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一刻,劉大羽、韓玲玲和周穎走出鎮公所的大門,彭五坐在傳達室裡面,手裡面抱着一個紫砂茶壺。嘴上叼着一支香菸。他正在看電視,電視裡面傳來電視連續劇《聊齋》的主題歌:“你也說聊齋,我也說——”
歐陽平留在了鎮公所,他正在樓上和陳警官謀劃怎麼進入毛家祠堂後院的事情。魏所長已經出去了。
三人路過魚市口廣場的時候,速度慢了下來,四點多鐘,正是菜市場繁忙而熱鬧的時候,買菜的已經把菜攤子擺到大路上來了,路邊停着一些馬車、毛驢車,所以就顯得有些擁堵。
劉大羽他們是去找通達古董店的高墨緣高老闆,林、季兩位老師說,桂老師生前和高老闆過從甚密。
路過高家裁縫店的時候,高老闆正在裁剪布料。店鋪裡,縫紉機忙得正歡,一個小女孩坐在門口鎖鈕釦眼;馬老太正在忙碌着,茶爐前排着一條六七個人的隊伍,熱氣在人們的頭頂上繚繞。照相館裡面空無一人,顯得很冷清,一個人正在上門板,估計要關門打烊了。
城牆上空,樹梢之上,有幾個搖搖欲墜的的風箏,城樓上奔跑着十幾個小朋友。
通達古董店的門全敞着,一共有六扇門,店鋪裡面站着一個年輕的夥計,正趴在櫃檯上看報紙,店鋪裡面沒有一個顧客。
劉大羽走到櫃檯跟前,夥計都不知道。
“請問,高老闆在嗎?”
夥計擡起頭來:“在——在,在後院,我去叫。”夥計大概是認出了劉大羽,也或許是看見了同志們身上的制服。
不一會,從一個門簾子裡面走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穿一身西服,在北門鎮這個相對保守與封閉的環境裡面。他的穿着顯得有些突兀,在劉大羽的印象中,北門鎮很少有人穿這身行頭。他不胖不瘦,皮膚保養的很好,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手上夾着一個菸嘴。
“是你們啊!請坐——請坐。”高老闆走出櫃檯,櫃檯外面有幾張紅木椅子,紅木椅子中間有一個茶几,“阿勇,泡一壺好茶來。”高老闆已經知道了同志們的來意。
高老闆從櫃檯上拿起一個雞毛撣,在幾張紅木椅子上撣了幾下:“請坐。”
“高老闆認識我們嗎?
“怎麼不認識?你們不是爲桂老師的事情來的嗎?在我們北門鎮,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了。”
“高老闆,這是我們刑偵隊的劉隊長。”
“劉隊長,你們請坐。”
“高老闆,對於桂老師的死,您怎麼看?”
“沒想到。太突然。我也有點納悶,敢問公安同志,桂老師到底是自殺還是——?”
“現在還不好說,我們正在調查。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等水落石出以後,才能下結論。”劉大羽有所保留,這是非常必要的。
“是啊——是啊!”高老闆自知有些唐突。
“掌櫃,茶來了。”阿勇手上捧着一壺茶走了過來——壺是紫砂壺。
“放在茶几上,我來倒,你忙你的去吧。”
茶几上有一個茶盤,茶盤裡面有六個茶杯,是青花瓷的,高老闆將茶倒在茶杯裡面,涮了涮,將水倒在紫砂盤子裡面,然後將茶杯倒滿,一一放到三個人的面前。
“抽菸嗎?”高老闆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玉溪牌香菸。
“不抽。”劉大羽看了看兩位女士道。
高老闆將摳出來的香菸重新推進煙盒裡面去了。同時將菸嘴裡面的煙摁滅了。
“高老闆,您和桂老師很熟嗎?”
“不熟很熟,認識而已。”高老闆有意迴避。
“我們聽說他經常到你這裡來。”
“他是到我這裡來轉過。”高老闆的回答有比較消極。
“我們還聽說你們在一起談得很投機。”
“我們是聊過。我們是做生意的,只要有客人來,我們都要陪客人聊聊。一般人都喜歡問這問那,畢竟不是到菜場買蘿蔔青菜。”高老闆還有點饒舌。
“你們聊了些什麼?”
“聊畫,桂老師對繪畫很有研究。”
阿勇擡起頭朝這邊看了看。
“除此以外呢?”
“除此以外?沒有‘以外’。”
“比如說,古董文物。”
“這個,他從來不談。”高老闆的眼睛在店鋪裡面掃了一圈。
阿勇掀起門簾到後面去了。
劉大羽站起身,走到櫃檯前。
高老闆跟了上去。
在阿勇剛在看報紙的櫃檯前,劉大羽停住了腳步。
這節櫃檯裡面擺滿了不同時期的錢幣,以銅錢居多,還有一些銀元。
“劉隊長對古董文物很感興趣嗎?”
劉大羽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枚比銀元上。
這枚銅錢上面有“乾隆通寶”四個字。這枚銅錢比其它銅錢妖大,也很厚。
“高老闆,這枚乾隆銅錢在市面上的價錢是多少呢?”
“我們的要價是八千,不過,顧客還到五千以上,我們就可以出手了。”
“是真品還是仿品。”
“真品,我們這裡沒有仿品,賣贗品就是砸自己的牌子。”
“你們如果保證不收贗品呢?”
“我們高家三代都是幹這個的,一般不會看走眼,當然爲了防止看走眼,我們另有辦法。”
“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我們只收,東西出手以後一段時間以後,才付錢。”
“就這一枚嗎?”
“對,就這一枚,這種東西之所以值錢,就是因爲少之又少。”
“如果是一枚貞觀銅錢呢?”
“什麼銅錢?您再說一遍。”高老闆的耳朵突然出故障了,前面一直好好的。
“高老闆,您看一下——”韓玲玲在筆記本上寫下了“貞觀”兩個字,“貞觀銅錢,您聽明白了嗎?
“市面上有這種銅錢嗎?”
“如果有呢?”
“如果有,那一定是絕品,貞觀銅錢,這歷史遠了去了。文物這種東西,年代越久遠,就越值錢。”
“請您看看這枚銅錢。”劉大羽示意韓玲玲從包裡面拿出那枚貞觀銅錢。
高老闆接過銅錢,正反兩面翻過來,調過去看了好幾遍,短短几十秒的時間裡,他的表情經歷了一個非常豐富而複雜的過程。
“高老闆,怎麼樣?”
“我說不好,你們怎麼會有這枚銅錢?”
“這是我們在桂老師的箱子裡面發現的。”
“怪不得,他每次來都要在這個櫃檯前面站一會呢,原來他的手上藏着一個寶貝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他出事前幾天。阿勇,你出來一下。”
阿勇掀起門簾走了進。
“阿勇,你想一想,桂老師是什麼時候對這些銅錢感興趣的?”
“就在前幾天。”
“桂老師有沒有跟你講過他過去是學什麼專業的呢?”
“隻字沒提,我以爲他是學畫畫的,他在北門小學不就是叫孩子們畫畫嗎?”
“除了教畫畫,他還兼教歷史。他過去學的是歷史,很可能是考古專業。”
“難道桂老師的死,和這件文物有關係?”高老闆像是在自言自語。在高老闆的口中,一枚銅錢變成了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