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色貓系列 > 三色貓系列 > 

名演奏二

名演奏二

三色貓系列

/書籍可以打開心靈的窗戶,書籍是人類的最好朋友,閱讀讓您開闊眼界,開拓思維,精彩的圖書可以啓迪智慧,讓米花書庫成爲您的好朋友吧!/

“糟糕。”朝倉鮮有地說泄氣話。

在殺人現場的房間。

片山伴着戶川若子走進來。

“你殺了那個人?”

“是的。”

“爲何?”

“那個……我認錯人。”

“認錯人?”

“是。”若子點頭。

“即是說,你以爲南條先生是宮原——”

“是的。前半部的演奏結束後,我想到宮原可能會來這裡,於是進來看看。”

“爲何你會這樣想?”

“因爲——前半部的演奏什麼也沒發生%米%花%書%庫%

,假如他不在演奏上使外子失策的話,我猜他可能用其他方法來威脅他,於是我想到,他大概趁休息時間跑來這裡。”

“然後?”

“我悄悄開門一看,那個叫南條的人在裡面。可是那只是背影。而且他們不是穿同樣的衣服瑪?我以爲他是宮原,”若子嘆一口氣,“於是,我怒上心頭——就殺了他。”

無論如何這令人難以置信。

不管怎樣失策的殺人計劃,也不會連對方的瞼孔也不確定就動手吧。

“但是,你一旦殺了人,你的丈夫會更難受啊。”朝倉說。

“那個我也明白。可是,當時我已經氣昏了頭腦,沒考慮到那個地步。”

門開啓,松本探頭進來。

“呃——開演時間,延遲十五分鐘。”

“是嗎?”朝倉點點頭。“如果戶川君真的不行的話,我來指揮——總之,多等十五分鐘吧。”

“知道。”松本關門。

石津還在大堂裡,手裡握着兩個紙杯。

大堂現在空蕩蕩的,可以坐下來了。他手中的可樂已走了汽,而且暖了許多。

石津覺察到,大概是有事發生了,片山和晴美才會走開。

可是,要找人時,如果對方走動着而自己也走動的話,兩邊都會找不到對方的。但若其中一方按兵不動,總有找到的時候。

石津帶着那個信念繼續坐在大堂。

因爲其中一杯可樂請戶川若子喝掉了,所以現在可以兩手各拿一個紙杯,拿起來輕鬆得多。

可是,問題又來了。這兩杯給誰和誰喝……

到了開演時間了,石津還一個人孤零零地拿着兩杯飲品坐在大堂裡,打掃的嬸嬸不由好奇地望望他才離去。

有座位坐,石津本來想趁機睡一覺,又怕紙杯掉下,爲了晴美只好忍耐忍耐。

突然,石津皺了皺眉。除了自己以外,又有一個人走到大堂來。

“好不識趣的傢伙,”石津喃語。自己留在大堂的理由是因爲手中拿着可樂杯。但那男的什麼也沒有拿,而且,樣子有點古怪。

好像心神不寧的樣子,是不是想上廁所?若是的話,他走的方向不對。

那人完全沒發覺石津,穿過大堂,往大堂對面的通道走去,然後消失了——也許對體積太大的東西反而不留意。

石津覺得耿耿於懷。

然後——咦?他瞪大眼睛。

就像跟蹤剛纔那男人似的,福爾摩斯也穿過大堂走過去了。

這事必有蹊蹺!

石津站起身,兩手仍舊握着紙杯,跟在福爾摩斯後面。

“兇器呢?”片山問。

“啊?”戶川若子吃了一驚。

“兇器,你用什麼刺死南條先生?”

“啊——那個——是——刀。嗯。”

“刀?丟在哪兒了?”

“我氣昏了頭腦,忘記了。”

她以爲什麼都說氣昏了頭腦就能講得過去。片山嘆息。

“你懂嗎?太太,即使你隨口胡謅——”

“真的是我殺的!真的——”

“總之,請你留在這兒。”

片山把若子留在房間裡,自己來到走廊。

“怎麼樣?”晴美問。

“不是她。話不對勁,她在庇護着什麼人。”

“庇護誰?她丈夫?”

“大概是吧。即是說,她去到那個房間見到屍體,大吃一驚,以爲是丈夫做的,於是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她放意把手帕掉在那兒的呀。”

“是吧。怎會那麼湊巧掉了手帕呢?咦?”片山瞠目。

“嗨!兩位!是名探貓君叫我來的。”

來者是南田驗屍官。

“南田先生?你怎會在這兒?”

“你不知道我喜歡古典音樂?廣播說延遲十五分鐘開演,我便到走廊抽菸,這貓君卻跑到我腳畔‘喵喵’叫。”

“南田先生,你也聽‘瑪拉’?”晴美一臉難以置信地說。

“老實說,票是人家送的,聽說是免費的,我就想來聽聽了——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是命案,我正想聯絡你。”

“是嗎?好,讓我看看。”

“在這裡。”

片山把南田帶去發現屍體的房間。

晴美對後面慢慢地走過來的福爾摩斯說:“你呀,眼睛好銳利。”

“喵嗚”——福爾摩斯優哉遊哉地叫了。

“哎,福爾摩斯,這次遇到殺人事件,你倒十分悠閒呀——知道兇手是誰嗎?”

