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薇站在咖啡館的門口,梳理了一下稍顯緊張的情緒,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走進咖啡館後,蘇薇薇立刻被一陣清越的歌聲所吸引。她馬上聽出,正是席爾的那首“玫瑰之吻”。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在不遠處的一角,正坐着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大男孩。
蘇薇薇從幾張臺子間穿過,不卑不亢地走了過去。當她剛在沈超的對面坐下,就見沈超像變魔術般地從手掌中彈出一支藍色的玫瑰。
“送給你。”沈超將玫瑰花遞到蘇薇薇的面前。
“對不起,你的玫瑰花氣味不對,我無福消受。”蘇薇薇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向服務生招了招手。
“請問你們二位要點兒什麼?”服務生笑容可掬地看着蘇薇薇。
“一杯卡布奇諾。”蘇薇薇說道,“不加糖。”
“這位先生呢?”
“他要什麼你自己問他。”
“我也來一杯卡布奇諾,加糖。”
“它的氣味是與衆不同,也許你以前真的沒聞到過。”沈超轉動着手裡的玫瑰花說。
“不就是藍色妖姬嗎?”蘇薇薇嗤了一下,“見得多了,但全然不是你手裡的這種氣味。”
“錯,這是一隻真正的藍玫瑰。”沈超看着蘇薇薇,嘴角略微向上翹了翹說,“日本剛剛研製出來的,目前市場上還沒有,我專門託我在日本的朋友搞到的,就是爲了送給你。”
“可我怎麼聞到有一股鼠尾草的氣味呢?”蘇薇薇斜斜看着沈超,“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是叫你杜雨辰,還是沈超呢?”
聽了蘇薇薇的話,沈超的臉色顯得有些尷尬,他垂目看着手裡的玫瑰花說:“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要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因爲我已經意識到,如果我仍一直瞞着你,那麼我就有可能永遠失去你。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雖然有些事情對我很重要,但如果失去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你的外表很吸引人。而且,你也很會討女孩的歡心。”蘇薇薇不動聲色地說,“假如在以前你對我說這些話,或許我會被你的甜言蜜語打動,但現在不會了。”
“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沈超並不在意蘇薇薇的冷漠,而是繼續說,“現在我就告訴你一切吧。”
沈超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調整思路。蘇薇薇心裡雖然有些激動,但臉上卻帶着一種無所謂的表情。
“我的確不是杜雨辰。”沈超擡起頭看着蘇薇薇,“我叫沈超,我媽媽沈青蓮在二十年前曾是杜家的保姆。我來京蘭市的原因,就是要查清杜家命案的真相。”
沈超的這番話,是蘇薇薇絕沒有想到的,她驚訝地看着沈超,禁不住問道:“那件命案跟你有關係嗎?”
“是的,有關係。”沈超把手裡的藍玫瑰放到了蘇薇薇的面前,“二十年前,杜雨辰一家三口和葉喬的父母,都被人毒死在了現在我住的那棟小樓。而當時我和我媽都在現場,由於當晚的飯菜,全是我媽一個人做的,所以,我媽害怕自己說不清,於是帶着我連夜離開了杜家。”
“既然有人在飯菜裡下了毒,那你和你媽怎麼沒事呀?”蘇薇薇禁不住問,“難道你們母子同杜博文一家吃的是不一樣的飯嗎?”
“那天晚上我拉肚子,根本不想吃東西。”沈超說,“而且在一般情況下,我媽都是等杜家的人吃完飯,她把碗筷收拾好之後才吃飯的。”
“繼續說。”蘇薇薇託着腮幫注視着沈超。
“我媽帶着我離開了京蘭市。後來,她認識了我現在的繼父李漢橋。”沈超看着一臉認真的蘇薇薇,接着說道,“李漢橋是外籍華人,年齡比我媽大十幾歲,但心地善良,對我和我媽很好。在他們結婚的第二年,我和我媽一起,隨着我繼父去了阿根廷。”
“雖然我們一直生活在國外,但我媽對小樓裡的命案卻始終耿耿於懷。她不知道真正的兇手是否被抓住,更不想一輩子揹着一個殺人犯的罪名。而且隨着年紀越來越大,她一直有一種想回來的念頭。於是,我媽便讓我回到京蘭市,替她打聽一下案子的情況。”
“可當我來到京蘭市的第一天,便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有些恐懼。”
“什麼感覺?”
