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出征前,妻子已經身懷有孕,他把玉枚留給妻子,示意自己不能陪妻子待產,是因“天命不可違”。將軍遠出征戰,妻子差人將枚刻成一對玉蟬,日日登高盼夫。將軍帶着掠奪的財寶,凱旋迴家時,妻子已經風蝕成疾,病臥榻上,即將臨盆的胎兒,也死於腹中。一隻玉蟬含於妻的口中,成爲最後的,一句沒有聲音的語言,那句話在說:“妻,只背單翼,不會孤飛……”
將軍發現妻子的手裡還有一隻蟬,蟬上只有一隻翅膀,兩蟬合一,纔可以展翅。將軍非常悲痛地和亡妻說:“妻先去,等夫,抱你一起飛翔。”
將軍給妻子造了一個大墓,將四處征戰掠奪的財寶,全部給妻子作爲陪葬,埋在墓裡。後來,將軍爲了和妻子合併而飛,一起復生,在十七年後,自殺身亡。他們葬在同一道墓穴,墓裡遍地金銀珠寶,將軍側身而臥,緊緊地抱着妻子,嘴裡各含一隻單翼蟬。從那以後,將軍墓穴的周圍,每隔十七年,都會有一對蟬,在樹枝鳴叫。
一起復活,一起輪迴,究竟是生者安慰死者而塞入的一句話,還是死者安慰生者而含着的一句話?是狂妄的奢願,還是美麗的謊言?格格聽得淚水滿眶,嘆了口氣,說:“唉,這真是個令人心碎的故事。這麼纏綿的單翼蟬工藝,爲什麼沒廣泛流傳?”
猴渣撇了撇嘴,一臉沉重嚴肅地對格格說:“我想起來了,我聽我爺爺說,將軍的妻子請來的玉作人,手藝高超,但在製作完單翼蟬之後,他就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格格抓緊了蕭錯的手問。
“猴渣說得有譜,我爸也是這樣跟我說的,那個玉作人做完單翼蟬之後就自殺了。”
“做出這樣的精品,爲什麼要自殺?”
“聽我爸說,那個玉作人很可能是認爲這對玉蟬,就是自己的絕世之作,自己將來再也無法超越這對玉蟬,於是,他選擇了死亡。正因爲玉作人死了,單翼蟬留下的僅僅是故事,而沒有工藝。而這個故事,也很少有人知道,幾乎成爲了歷史的塵埃,恐怕只有研究漢朝斷代史的人,纔多少知道一二。至於兩蟬怎麼合一,更無人知曉。今天,見這隻蟬刻工怪異,格格又說腹部像鑰匙,我纔敢斗膽聯想一下。目前,這隻蟬能不能靠上單翼蟬的邊,還是個問題,更別提是什麼十七年單翼蟬了。”
格格鬆開蕭錯的手,轉向猴渣:“猴渣,聽格格一句話,這寶貝別急着出手,先放在店裡,做個壓堂。得空把它盤出來,經過盤功的玉蟬,更顯得古雅,價值更高。”
猴渣點了點頭,忽然眉宇一緊,說:“格格說到盤玉,我冷不丁地想起來一件事,不說出來似乎覺得極爲不妥。要不是價格便宜,我差點就漏了這貨。按理說,這出土古玉,在生坑時,玉肌理的色沁很難看出,只有盤熟後,把玉對着透玉燈,才能看清此玉受什麼色沁,受幾色沁。而這塊琀蟬,帶着灰皮卻隱隱透着五彩沁。如果那婆子把價要邪了,我還真不敢留下。”
蕭錯聽到這話,突然像醒悟了什麼,嘴裡嘀咕着:“難道這真的是單翼蟬?猴渣,你可曾聽你爺爺說起過,山賊鷹犬盜掘將軍墓的事?”
猴渣急忙點頭:“我爺爺說過鷹犬,印象很深,我記得,我爺爺說的時候,把我嚇得渾身掉雞皮疙瘩……”
“這就說明,你爺爺也知道單翼蟬的可怕之處……”
格格聽到此處,急問:“一隻蟬有什麼可怕的?”