福爾摩斯不作答。

“那個叫南條的人寫下的‘=’字,叫人好生猜疑——你認爲呢?”

福爾摩斯若有所思地閉起眼睛。

“還有,令人在意的是那件搗蛋的事。朝倉先生認爲那個叫宮原的人做不出來……但我卻認爲爲他可能會……”

可是,如果那不是令演奏失敗,到底石怎樣的妨礙呢?是指揮台調轉了放,還是指揮棒噴火之類?

“怎會呢?”

不會是那種孩子氣的惡作劇。大概是使身爲音樂家的戶川受到傷害的事吧。

“不懂。”晴美喃語,驀地擡起臉來。“咦,外面發生什麼騷動?”

從大堂那方傳來聲浪,好像是對罵的聲音。

“過去看看!福爾摩斯!”

晴美率先跑過去。

在大堂正中央,有兩個男人在扭打。一個是事務所的松木,另一個是——宮原!

然後,站在一邊觀望的,是不知何故兩手握着紙杯的石津。

“石津!阻止他們!”晴美奔上前。

“嗨,終於見面了!”石津眉開眼笑。

“不是談這些的時候!我幫你拿杯子,快去阻止他們!”

“嗯。一杯是給晴美小姐的,還有一杯,不知怎辦,正在苦惱——”

在那期間,松本和宮原還在繼續吵架——

“你這王八!”

“你想幹什麼?”

這時候,戶川若子聞聲而來。

“啊,這是——”

“嗨,太太。”石津說。“上吊之後,沒事了吧?”

“你說什麼?”晴美呆呆地問。

石津把紙杯交到晴美手裡,用力拉開宮原和松木。

“這個神經病!”宮原惡狠狠地罵。

“到底發生什麼事?”晴美問。

“這個松木把我叫到舞臺走廊,我一出通道,就突然捱揍——不是已經開始了嗎?待會我會好好還禮的!”

宮原走開後,晴美向松木:“幹嗎做那種事?”

“我聽朝倉先生說了。他說這傢伙要向戶川先生做出慪氣的事來妨礙演出。我一時怒上心頭——”

“全是容易生氣的人,真傷腦筋。”晴美苦笑。“雖然我也想揍他一頓。”

“在團員之中,許多人都這樣想哦。”松本說。“他恃着自己是‘老大’,頻頻逞威風擺架子。居然想對戶川先生這般有望之士作出慪氣的事,無法饒恕!”

“他打算怎樣做?”

“那個我不曉得。我正想設法逼他講出來。”

戶川若子噙着眼淚說:“給大家添了麻煩,萬分抱歉。”

“總之,請你說出真相吧。”晴美說。“你並沒有殺南條先生,對嗎?”

遲疑一會,若子點點頭。

“那麼,到底是誰……”

“我一直以爲事外子做地,於是想到如果我自殺了,大家就會以爲是我做的,那位石津先生及時救了我。”

“哦,石津,你好偉大呀!”

“不。謝謝。”石津莫名覺得難爲情。“是託可樂的福。”

晴美無法理解那句話的意思……

這時,片山、朝倉、戶川、南田等人前後來到。福爾摩斯也在一起。

“哥哥,如何?”

“我沒話好說。”片山說。

“怎麼啦?”

“那不是謀殺!”

“啊?可是——”

“是咯出來的血,擴散到衣服的胸部啊。”南田悠閒地說。“因受到這個刺激,他本來衰弱的心臟就撐不住了。無論怎麼看,都不能說他是被謀殺的。”

“哥哥!”晴美狠狠瞪住片山。

“有啥法子?當時看起來好像是被刺死的嘛。”

“你還算是刑警嗎?”

“喂,在衆人面前……”

朝倉笑着說:“總而言之,這樣子說誰也不會爲難了。”

“戶川!對不起。我以爲——”若子欲言又止。

“算了。這樣一來,我可以放心指揮他們演奏‘瑪拉’了。”

戶川擁吻若子。朝倉在旁嬉笑,片山和石津慌忙移開視線。

晴美和福爾摩斯呢?當然眼睜睜地盯着戶川他們。

管絃交響樂團的成員們,早已齊集在舞臺上,只欠首席演奏者和指揮家。

觀衆席的騷動也漸漸平息下來。

“那個‘=’字,總是令人耿耿於懷。”晴美說。

“是的。不過,也許沒什麼特別意義。”片山說。

“若是那樣,那個叫南條的人,爲何跑進那個房間?說不定,他是打算跑去告訴戶川先生,關於宮原準備怎樣做出慪氣的事呢。”

“那我就明白了。”朝倉點點頭。“換句話說,那個‘=’字也是——”

坐在晴美大腿上的福爾摩斯,突然擡起頭來,在朝倉的手掌上慢慢地寫出一個好像是字母的東西。

朝倉有點困惑地看看福爾摩斯,然後喃喃地說:“是嗎?我知道了!”