“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沈超看了看蘇薇薇,一臉嚴肅地說,“我感覺我的意志被人控制了。”
“啊,不會吧?”蘇薇薇用手捂了一下嘴,吃驚地看着沈超,“這、這也有點過於離奇了吧。”
“是有點不可思議。”沈超點了點頭,“我知道說出來你是不會相信的,但你要是聽完我下面的話之後,也許你會改變看法的。”
“那你就快說。”蘇薇薇催促着。
沈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說道:“當我發現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控制我的意志的時候,我也覺得非常的奇怪,但我卻一直找不到原因所在。”
說到這兒,沈超突然看着蘇薇薇問:“你相信一個人死了之後,會有靈魂存在嗎?”
“這個……”蘇薇薇愣了一下,但隨即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
“我也覺得不會。”沈超說,“起初我以爲是二十年前死去的杜雨辰在控制我,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個過於唯心的想法。可是你知道嗎?我發現我在小樓裡,比在外面,更容易受到這種力量的控制。”
“真的是太奇怪了。”蘇薇薇眨了眨眼睛,“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你聽我繼續說。”沈超沒有回答蘇薇薇的問題,接着說道,“而且,最令我恐懼的是,這種力量隨着時間的推移,正一點一點地增強。而與此同時,我發現我時不時地會出現幻覺,而且還經常做一些奇怪的夢。”
“當有一天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被這種力量控制的時候,已然是無法擺脫了。我不僅在那種力量的控制下,畫了幾幅莫名其妙的畫,而且還喜歡上了一種植物,就是你剛纔提到的鼠尾草。”
“我學會了種植鼠尾草,而且還用這種草的葉子泡茶。你在小樓裡聞到的那種香味,就是鼠尾草精油的氣味。不僅如此,我還在很多個夜晚,夢到過葉喬。夢見她從一個樓上尖叫着落下,摔得粉身碎骨。”
“雖然我一直否認是死去的杜雨辰在控制我的意識,但在很多時候,我產生的幻覺和我做的夢,又似乎確實是在隨着杜雨辰的意志走。”
“那你從什麼地方感覺到是杜雨辰在控制你呢?”蘇薇薇對沈超所說的越來越感興趣了。
“我發現在很多時候,我做出的一些事,都不是自己的意願。”
“比如呢?”
“比如畫畫。”沈超伸出自己的右手,“你之前應該在二樓見過那幾幅畫吧?”
“是的,我見過。”蘇薇薇說,“我在二樓的那個房間裡,看到過三幅畫。第一幅上是一個女孩,跟我長得很像。我想那應該是葉喬吧?第二幅上面我記得畫的是一個揹着大石碑的男人,看着很殘酷。第三幅畫上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好像是在舉行結婚典禮。”
“是的,那三幅畫都是我畫的。”沈超點了點頭,“可你也許不知道,我雖然在很小的時候見過葉喬,但自從我跟隨我媽離開京蘭市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但是,我卻把她成年之後的樣子畫了出來。”
“第二幅畫更是令我感到奇怪。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我根本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畫出那樣一幅畫,更弄不清那幅畫究竟代表着什麼意思。”
“而第三幅畫,則完全源於我做過的一個夢。因爲命案發生的那天,正是杜雨辰和葉喬定娃娃親的日子。我在夢中見到杜雨辰和葉喬穿着結婚禮服,站在聖潔而莊嚴的教堂裡,一個牧師正在爲他們主持婚禮。”
“但是,結婚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啊!”蘇薇薇禁不住說,“可我看的那幅畫裡,杜雨辰和葉喬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絲毫沒有結婚的喜悅。”
“是的。”沈超悽然地笑了一下,“正因爲如此,我才又將那幅畫重新畫了一遍。”
“重新畫了一遍?”聽了沈超的話,蘇薇薇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曾做過的那個夢,在夢中,那個小男孩曾拉着自己的手,在三樓的一個房間裡看到過那幅畫,畫面上的兩個孩子,臉上均洋溢着喜悅的表情。
“爲什麼兩幅畫的表情會截然不同呢?”
