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存在於想象中,而過去則是存在於記憶裡
那麼當一個人於這世間的一切痕跡都被抹去,他的親人朋友全部選擇了遺忘,在所有人的生命中,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好似留白。
這個時候,他真的存在過嗎?
或許,依舊是存在的,只不過無人知曉,無人記住,全部都遺忘
但也或許,留着留着,就真的消散在了虛無裡,沒有名字,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一切。
這,就是神靈的另一個能力,對過去的能力。遺忘。
此刻,隨着楚天羣再次消耗本源之力去展開,這片煙渺族的古老大世界碎片,彷彿一切運轉都停頓下來,化作了靜止。
一同被靜止的,還有楚天羣的肉身,以及其頭頂落下的鬼帝山身影。
整個世界一片安靜,全部凝固,唯有楚天羣被神光繚繞的神魂,從眉心飛出,成爲世界裡唯一能動的存在。
他擡起頭,望着四周,神色露出敬畏"這……就是留白嗎。"
楚天羣喃喃,這也是他此生第一次展開這種極致的神術,在他的目中,這片天地與現實是不一樣的。
蒼穹不存在,大地也不存在,四周的一切幾乎都不存在,鬼帝山也是如此,全部都是虛無。就彷彿之前肉身所看的全部,都是虛假
只有一團霧氣,漂浮於虛無裡,那是……許青之前所在的地方。
望着霧氣,楚天羣知道,那裡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他只要能在那片霧氣內,將所有記住許青之人的記憶之門關上,這神術留白,就可成功。
沒有遲疑,楚天羣神魂一晃,直奔霧氣,瞬息沒入其內,深入到了霧氣裡。
在這無盡的迷霧中,楚天羣的面前出現了數不清的門,這些門有大有小,有圓有方,樣子各異,有的嶄新有的古老,材質一樣不同。
他們密密麻麻,形成了一條通道。
“就是這裡!”楚天羣雙手擡起驀然一揮,頓時神魂上的神光爆發,形成一道道封印,向着其前方的那些門,飛速烙印。
很快衆多的門,都在這封印下黯淡,變得模糊起來,即便是有的門不願意被封印,從模糊中飛速又變得清晰,可最終在神靈之力下,也還是不得不黯淡。
每一個門,都代表一個生命對許青的記憶。
在這持續的模糊裡,楚天羣神魂速度飛快,順着通道向前不斷衝出,神光越發四散,四周的門紛紛被封印。
眼看一切順利,楚天羣目中露出振奮
可就在這時,在這衆多門裡,有一個圓形的門,隨着楚天羣神光的封印,竟沒有楓糊絲毫,反倒是被神光碰觸後,無聲無息地開啓。
一個血色的眼睛,突然出現在了門後,死死地盯着楚天羣。
一眼看去,整個通道都扭曲起來,一股神靈之力瞬息間爆發,楚天羣的神魂發出一聲慘叫,危急關頭他神魂右手直接爆開,形成璀璨神光阻擋,隨後急速飛出這片範圍。
到了安全之處後,他的目中殘留心悸
他知道,那眼睛……是一尊神靈。
這其實也是他不到最終關頭不去展開這留白神術的原因。
此術波及範圍很大,有的人或許很容易就選擇了遺忘。可有的人是不願遺忘的,後者……將成爲楚天羣的陽礙。
同時也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使這場困殺之局,存在巨大的波瀾。
另外,還有可能招來驚天動地的禍端,畢竟他對許青的瞭解並非入微,這其中若是遇到什麼可怕的存在,對楚天羣面言,將會造成劇烈的反噬。
他只能寄望憑着自身的神靈本源,即便記住許青之人裡有恐怖的存在,自己也並非不能通過神靈之力,去短時間影響。
他需要的,並非永恆的忘記,他只需此界靜止的這一瞬沒有人記住許青,就可以了。
這一瞬,他可以將許青真正的絕殺在這裡。
“許青畢竟具備神術,記憶之門有神靈也可以理解,好在我的神光……可以幫我抵消一下。"
“而我也不需要將全部的門都封印,只要失敗的不超過十個,待我神術完成的一刻,也可讓其重創。
楚天羣神色露出堅定,一見之下繼續衝出,再次散出神光封印四周的門,而這一次也就封印了不到三十個門,突然的……又有一道門,轟的一聲打開。咀嚼之聲,從內驀然傳出。
這聲音好似夢魘一般,聽到之人會忍不住發狂,彷彿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吞噬,楚天羣那邊直接就慘叫一聲,剎那間自爆了一條腿,化作神光阻擋衝出
“沒事,他有兩個神權之力,所以有兩個神靈記憶之門,是正常的!"