“怎麼啦7”

“那不是‘=’字。他在還沒寫完以前,心跳就停止了。”

“那麼,是什麼字?”

“不是字。是符號,他想寫的是高半音符‘#’!”

“‘#’?”

“這就有分曉了。宮原那傢伙,他和全體團員預先串通,把全部演奏的樂曲升高半個音。”

“全部升高半音?”

“普通的人聽的話,大概完全聽不出來。可是,如果指揮者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指揮——那是天大的衝擊啊!”

“指揮者也不知道嗎?”

“實際上,聽說外國的交響響樂團,偶爾在彩排時也會開玩笑地這樣做。不過,如果在正式演出時開那個玩笑……”

“有什麼辦法沒有?”

掌聲涌起。宮原,跟着是戶川,步出舞臺來了。

“已經太遲啦。”朝倉喃語。

戶川手拿指揮棒,面對交響樂團,全場靜寂。

指揮棒上揚。強勁的管樂主音吹響了。

“那是正確的音哦。”朝倉低聲說。

片山等人一眼看出,宮原駭然的神情——其他團員根本不看宮原一眼。

是嗎?其他團員反抗宮原了。片山如釋重負。宮原蒼白着臉,拎起小提琴。

“這將是很出色的演奏會。”朝倉喃語。

晴美和片山相視點頭。福爾摩斯閉起眼睛,彷彿沉醉在音樂中。

石津——快睡着了。一邊打瞌睡一邊迷迷糊糊地想,到底是誰和誰喝掉那兩杯可樂……

1迷途

“真是的!沒有一個靠得住!”

通常的情形,發着牢騷登場的,總是片山晴美。

“又不是我的錯!是這張地圖弄錯了!”

氣呼呼地反駁的,通常也是她哥哥片山義太郎。

“不過,遲到兩小時左右,總會到的呀。”凡事中立,不管任何事都平穩度過的。則是石津刑警——

對了,還有一隻絕不能忘,雖然個子小巧,但在車廂後座獨佔一個席位的三色貓福爾摩斯。

總而言之,大家熟悉的四人組——三人一貓,正在兜風的途中。

“真是的,累死人啦。”晴美還在發牢騷。“你說是嗎?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是隻隨遇而安的“貓”,反正去到哪兒睡到哪兒,它只是睜一睜眼睛,又睡着了。

“開車的是我哦。”片山不由埋怨。

“那又怎樣?”晴美冷冷地反駁。

被她這麼一說,片山只好沉默——關於如何駁倒哥哥的事上,晴美乃是“天才”。

可是——車子在不知是哪裡的陌生山道上行走着。

本來早就應該抵達湖畔的酒店,舒舒服服地度着假了,卻因不知是誰搞錯的關係,一直看不見湖的影子。

“怎麼山路愈來愈窄了?”

外面已完全暗下來,晴美一邊凝目看外面一邊這樣說。

“沒有的事。”石津故意開朗(他是永遠開朗的)地說。“跟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一樣寬!”

“好誇張。”晴美苦笑。“那些都不重要,但你知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我猜得到。”

“啊?”

“只是從這張地圖的範圍跑出去了。”

晴美嘆息。

“有沒有做好野宿的準備?”

“半夜以前,一定能越過山頭的。”片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那樣一來湖就在眼前了。”

“可疑之至。”晴美的眼睛望向窗外……突然“啊”了一下,車輾過小石子停下來。

“幹什麼嘛,突然大喊大叫?”片山蒼白着臉迴轉頭去。

“有人啊?”晴美望向車子後頭。

“在如此深山中?”

“對,是個女人。”

“算了吧,是不是錯覺?”

“不是呀!”

“那麼,是狸貓。”片山嘲諷。

“不是狐仙嗎?”石津一臉認真地說。

“貓的話,這裡倒有一隻。”

“不要自顧自地說相聲好不好?”晴美鼓起腮子。其實,她自己也不太肯定。

因爲只是一瞬間的事。可是,的確有個女人在黑暗中……

“走吧,不然更遲了。”

片山正要發動引擎時,晴美又響了。

“看!果然沒看錯啊!”

片山和石津都嚇得回頭看後方——的確,有人跑着過來了。

“真的?!是女人哦,片山兄。”石津瞪大眼睛說。

“如此深山中,她在幹什麼呢?”

“先看清楚她有沒有尾巴……”

他們在說着時,那女人趕到了片山駕駛的車附近。

“對不起!請幫幫忙!”

女人陷於窘境中的叫着撲過來。

片山覺得不大起勁……大致上,他不喜歡牽連麻煩的事。可是,畢竟他心地好,加上妹妹晴美在後面狠狠瞪着他,總不能視若無睹地一走了之。

沒法子,片山打開車門,出到車外。

“怎麼啦?是不是迷路了?“

迷路的當事人問這句話,有點怪怪的。

“我的車故障了——拜託,請載我一程!”