“我第一次畫那幅畫的時候,完全是受了自己的那個夢的影響,我夢見的杜雨辰和葉喬,當時在我的夢中,就是一副木訥冷漠的表情。而我重新畫時,又是在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的,或者可以說,是受了那種無形的力量的支配。”
“聽起來好玄妙呀,我都有點糊塗了。”蘇薇薇眼神中現出了迷離之色。
“我能繼續講嗎?”沈超用徵求的目光看着蘇薇薇。
“當然。”
“那好吧。”杜雨辰略微想了一下接着說道,“其實,我和杜雨辰不僅同歲,更巧的是,我和他還是同一個月、同一天出生的。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媽一直一個人帶着我,生活得很艱難。”
“我媽在杜家當保姆時,杜雨辰的父母對我和我媽都很好。因此,時間長了,我也就跟杜雨辰混熟了。雖然杜雨辰是主人家的孩子,但當時我們都小,根本沒有什麼地位高低的意識。同時也因爲我和杜雨辰的年齡一樣大,志趣也相投,因此,我們倆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在杜雨辰六歲的時候,杜博文和他生意上的朋友葉城商量,將自己的兒子杜雨辰,和葉城的女兒葉喬定了娃娃親。命案發生的那天,由於葉喬感冒,沒有跟父母去杜雨辰家,因此躲過了一劫。”
“那天我在你家昏倒,你……”蘇薇薇說到這兒卡住了,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燙,不知道如何往下說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超接着蘇薇薇話說道,“那天你到我家,剛開始我沒感覺到什麼,但是,就在我去爲你倒水的時候,那種力量卻突然出現了。我根本無法阻止它侵入我的意識。我爲你泡了杯鼠尾草茶,但卻鬼使神差地往茶裡滴了幾滴鼠尾草精油,最後導致你昏倒。”
“當我喊着葉喬的名字向你身邊靠近時,我在一剎那突然意識到了一種危險,我拼命用自己的意識去抵抗那股力量,並讓自己向樓上跑去,離你越遠越好。”
“那你爲什麼在咱倆每次聊天后,都要求我把你從好友列表裡刪除呢?”這個很早之前的疑問,蘇薇薇不失時機地提了出來。
“我來到京蘭市不久,就買了臺電腦回來。”沈超皺了皺眉,“但我在上網聊天不久就發現,我的QQ似乎被人監控了。雖然當時我還不能完全確定,但爲了保險起見,我每次上網聊天,都會重新申請一個QQ號。所以,在咱倆每次聊天后,我都要求你把我刪除,而當我每一次重新加你的時候,用的都是新申請的號碼,但是網名我始終用的都是‘天使的翅膀’。”
“哦,原來是這樣。”蘇薇薇點了點頭,“那你覺得是誰在監控你呢?是那種無形的力量嗎?”
“我感覺不是。”沈超想了想說,“我覺得一定有人在暗中監視我,說不定就是那個殺害杜雨辰一家和葉城夫婦的兇手。”
“我第一次和你聊天的時候,曾在你的空間裡,看到過一張照片。”蘇薇薇盯着沈超說道,“但當我第二天進入到你的空間裡時,那張照片卻不見了。”
“你說的那張照片,我在公安局看到過。”沈超說,“應該是葉喬墜樓時被人抓拍到的那張吧?”
“對,就是那張。”蘇薇薇點頭,“你是怎麼得到那張照片的,爲什麼在第二天又刪除了呢?”
“那張照片不是我放進空間裡的。”沈超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着什麼,然後把目光轉向蘇薇薇,“我根本不知道那張照片從何而來,我也從沒有刪除過它。”
“這就奇怪了,難道是別人故意放進去的?”