楚天羣身體有些顏抖,可最終還是衝出,但……五十個門後,一個血色之門,轟然打開。
無盡的紅色,從這門內爆發開來。
“怎麼還有!!”
楚天羣駭然,另一條腿也隨之爆開,心神掀起大浪,正遲疑要不要繼續前行時,瞬息間,他上方有一道裂縫,也如同門一樣,直接開啓。
呼吸聲從裂縫內傳出的一刻,楚天羣神魂傳出愛鳴,他眼睛睜大,看到了裂縫內存在了一尊無法想象的龐大人形之身,其身上散出的威壓,讓他再次慘叫起來,不得不將最後一條手臂爆開阻擋。"天……天道!"
此刻楚天羣的神魂,只剩下了半個身體,且沒有了四肢,他驚恐中看了眼這條通道,如今的他也只是走了不到一成之路。後方,還有無盡。
看不清具體,只能依稀間看到在最深處,似乎那裡存在了一把巨大的椅子。“怎麼會有椅子!"
楚天羣顫抖,他不敢繼續前行了。“這許青不對勁,他有問題!!”
就在楚天羣這裡心神掀起滔天波動之時,前方有一道門,竟自行打開,一隻血肉模糊的大手,帶着模糊,帶着扭曲,從內一把伸出。
楚天羣慘叫身體繼續自爆避開中,讓他徹底駭然,心神掀起滔天風暴的一幕出現了。
砰砰之聲在這一刻,從他前方的通道內,數不清多少個門內傳出,那是……從門內轟擊大門的聲音!
彷彿在那些門後的恐怖存在,一個個聞到了甜味,紛紛發狂,想要衝破大門出現。
“這……這……"
楚天羣神魂哆嗦,猛地轉頭就要逃走。
可還是晚了一步,數不清的門……轟的一聲,齊齊打開。
淒厲地慘叫從楚天羣神魂內傳出,瞬間自爆開來!
下一瞬,楚天羣迴歸現實,淒厲的慘叫從口中傳出時,他的半截身子直接就崩潰開來,哪怕神光也都無法阻擋,瞬間就只剩下一個頭顱,掉在了地上
其表情帶着驚恐,帶着駭然,帶着無法置信,在這慘叫中還在繼續崩潰。
而之前的靜止之力,此刻也隨着他的迴歸恢復
半空中的許青身體一震,一樣恢復,他面色瞬間陰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刻望着慘叫中只剩下一個頭顱的楚天羣,許青目中寒芒一閃,操控鬼帝山向着楚天部那裡加速鎮壓。轟鳴間,隨着鬼帝山的降臨。楚天羣慘笑一聲。
他知道自己敗了,他已經失去了復活的能力,失去了生機,失去了一切,反噬之下留白神術之前封印的那些門,也都重新恢復,他沒有撼動絲毫。
“無法抵抗,無法戰勝嗎……”楚天羣的眼前已經模糊,在這慘笑中,他忽然大聲開口。
“許青,你知道嗎,其實我……只是一個容器,祂要出現了,你一樣也要死。"
許青眼睛一凝,鬼帝山轟然間,眼看就要落下,可就在這時,楚天羣枯萎的頭顱眉心,突然撕裂開,一隻不屬於他的半透明的手,慢慢伸了出來。
這隻手雪白,沒有任何汗毛,好似白玉打造,充滿了神聖,也充滿了詭異,這兩種感知交融在一起,便得天地色變,世界肅既。
向着許青那裡,輕輕的揮了三下,掀起了三縷風。“神術,今生,夙願!”