確實。女人並不是登山的打扮,她穿的是普通樸素的套裝。

“可以是可以的——其實我們是想去湖邊,可是找不路啊。”

“我——趕時間。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趕去《聖地》!”

女人好像沒把片山的話聽進耳朵。

“聖地?”片山反問。

“在這座山的山頂上。沒時間了!拜託,請載我一程!”

“你說山頂上?”

片山也知道女人心情很焦急。可是,他正準備上山去。

“你認得路嗎?”晴美絞下車窗說。

“當然認得!稍微回去一段路,那裡有分叉路——”

“請你上車吧。哥哥.把車子掉轉回頭。”

“萬分感謝。”

在片山發呆期間,晴美已經讓女人坐上後座了——這樣一來,總不能叫人家下車。沒法子,片山回到駕駛座,好不容易纔把車子掉頭。因爲山道實在太窄了。

“抱歉,我提出自私的要求。”

車子開動後,女人稍微沉着的樣子。

年約三十歲前後吧,晴美想。臉色不太好,似乎不單是因爲外面寒冷的關係,好像相當疲倦的表情。

那不是運動之類造成的疲倦,而是不堪長期生活的怠倦而有的疲倦感。所以,實際是三十歲左右,乍看之下卻更年老些。

女人的腕臂裡緊抱着一個揉搓得破成一團的紙包。

“——啊,從那邊右轉,就是上山的路了。”女人說。

來到這裡,明知道抗辯也沒用,於是片山依言擺動方向盤。

那是一條只能容許一輛車通過的窄路。而且沒鋪裝過,坑坑窪窪的凸凹不平。

“山頂上有什麼?”晴美問女人。

“聖地。”

“呃——是宗教方面的,還是——”

“對,教主先生在那裡。”

“哦?!是不是有間寺廟什麼的?”

“不!”女人用堅定的語詞否認。“他不需要那種花錢的東西,他是真正的聖者。”

“是嗎?”

晴美也從那女人一心一意鑽牛角尖的狂熱眼神裡看出端倪。

“還有二十分鐘。”女人看看腕錶,喃喃地說。

“如果方便的話——”晴美問。“可以讓我們知道,你爲何如此趕時間嗎?”

“嗯——對不起,什麼也沒告訴你們。”女人浮起軟弱的微笑。“其實,今晚九點鐘以前我必須把這個交到教生先手裡。”

“九點鐘以前?”

“嗯。我已預出很多時間開車出來的,沒想到在途中汽車發生故障。”女人嘆息,“平治房車有故障。真是少有。”

晴美眨眨眼。

“其後,我盡力爬上山道,可是這鞋子……”

仔細一看,女人腳上的鞋雖已沾滿泥濘,但仍看出它有多高,穿這種鞋爬山當然辛苦了。

“那位教主——是怎樣的人?”晴美小心翼翼地問。

“他會行奇蹟。”

“奇蹟?”

“真的獲救啦。”女人說。“如果不能在九點以前趕到的話,小兒的命就——”

“你的小孩?”晴美驚訝地反問。

“嗯。”女人垂下眼瞼。“小兒今年四歲,心臟不好,醫生說他沒得救了。這時教主先生說他肯救小兒……”

“是這樣嗎?”晴美說。

實際上,她只能這樣說。

“——請從那條路右轉。”女人說。

車子在已經構不上是馬路的路上奔馳着。片山是刑警,他對自己的駕駛技術還算有自信。

可是,他從未來過這種深山。如果一不小心搞錯的話,說不定從山崖掉下去,想到這裡,握方向盤的手不由頻頻冒汗。

好陡的斜坡哪——可以上去嗎?

不顧一切地踩油門,呼地上完斜坡,突然見到一個開場的地方。

“停車!”女人嚷着說。

不用她說,車子也不得不停下來。

在廣場式的平坦地帶中央,有一幢類似摩登神社的建築物,在它前面陳設了一個類似水井的邊框,從那裡面有火焰噴上來。

“啊,及時趕到!”

女人下車,手拿包裹,往火焰的方向奔去。

“這是什麼?”片山驚愕地說。

“喵。”福爾摩斯叫。

“它叫我們出去呀。”晴美說。

“算了吧,不要牽連怪事的好——”

可是,片山的意見時常被漠視……

Wωω ▲tt kan ▲¢〇

晴美和福爾摩斯跟在女人後面,往那火焰燃燒的方向走去。沒法子,片山和石津也跟着出去。

“真是好管閒事!”片山搖搖頭。

火焰在風中搖晃着,它所發出的火光已使周圍一片明亮。

女人在火焰前屈膝,頭低垂,仿若在禱告。

“那個教主先生在哪兒?”片山說,晴美“噓”地責備他。

然後——從一座像是混凝土造的白色小屋,有個男人開門走了出來。

“是那個嗎?”石津說。

“好像是……”

男人留着長長的鬍鬚。可是,背脊挺得筆直,從體型和走路方式來看,看起來不像老人。

他像醫生般穿着白袍,全身裹到腳尖,腳踏涼鞋。

那人根本不看片山他們一眼,直直走到跪着的女人面前。

“你趕來啦。”男人說。

有深意的、柔和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在聽者的腹內迴響。

“車子有故障——”女人說。“我以爲來不及了。”

“只要你的信仰真誠,神不會遺棄你的。”那男的說。“帶來了嗎?”

