着辛桐說,“第一起命案,是二十年前發生在平康路148號的那起投毒致杜博文一家和葉城夫婦死亡的案件。第二起,是七年前葉喬墜樓死亡的案件。”
“你說的這兩起案子,跟我有關係嗎?”辛桐不解地看着李皓,這時他才發現,蘇薇薇和一個陌生的男孩也在,於是他看着蘇薇薇問,“蘇薇薇,你怎麼也跟着湊熱鬧?他是誰?”辛桐指了指沈超。
“哦,忘了給你介紹了。”李皓把沈超拉到自己旁邊說,“他叫沈超,是沈青蓮的兒子。沈青蓮二十年前曾在杜博文家當保姆。命案發生的當晚,沈超和她的母親沈青蓮都在現場。而蘇薇薇的到來,也並不是來湊熱鬧的。”李皓說到這裡,扭頭看了一眼在旁邊站着的辛桐媽媽說,“阿姨,這個女孩是不是長得很像葉喬?”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辛桐媽媽沒有回答李皓的話,而是看了蘇薇薇一眼,對李皓說道,“這大半夜的,你們來這麼多人,到底想幹什麼?”
“您別急。”李皓走到辛桐媽媽跟前,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後說,“這些事跟您沒關係,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找辛桐。”
“找我?”辛桐冷笑了一聲說,“難道跟我有關係嗎?李皓,咱倆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污衊我。”
“不錯,我以前是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李皓點了點頭說,“但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既然這樣,那你就說說,我究竟跟這兩起案子有什麼關係?”辛桐鐵青着臉,坐在了他媽媽的旁邊。
“沈超今年突然出現在平康路148號的那棟小樓,目的就是要查清當年毒死杜博文一家和葉城夫婦的兇手。”李皓搬了把椅子坐下來說道,“辛桐,我想你最近去過平康路148號那棟小樓吧。”
“是的,我去過。”辛桐顯得很坦然,“我去是爲了找蘇薇薇,這一點蘇薇薇自己可以證明。”
“是的,我知道你曾在小樓裡把蘇薇薇背了出來。”李皓說,“但在那之前,你還曾去過那棟小樓。”
“不,我沒有。”
“好,這件事先放一放。”李皓並沒有跟辛桐爭執,而是話鋒一轉,看着辛桐媽媽說,“阿姨,杜伯祥這個人您認識嗎?”
“我……不認識。”辛桐媽媽愣了一下。
“可他認識您。”李皓說,“我們可以把日子往前追溯一下,追溯到1972年的夏天。”
“李皓,你究竟想說什麼?”辛桐媽媽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勸你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我這是在辦案。”李皓迴應道,“我會對我說的每一句話負責的。”李皓說着站起身繼續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不想再兜圈子了。直說吧,在1972年的2月份,您在老家認識了杜博文,並於8月份意外懷了杜博文的孩子。杜伯祥是杜博文的父親,當年老人見到您之後,非常的喜歡,後又聽說您懷了孕,便催促杜博文早點跟您結婚。”
“但是,就在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另一個女人出現了,這就是杜雨辰的母親宋思瑩。”
“當時杜博文在京蘭市打工,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認識了宋思瑩。宋思瑩家道殷實,她父親當時又是京蘭市重權在握的高級領導。杜博文爲了能夠攀權附貴,便提出跟您分手,但您當時已經懷了杜博文的孩子,而且杜博文的父親杜伯祥也非常的喜歡您,所以,杜博文企圖拋棄您的想法沒有得逞。”
“在1972年的11月份,杜博文領着宋思瑩回家了。當時杜博文把您約到了他家後面的一個小山坡上,準備跟您談分手的事。當您到了約定地點的時候,發現杜博文身邊還站着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宋思瑩。”
“宋思瑩提出給您一筆錢,讓您成全了她和杜博文的好事,您拒絕了。後來你們發生了口角,宋思瑩情急之下,將您從小山坡上推了下去,導致您的左腿被截肢。”
“不過,後來杜博文和宋思瑩拿出了一大筆錢來平息這件事。看到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您也不願再糾纏下去了,於是便收下了那筆錢。”
“後來,您懷胎十月,生下了辛桐。您用杜博文給的那筆錢,帶着辛桐來到了京蘭市,並且安下了家。當辛桐漸漸長大,問起自己父親的時候,您竟然把過去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您對辛桐所說的話,在他幼小的心靈裡埋下了復仇的種子。於是,在1988年的9月20日,慘劇發生了。辛桐帶着從商店裡買的毒鼠強,來到了平康路的148號,趁着沈青蓮正忙着做飯,將毒鼠強放進了湯鍋裡,從而導致了杜博文一家和葉城夫婦的慘死。”
“說得很好。”辛桐看着李皓說,“可是證據呢?”
“當年你去杜博文家的時候,坐了一輛機動三輪車。”李皓從包裡掏出份材料說,“當年那個拉你去平康路148號的三輪車司機已經找到。他在證明材料上說,在1988年9月20日的下午,也就是案發的當天,你搭乘他的三輪車去了杜博文家。”
“時隔二十年,他怎麼知道就是我?”辛桐提出質疑,“退一步來說,即便真的是我,那麼久遠的事情了,他怎麼就能記得我是案發的那天去的杜博文家?”