蕭錯說:“聽我把故事說完,你自然會明白。由於將軍墓陪葬品豐厚,給後來恐怖事件的發生,留下了伏筆……”
很早以前,嘎納山裡有個山賊,名叫鷹犬,此人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帶領着一幫身手不凡的山賊兄弟,佔山爲王,燒殺搶奸,挖墳盜墓,無惡不作。因將軍墓邊,時常有怪異的現象,墓上常會有霧罩着,山賊一直不敢盜。
據當地人傳言,將軍墓邊,有一具千年“殭屍”,其實並不是什麼真的殭屍,而是逃進山中的死刑犯,誤入了古墓。因鷹犬盜掘墳墓崩塌,他才得以“復活”。復活之後,也不吃飯,喝水吸風就能生存,有人稱他爲“地仙”,也有人叫他“狂人”。此物經常在古墓裡出沒,知道什麼地方埋藏有金銀財寶。鷹犬根據“地仙”所言,組織了十個兄弟,憑藉出色的身手,幹得乾淨利落,成功地把將軍墓盜了。
他們不僅運走了寶藏,還盜走了那對蟬。據說,將軍夫妻的屍體保存完好,鷹犬割破他們的脖子取蟬時,斷開處竟流出赤豆汁一樣的血來。就在這時候,怪事出現了,曾經患難與共的兄弟,忽然間形同陌路,自相殘殺,結果全都死去,只剩鷹犬一人。
後來,鷹犬認爲這些財寶太邪氣,命中註定是屬於地下的。於是,他隱姓埋名,下山娶妻。沒想到,半年後,鷹犬家就出事了。他妻子突然死了,死的時候,身懷六甲。鷹犬銷聲匿跡了六年後,在縣城被捕,官府判他死罪。當鷹犬走上斷頭臺,即將告別人世時,他扔出一隻玉蟬,向人羣高喊:“去找我的財寶吧,就憑這隻玉蟬!”
“一隻玉蟬?”
“是的,一隻玉蟬。鷹犬死後,這隻玉蟬被行刑的縣太爺撿了去。縣太爺是個文弱書生,他對探險尋寶並不感興趣,但他是個玩玉行家,得到了這隻單翼蟬,盤玩了幾年後,玉氣就基本恢復。但他也沒能躲過劫難,他的妻子也死了,死的時候,同樣是身懷六甲。接下來,縣太爺不信邪,又娶了幾房夫人,也都在身懷有孕時暴死。”
猴渣聽完蕭錯的話,連連點頭稱是,當年猴瞎子也是這麼說的。格格不自然地閃出一種疑問:“哥,爲什麼猴渣爺爺知道,你也知道,而我卻不知道?”
“這些故事,並非正史記載,所以你不知道。”
“哥,你說他們的下場,是報應嗎?”
“所謂報應,僅是一種文化現象。實際上,報應是不存在的,即使真的因爲盜墓而發生意外事故,也應是一種機緣和巧合。報應雖然不存在,而恐懼會永存心底!”
猴渣越聽心裡越是發寒,暗地裡想,蕭錯不是個迷信的人,也從不說邪氣的故事,這不說倒罷,一說便是陰氣十足。想着,想着,猴渣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難道這就是詛咒?他只敢想,卻不敢說出來,只好嘀咕着:“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了,這對單翼蟬下了兩次土,也就是說被人挖出來,又被人盤熟了,再入土,所以玉氣不散,隔着灰皮也能顯沁。”
“應該是這麼個理兒。”
格格聽得連聲稱奇:“再入土?難道這單翼琀蟬,被兩個墓主人含過?”
蕭錯緩了口氣,拿起玉蟬,繼續說道:“我爸把故事說到這兒,就不見人了。當時,我只覺得是古玩獵奇,也沒追問。但據我推測,玉蟬作爲琀,應該含在嘴裡,朽後跌落棺底,上部落地,左下部斜靠在某物品上,形成頂部條形沁入,下部邊角沁。當然,不排除縣太爺不想含在嘴裡的可能,但即使是放在胸口,道理也是一樣。而這隻蟬,邊角有金沁,是因長期在金器邊形成,難道縣太爺嘴裡還含有金器?”
“別開玩笑了,聽說含玉的,沒聽說含金子的。不過,不排除死人嘴裡鑲了金牙。”猴渣聽到這兒,突然發笑,心頭有三分興奮,更有七分震驚,問,“如果這隻玉蟬陪了兩次葬,又出現在我們面前,那他孃的會說明什麼問題?”
格格急忙跟着猴渣的話說:“你不會是想說,縣太爺的墓又被人盜了吧?”
“沒有證據,不可胡亂猜測。”蕭錯一邊說,一邊清理琀蟬身上的血跡,“我一直存疑的不是縣太爺的墓有沒有被盜,而是將軍的墓會葬在哪裡?將軍的寶藏又會被鷹犬埋在哪裡?這隻玉蟬,爲什麼會不僅有金沁,還有銅沁、血沁?如果我估計得不錯,這應該是在水坑受沁,地下水位高,物品四處漂動,不在原位置上,或碰金銀,或與水土相接。如此看來,這玉蟬葬身之地纔是塊寶地……瞧這血沁……猴渣,你快看,這琀蟬的肚子裡是什麼?”
“是屍血沁。”
“再仔細看。”
猴渣這下發毛了,那明明是攤屍血沁,看不出什麼異常,猴渣暗想:難道是我三隻眼的原因?他看了看蕭錯,捂上了額頭那隻疤瘌眼,說:“還是屍血沁。”
蕭錯忽然壓低聲音,對猴渣說道:“這玉蟬裡面,有個胎兒……”
“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