平靜陌生的聲音,帶着無上之威,從楚天羣的眉心迴盪,在這三下之後,這隻手化作了飛灰,消散開來。楚天羣的頭,直接歪倒,奄奄一息。
而那三下揮手,此刻爆發出了難以形容的絕天之威!第一縷風,無聲無息間碰觸許青的鬼帝山。
愧帝山轟鳴,化形的消耗在這一剎無比劇烈,也就是一息的時間就將化妖符文之力消散殆盡,模糊中消失,露出了其內盤膝的許青。
第二縷風,撲面而來。
許青身體一顫,體內的毒禁與紫月瞬間遲緩下來,身體在這口氣的瀰漫間,失去了血色,成爲了黑白二色。
不僅是他這裡如此,其四周範圍都在這一瞬褪去了色彩,只剩下了黑白。
彷彿成了一張畫。
甚至許青的身軀也都在這一刻,觸入到了畫中,成爲了……畫中人。
強烈的生死危機,在許青心神內轟然爆發,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降臨
面他的身體也在成爲畫中人後,急速的枯萎,眨眼間整個人就皮包骨,生機開始黯滅。
這一刻,鬼帝山難以形成,毒禁與紫月被延級,他的命燈以及其他所有,都成了這魯的一部分,唯有天道滄龍在蒼穹焦急,勉強化作一刀落下。
可它畢竟還小,力有不及,慘叫倒退開來。
而那第三縷風,也直接就落在了許青形成的面卷,落在了身上
如在一張畫卷上淋了水,漸漸洇開,化作墨蘊,慢慢模糊。
許青身體僵直,腦海在這一刻變的遲緩,艱難的低頭間,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在那第三縷風的碰觸與擴散間。化開了。
師尊當年給予的替命玉簡,崩潰碎裂,但還是無法阻止他身軀成了洇墨,死亡之感籠罩許青的心神。
許青默然。
他的所有手段都已用完,這場廝殺看起來並非慘烈,可實際上神術之威盡顯,而生死往往在這種層次的神通下,無比脆弱。
實際上能周旋至現在,使對方同歸於盡,已經說明許青的底蘊了。
“要死了嗎。”
許青心底喃喃,意識逐漸模糊,可就在他畫中的身軀模糊了大半,飛速消散之時,突然他右手腕上,在這黑白的畫卷裡,驟然的散發出一抹金光。
這金光,不斷地閃耀間,越發的強烈起來。
它原本不會如此璀璨,而是隱匿的極深,可如今在這隻有黑白的畫中,其傾色被明顯的凸顯出來,成爲了第三種色彩。
隨着出現,整個畫卷頓時震顏,這金光飛速從許青右手慈延,眨眼間覆蓋全身,幫他在這最危急的關頭,承受了來自消散之手揮舞的第三縷風。
轟的一聲,金光黯淡,許青所在的那張畫在這一刻碎裂開來,其瘦弱的身影踉蹌間跌落,從畫中歸來,鮮血噴出
面黯淡的金光也在這一瞬從他身上消散,迴歸到了右手腕。
色澤暗到了極致,似隨時可以消散,甚至仔細去看,能看到金絲上密密麻麻無數的裂縫。
許青呼吸急促,哪怕如今他傷勢嚴重,極爲虛弱,可還是猛地低頭看向右手腕,心神掀起轟天大浪,神色更有濃濃的茫然與費解。
直至半晌後,他神色帶着寒意,擡頭盯向楚天羣
此刻的楚天羣,已經是油盡燈枯,死亡之際他勉強的睜開眼,望着許青。
“你還沒死嗎……"
許青邁步,一步步走向楚天羣,直至到了頭顱前,他能感受到對方已經失去了無限復活的能力,疲憊的雙目內升起寒意,擡起腳,一腳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