“司機向我描述了當年坐他車的那個孩子的長相和裝束。”李皓說着,向旁邊的一個警官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警官從辛桐媽媽的房間裡端着一個鏡框走了過來。
“這張照片是你吧?”李皓指着辛桐的那張照片說,“你可以看一下三輪車司機的證詞,看看上面所描述的,和你當年的裝束是否一致。”李皓將材料遞到了辛桐的面前。
“我不看。”
“而且,你去杜博文家的那一天,正好是三輪車司機母親的生日。”李皓收起材料說,“所以,他纔會記得那麼清楚。”
“這樣就能證明我是兇手嗎?”辛桐乜斜着李皓。
“還有這枚校徽。”李皓從包裡拿出一枚校徽在辛桐臉前晃了一下說,“看着很眼熟是吧。這枚校徽是沈超在案發那天,在杜博文家裡的草坪上撿到的。從以上的種種證據可以說明,案發的當天,你去了杜博文家,並且在湯鍋裡投放了毒鼠強!”李皓的聲調突然上升了一個八度,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你恨杜博文,更恨將你母親推下山坡的宋思瑩。於是,你爲了報復,就將毒藥放在了湯鍋裡。”李皓不容辛桐有所反應,緊接着說道,“可是你當時絕沒有想到,你在毒死杜博文一家的同時,也害死了兩個無辜的人,那就是葉城和喬娟!”
“當你大學畢業、留校任教之後,你遇到了一位令你癡迷的女孩,就是葉喬。”說到這裡,李皓故意稍稍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辛桐繼續說道,“你瘋狂地愛上了葉喬,爲了她,你竟然跟你相戀幾年的女友藍雪青反目,想撕毀婚約。可當時讓你沒想到的是,葉喬正是被你毒死的葉城和喬娟之女。”
“而當你從葉喬口中得知這件事之後,你變得更加的瘋狂了。尤其是當你得知,命案發生的那天,正是葉喬同杜博文的兒子杜雨辰定娃娃親的日子,你開始變得歇斯底里,覺得這一切都是上天所安排好的,是杜博文一家的報應。同時你也認爲,這一切充分說明,葉喬是屬於你的,於是,你開始不顧一切地對葉喬發起了進攻。”
“但是,葉喬是個性格內向、膽小懦弱的女孩,並且還有些輕度的抑鬱症。因此,對於你的瘋狂追求,她根本無法接受,況且,當時葉喬已經有了男朋友。”
“是誰,誰是葉喬的男朋友?”辛桐突然問道。這時,辛桐媽媽急忙拽了一下兒子,示意他不要說話。
但這一切,都沒能逃過李皓的眼睛,他看了看眼前的這對母子說:“辛桐,你想知道葉喬當年的男朋友是誰嗎?你想知道葉喬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嗎?”
“是的,我想知道!”辛桐倏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場所有的人都看到,此時的辛桐,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桐桐,媽媽求求你了!”辛桐媽媽一把拽住了辛桐的胳膊,“求你,孩子,坐下來,坐下來!”
“不,媽媽。”辛桐甩開了他媽媽的手,幾步來到李皓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李皓的前胸,用一雙悲恨交加的眼睛瞪着李皓說:“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
旁邊的警官一看,正想上前,被李皓的眼神制止了。
“沒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李皓不動聲色地看着辛桐那張有些扭曲的臉說,“但是,你必須告訴我,既然你那麼愛葉喬,爲什麼又要殺害她。”
“我沒有!”辛桐突然衝着李皓吼道,“你不能這麼污衊我,我愛葉喬,我怎麼忍心去傷害她?”
“你不是男人。”李皓輕蔑地看着辛桐,“你連葉喬的男朋友都不如,至少他敢於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你呢?簡直就是個懦夫,膽小鬼!”李皓說到這裡,一把甩開了辛桐的手,突然從包裡掏出一樣東西。
這樣東西被李皓從包裡掏出來之後,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蘇薇薇,禁不住尖叫了一聲。
李皓的手裡,正提着一個活蹦亂跳的老鼠。老鼠通身雪白,並且肥碩無比。
“葉喬墜樓的當晚,你去了葉喬的寢室,想對葉喬表明心跡,讓她答應你的求愛。”李皓提着老鼠的尾巴看着辛桐說道,“而在這之前,你已經準備好了一隻大白鼠。因爲你以前瞭解到,葉喬最害怕老鼠,但平時的老鼠你又找不到,所以你在寵物市場買回了一隻白鼠,並且提前放在了你辦公室的文件櫃裡。”
“當你在去葉喬的寢室之前,你將文件櫃裡的白鼠藏在了自己的身上。你上到了五樓的502寢室,對葉喬吐露了你的心聲,希望她能接受你。但是葉喬斷然拒絕了你,並且說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葉喬的話你根本不信。你一廂情願的認爲,葉喬之所以說自己有男朋友,只是在找藉口逃避。當時,你被葉喬冷漠的態度激怒了,於是就把藏在身上的白鼠拿了出來,想嚇唬一下那個可憐的女孩。”
“葉喬苦苦哀求,並且說自己已經懷了身孕,求你放過她。但是,葉喬的哀求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而當你聽說她已經懷孕了,更是怒不可遏。你把白鼠朝葉喬扔了過去,葉喬嚇得面無人色,急忙躲避。”
“可以這麼說,葉喬對老鼠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那種害怕,對葉喬來說,老鼠甚至比魔鬼更令她恐懼。所以,當那隻白鼠向葉喬身上爬去時,她想都沒想,直接退到了窗戶上,然後就順着窗戶跳了下去,導致了墜樓身亡。”
“你純粹是胡亂猜測!”辛桐愣愣地站在李皓面前,厲聲吼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就憑這個。”李皓從包裡掏出一個塑料袋,在辛桐眼前晃了晃說,“這是在你以前的文件櫃裡找到的。很不容易,七年了,這幾粒老鼠屎居然還在那裡,雖然已經變得很堅硬了,但是,它們能夠充分證明我上述所做的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