“是——在這裡。”

女人打開包裹,取出裡面的東西。見到那被火光照出的物件時,片山等人啞然失聲。

“——片山兄,那是……”石津的聲音很沙啞。

“嗯。好像是……錢。”

是鈔票。一捆捆的百萬元大鈔,到底有多少?

連晴美也張大嘴巴,雙眼發出異光,怔怔地盯着看。

“這是全部了吧?”男人問。

“是。”女人點頭。“房子、土地,所有資產都賣掉了;換成金錢。”

“華服、珠寶,都換了?”

“是。”

“可以了。”男人滿意地點點頭。“你的孩子一定能得救的。”

“萬分多謝!”

女人的頭幾乎貼到地面。

“不,是你斷絕俗世所有誘惑的信仰力和決心。救了你的孩子。”

男人用雙手抱起鈔票來。

“他想怎麼做?”石津用相當嚴肅的眼神盯着那幾千萬的鈔票來。

“誰曉得?”片山聳聳肩。

那名“教主”用力捧住那些鈔票,往燃燒着的火焰走上前去。

“現在,我要用火把這些污穢的東西潔淨你的罪了。”

話一說完——他毫不遲疑地把鈔票扔進火焰中。

衆人來不及發出“啊”的一聲。

轉眼之間,鈔票已被火焰吞滅並消失……

“片山兄。”石津呆然。“這是電影的外景什麼的嗎?”

“好像——不是。”片山也猛吞一口唾涎,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晴美也只懂呆若木雞地站着。

唯有福爾摩斯保持一貫的冷靜,張口打個大呵欠,大步流星地回到車子那邊。

“——對了。”晴美說。

“她沒把平治房車賣掉吧?”

——“教主”再一次消失在白色建築物中,而那女人,繼續往那個方向跪着叩頭。

2教主之死

“對不起。”

那個男的好像喊了兩次。

片山他們沒察覺到也不是沒道理。蓋因他們正在跟捉摸不到的“煙”在搏鬥着。

“喵”。”玩夠了的福爾摩斯終於叫了,通知說“有人叫你們”。這才使其他人察覺到。

“啊,不好意思——這個不好對付。”片山說。

晚秋的湖畔之旅。今晚就結束,明天要回東京去了。

說是旅行。其實搜查一科和目黑警署都不甚空閒。片山和石津好不容易纔拿到幾天假期,跑到這間湖畔酒店來好好休息。

然後到了最後的晚餐,今晚準備在望湖的陽臺式庭園裡吃野外燒烤。

可是,吃燒烤竟是相當的大工程。煙隨着風向飄右飄左的,坐在風下的人到時就會嗆個不停。

儘管嗆到不能說話還能吃個不休的;不消說,乃是石津。

“對不起。”那人再說一次。“哪位是片山義太郎先生——”

“我是。”片山似乎感覺到,那個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一定是同行。

“我是k警署的川口。”男人報上身分,果然是同行。“其實,有點事向你請教。”

“是嗎……”片山躊躇着,但對方不是甜品,總不能說“飯後纔拿來。”

沒法子,他只好一邊解開大大的紙圍巾一邊說,“石津,這裡拜託一下。”

“好,請慢慢來。”

對於吃的事不管怎樣拜託都不以爲“苦差”,乃是石津的優點。

片山跟着那位川口刑警走進酒店中。

“什麼事呢?”片山問。

“我聽說你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片山刑警。”川口說。“其實,有客人死在這間酒店。”

“哦。”

“還不能肯定是不是謀殺,所以務必請教你的意見。”

“請等一等。”片山連忙說。“我目前在休假中——”

“那就麻煩啦。”上前湊熱鬧的,當然是晴美。“我是他妹妹晴美。”

“你好你好。”川口刑警不由露出親切的笑臉。“難得你們在休假,打攪了真過意不去——”

“不,那是分內工作嘛。你說是不是?哥哥。”

片山不情願地點點頭。

“好吧,也許幫不上什麼大忙……”

“還有另外一位刑警在啊。”晴美有禮貌地補充。“此外還有優秀的警貓一隻……”

“嘎?”川口傻愣愣地反問……

如此這般,片山一行人中斷了燒烤大會,跟隨川口刑警前往現場。

可以想象石津是如何的依依不捨,不過隨後就興高采烈,蓋因川口獲得酒店當局同意,事後由酒店請客,讓他們繼續吃燒烤。

“最高一層。”川口在電梯中說。

所謂最高一層,跟市區中的摩天大樓不同,這種度假酒店並不高。五樓已是最高的了。

“死者是這裡投宿了兩個星期的男子,根據住宿卡的資料,他的名字叫菅井治夫。”川口說。

“爲什麼是‘根據’——”

“因爲在資料卡上寫的住址和電話,通常都是胡說八道的關係。”

“那麼,搞不好——”

“是逃亡中的貪污犯之類,那種可能性是有的。”川口接受晴美的說法。“總之,在酒店的最高一層,房間很大,費用也高。而他已經住了兩個星期了。”

“原來如此。”片山走出電梯。“有同伴嗎?”