“只有這一種可能。”沈超點了點頭,“這就是我剛纔所說的,總感覺有人在監視我。”
“繼續說,我要知道全部。”蘇薇薇眼神中透出一股憐惜,她拿出紙巾遞給沈超,“擦擦吧,你都出汗了。”
“謝謝。”沈超的手拂過蘇薇薇的指尖,抓住了那張在兩人之間微微顫抖的紙巾。蘇薇薇下意識的一縮手,感覺兩頰有些發燙。
沈超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細密的汗珠,接着說道:“我之所以用杜雨辰這個名字,就是爲了引當年的兇手出來。而且在這段時間裡,我發現曾有陌生人去過小樓,而且不止一個人。”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到家裡有陌生人的腳印。而且都是男人的腳印,我可以斷定,至少有兩個陌生的男人曾進入過小樓。對於這一發現,讓我感到很興奮。我知道,在這兩個陌生的男人的腳印中,一定有當年的那個兇手,或者說,這兩個男人都是當年的兇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你家那麼暗,你的眼睛又畏光,你怎麼可能看清那些在地上的腳印呢?”
“你還記得你在進入小樓前,門口的那個墊子嗎?”沈超那雙清澈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着。
“有嗎?”蘇薇薇愣了一下,“我好像沒有太注意喲。”
“有的。因爲它的顏色太接近於地面的顏色,所以,如果是晚上進入小樓的話,一般人很難察覺到。”
“那墊子有什麼用呢?”
“我在那上面塗了一層紫外線隱形發光粉。”沈超說,“只要是踩着墊子走進小樓的人,事後我都能通過紫外線燈照射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蘇薇薇看着沈超臉上略顯神秘的笑容,禁不住說,“沒想到你還是個鬼精靈的傢伙。”
“嘿嘿。”沈超笑了一下說,“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那你查出進入小樓的陌生男人是誰了嗎?”
“目前還沒有。不過,我已經將鞋印的照片和數據交給警方了,我想,遲早會查出的。”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我記得有一次我去小樓,看到你拿着把鐵鍬樣的東西從小樓裡走出來,可你並不是從大門出來的,而小樓也沒有別的出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關於我是怎麼從小樓裡出來的這一點,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爲在小樓的西面,還有一道暗門直通小樓的地下室,而地下室的另一扇門,又與一樓的客廳相連,當時我就是從地下室裡出來的。”沈超看了一眼蘇薇薇說,“而最近這段時間,無論白天晚上,我一直感覺有人在我家附近轉悠,似乎在觀察我的動向。”
“你發現監視你的人了嗎?”
“沒有,只是一種感覺。”沈超略微搖了搖頭,“平時在晚上,我隔三差五就會去小院的西南角,打理那些鼠尾草和其他植物。我想,那個經常在暗中窺視我的人,應該也知道我這個習慣。所以,當那天晚上我發覺有人在小樓附近時,我就故意拿着鐵鍬出去,裝成打理花草的樣子。”
“我走進那片樹叢躲了起來,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在小樓附近窺視,我看到了一個黑影,但很快又消失了。後來,我發現你也在,因爲我不想讓你捲入其中,所以我並沒有打擾你,想着你最好能夠趕快離開。”
“可我當時在小樓的西牆邊找了,沒看到什麼暗門呀。”
沈超看着蘇薇薇的樣子,禁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很笨?”
“不是不是。”沈超趕緊擺手,“因爲那道暗門做得非常隱秘,別說是晚上,就是白天,也很難被發現。”
“小樓的房間那麼多、那麼大,你不好好地在上面呆着,跑地下室幹什麼?”
“因爲那裡最安全。”沈超抿了一下因長時間說話而變得有些乾澀的嘴脣,“我能感覺到兇手已經離我很近了,所以,我必須要很小心。而且每天晚上,我都是在地下室裡睡覺的。”
“還有一個問題。”蘇薇薇低着頭想了想,然後緊緊地盯着沈超的眼睛說,“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如果你撒了謊,不管你有多少個理由,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好的,你問吧。”沈超微笑着和蘇薇薇對視,目光中充滿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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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沈超很認真的樣子,蘇薇薇點了點頭,把陶紫對自己說的那些,向沈超重複了一遍。
聽完蘇薇薇的話,沈超默然不語,低頭沉思了半晌,才慢慢擡起頭。
“對於你的好朋友陶紫,我心裡其實挺愧疚的。”
“這麼說你承認你欺負了陶紫?”蘇薇薇突然瞪大了眼睛,“起初陶紫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認爲你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沒想到你……你簡直禽獸不如!”蘇薇薇說完,猛地從沙發上站起,就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沈超一把拉住了蘇薇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