“三個女人。”“三個……”

“他另外租了三個房間,讓這三位女人住宿。今晚是這個女人,明晚是那個女人如此類推的樣子。”

“嚇人!”片山不由搖頭。“竟有這樣荒唐的傢伙。”

“他被殺也不能同情!”晴美說。

“喵。”福爾摩斯也同意。

“酒店方面有苦衷,不希望把事情鬧得太大。”川口說。

在一道門前,有個像刑警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裡。除此之外,並不令人覺得有命案發生。

“辛苦啦——驗屍官來了嗎?”川口問。

“還沒到,剛纔再打電話去催了。”

“太悠閒了,真傷腦筋。”川口嘆息。“——來,請進。”門打開後,片山等人走進去。

那是套房,進去的地方是客廳的佈置。

“比我們住的房間大得多了。”石津首先發表意見。”價錢也大不相同嘛。”晴美說。

“那麼,那叫菅井的男人——”

“在浴室。”川口說。“呃——女士還是別看的好……”

“她不是女人。”片山說完,被晴美使勁一位,疼得皺眉頭。

“有出血嗎?”晴美問。

“那倒沒有。”

“那麼……哥哥,沒問題啦。”

川口對片山和晴美的對話表示驚訝,但是沒說什麼,走過去開了門。

“——吊頸死的。發現時,已完全氣絕了。可能是自殺,不過……”

“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請看。”川口退到一邊。

片山等人悄悄窺望浴室裡面。跟片山他們的房間相比,連浴室也寬大舒適得多。男人躺在白色的瓷磚地面上。

“這是什麼?”晴美瞠目。

男人年約三十五六歲吧,個子相當高,予人美男子的印象。

可是令人注目的,並非男人的長相和體型,而是他穿的衣服——裸露的上身,穿的是深藍色外套。下面也是深藍色的短褲。

奇異的是,上下兩件都是童裝的尺碼。外套的前面鈕釦當然完全扣不上。袖口只穿到男人的手肘部分,大概替他穿上去也相當費功夫吧。

短褲只拉到腰部,前面的拉鍊開着。

“好像是。”片山點點頭。“怎會……”

“他就是以這打扮吊在那兒?”晴美問。

“是的。”川口點頭。

“是誰發現的?”

“酒店的房間服務員。他叫了晚餐,服務員端來了,發現門虛掩着,於是把餐車推進裡面,但沒人在……”

“於是窺望了浴室。”

“因爲必須有客人簽名才能回去的緣故。然後這裡傳出水滴聲,他探頭去看……”

“浴室的門是開着的呀——若是自殺的活,門一定會緊緊鎖上的嘛。”

“當然啦。川口兄,房間服務的膳食,是一人分量的嗎?”

川口愉快地說:“好敏銳哪——不,晚餐是兩人分量的。”

“那叫菅井的人,爲了安置三個女人,不是開了三個房間麼?”晴美接下去問。“這是其中一個人的房間嗎?”

“那是奇妙之處。”川口說。“這個房間,不是那三個人的房間之一。”

“換句話說……”

“那三個女人的房間,在這一層最深處,從盡頭算起三個並排的房間。這間是菅井自己的開的房,可是一直不見人影,也沒擺下行李什麼的。”

“奇怪,即是藏起行蹤哪?”片山看看屍體,歪歪脖子。“這人用過的繩子——”

“嗯——好像是那邊那條就是。用來曬衣物的塑膠繩。外面是管狀,裡面有布繩穿過,相當堅固哦。”川口說。“當然當作自殺來處理也無所謂,但是他穿的是童裝,總叫人耿耿於懷呀。”

片山也很在意。可是想到人家準備當自殺來處理了,何必故意提出是謀殺呢?何況這裡又不是警視廳的管區……

“咦,福爾摩斯,怎麼啦?”晴美說。

福爾摩斯走進浴室內,在屍體旁邊坐下,彷彿若有所思似地注視那張臉。

然後施施然走到盥洗臺,輕輕一躍,銜了一條運動毛巾下來。

只有普通毛巾一半大小的毛巾。

福爾摩斯把它帶到屍體的臉旁。

“是不是叫我們蓋住死者的臉?佩服,佩服。”川口說。

“不是啦。福爾摩斯不做那種事的——怎麼啦,福爾摩斯?”

看來另有含意。晴美蹲下身去。

福爾摩斯用那條毛巾,把死者下半部的臉蓋起來。從鼻子到下面,看起來就像長了白鬍須的樣子。

“喂,還沒驗屍哦。”片山留意到了。“不要亂來。”

“哎——且慢。”晴美說。

“怎麼啦?”

“好像……”晴美緊皺眉頭沉思。

“我見過這個人。”

“我不認識他哦。”

“仔細地看嘛。現在用毛巾把下半都蓋起來……在哪兒見過他呢?”

“是不是小學的同班同學?”石津認真地問。

“啊!”晴美突然大叫一聲,片山嚇得跳起半天高。

“那麼大聲幹什麼?”片山按住胸日。“我的心臟——”

“喏!你看!”晴美十分興奮。“把這個當作鬍鬚怎樣?想起來了嗎?”

片山歪歪腦袋——聽她這麼一說。他也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可是,最近有見過長鬍須的男人麼?

“看仔細些!”晴美焦躁地說。“這不是‘教主先生’嗎?在那座山上見過的人啊!”

啊,片山也不由喊出聲來。

對。那個女人稱作“教主”的男人——把鈔票束扔進火中的男人。

那人現在不長鬍須,然後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浴室的地面上。

3校徽

學校放學了。學生們一齊衝出學校的來勢,就像驚濤拍岸那般驚人。

晴美停步——她剛好經過某私立小學的前面,被那些從正門接續着衝出來的學生們擋住了去路。

“沒法子啦。”她苦笑着等候。站在校門口,穿着守衛制服的男人向她走過來。

他來對自己說什麼呢?晴美想。

在私立學校中,這間小學該是名校了。當然,就讀的多數是富家小孩,校方應該會對拐帶之類的事特別留意。

可是,看樣子他不是覺得晴美外形“可疑”才走過來的。

“對不起啊。”那名年約六十歲的守衛,溫厚的臉上堆着笑紋,手搭在帽邊上。

“嘎?”

“馬路都被塞住了,即使趕時間,都要暫時停下才留走過去。”

“噢,沒關係,我不趕時間。”

“平時還不是放學時間的,只因今天有懇親會。提早放學了——再過兩三分鐘就會安靜下來的。”

“沒關係。”晴美重複。

晴美對這位守衛伯伯有好感。這種工作做久了,有些人會變得十分感嘆,也有人會變得疑心很重。可是。這位守衛伯伯不一樣。看來孩子們很喜歡他,當他和晴美談話期間,還要不停地揮手對孩子們的“拜拜”回禮。

其中也有特地跑到這位伯伯面前說再見的。

伯伯向他們展露的笑臉,的確十分溫暖親切。

“你很喜歡小孩吧。”晴美說。

“是呀。”伯伯說。“孩子真好——每天看着都不會膩。”

“可是,一天到晚站着工作,不累嗎?”

“別看我這樣,以前我是幹粗活的。”

“好厲害。”晴美笑着說。

“伯伯!”一名小三左右的男孩子跑過來。

“嗨,良太君,媽媽今天來不來?”伯伯問。

“她說她會來的——還沒來嗎?”

“我沒見到哇。”

“那麼,一定是遲到了。”名叫良太的男孩聳聳肩。“媽媽懶散慣了哦。”

十分老成的口吻,晴美也笑了。

“再見啦。”良太把背囊背到背上說:“下次見到媽媽,記得叫她在回家的路上不要轉去別的地方。”

“知道。”伯伯笑着點點頭。

“——學生的名字.你全記得?”晴美說。

“私立學校嘛,學生人數比較少……”伯伯有點臉紅。

晴美想到應該走了,學生們的人潮亦已分散許多。

——晴美突然想起一個月前,在湖畔酒店發生的事件。

爲何突然想起來呢?

“對了,制服。”晴美喃喃自語。

那叫菅井的男人身上穿的童裝——深藍色的,跟現在眼前經過的小學生穿的像是一樣的制服……

好像?!不,是一模一樣。

愈看就愈像。當然,所謂的制服,都是大同小異的。

可是,那叫菅井的男人——不管片山的職業意識有多強,他也提不起勁去認真地偵查殺菅井的兇手。

晴美也有同感。結果,他們一同抽身引退,回到東京。

不知道他是何方“教主”,總之,他乘人家孩子有病之危,向家長詐取金錢,又在酒店裡安置三個女人,風流快活地過日子,這種事是不可饒恕的。

離開酒店回家的路上,片山等人又轉去那個教主把鈔票扔進火爐的地點。

調查後證實,他假裝把錢扔進火焰中,實際上,那些錢被扔進火爐邊沿前面的一條細細的溝渠裡。

其後的偵查得悉,菅井自稱是某怪異宗教的“教主”,行神蹟奇事,從中接受相當數額的“禮金”。

八卦雜誌之類的曾經騷動一時地報道。然而關於菅井從什麼人得到金錢這點,由於牽涉到相當有力的名門望族,自然停止了報道。

晴美也和世人一樣,對那件事也逐漸淡忘下來。

不過,兇手尚未捉到的事,前幾天還從哥哥的口中聽到。

“嗨,終於來啦。”守衛伯伯往車道走過去。

晴美順勢望去,見到一部平治房車停在校門前面。

平治呀——那天坐上片山他們的車的女人,好像也是開平治的。

“白石太太。”守衛伯伯一邊開車門一邊說。“良太君剛剛回去啦。”

“哦,是嗎?路上多車,阻礙了。”

已經準備過冬了,那女子的皮革大概相當昂貴吧。

“那我必須趕快去教室啦。”

“不用心急,校長還在致詞哪,還會講很久的。”

“對呀。每次都想‘撥快’一點。”女人笑了。驀地轉向晴美那邊望一望。

晴美剎時說不出話來——不可能的!怎會這樣巧……

可是,肯定沒錯。對方看到晴美也嚇一跳的關係。

她就是那個在探山裡因汽車故障而搭片山等人順風車的女人。

“我叫白石弘子。”女人行禮。“讓你久候了,對不起。”

“沒關係。”晴美稍微欠身致意。

本來打算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室碰頭的,但白石弘子說那些地方有許多母親聚集,尤其今天有家長會,因此建議去遠一點的地方。

在酒店一角的舒適地點,晴美先去等候。

“白石太太……那次的事,很麻煩哪。”

“打擾了你們,真過意不去。”白石弘子再次鞠躬。

“那個沒關係呀,只是——你知進菅井被殺的事吧。”

“知道。”白石弘子點頭。“我做了一件傻事。”

跟上次見到時比較,她的服裝打扮都不同了。不愧是出席名校“懇親會”的家長,穿的是相當高級的套裝。

可是,臉上某種虛空倦怠的表情依然存在。

“那些錢——拿回來了嗎?”晴美問。

“多少錢……一部分而已。”

“是嗎?——那麼,很難堪吧。”

“外子很生氣,嚷着要離婚,但怕世人說長道短的,也就這樣算了……自此,我們很少談話。”白石弘子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

“上次你說,你的孩子心臟不好……”

“嗯。剛纔你在校門口見到的,是長男。因我二十歲不到就結婚了,長子已九歲。跟着的孩子心臟不好,從小身體就很弱,所以我也特別疼愛他。”

“我瞭解的。”晴美點頭。

“所以,當醫生說他生命有危險,使我信心極其動搖之際,聽說了那位教主的事,等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於是飛身撲去。”

“後來——”

“孩子還是死了。”白石弘子說。

晴美無話可說——白石弘子徐徐吐了一口氣。

“你們送我下山後,我出到附近的市鎮,打電話回家,家人說兒子已進入危急狀態……三天後,他就死了。”

“原來這樣呀。”晴美只能這樣說。

“——因着這樣。我終於醒覺了。”白石弘子落寞地微笑。“我知道,這個世界不會有奇蹟……”

“良太君,看起來蠻聰明的。”晴美儘量開朗地說。

“嗯。那孩子性格開朗,所有人都喜歡他。託他的福,我們家總算撐得住了。”白石弘子的聲音稍微有點精神。

“爲了良太君,請你堅強起來。”

聽了晴美的話,白石弘子點點頭。

“水卷先生也這樣對我說。”

“水——”

“水卷先生,是那間學校的守衛。”

“噢,那個人蠻好的——”

“是的,他很受孩子們歡迎。”

“我也這麼覺得。”

“有時連家長也忽略的事,他也留意到了,反而提醒我們。例如孩子好像不太舒服啦,跟朋友相處得不好之類……很多時候,做父母的都不太瞭解自己的孩子哪。”

“他細心到那個地步,真了不起啊。”

“有時孩子不能告訴父母的事,卻能向水卷先生坦白——他真是好人啊。”白石弘子這樣說。

“那宗案子,完全沒有進展?”

晚餐時,晴美說。

“那邊大概在偵查吧,不過目前好象沒掌握到什麼線索。”

片山狼吞虎嚥地吃着飯,被晴美埋怨說:“好討厭,吃慢一點嘛。”

“而且,那件事也沒有謀殺的證據。”片山說。

“可是,有人作那樣的打扮自殺麼?”

“人有所好嘛。”

“儘管如此……”晴美不服氣。

“怎麼?你不是說,那種人即使被殺也死不足惜嗎?”

“當然啦。只不過——人家對那個迷團感興趣嘛。”

“假如知道兇手是誰,也不能不逮捕歸案就是了。”

“好哇,我不會告訴哥哥是誰的。”

在桌子底舔着湯的福爾摩斯“喵”了一聲。

“福爾摩斯說有同感麼。”

“隨便你。”片山聳聳肩。“我忙得很,那種管區以外的事我纔不管。”

快吃完了,晴美準備站起來收拾碗筷時,電話作響。

“看,一定又是慄原先生的緊急傳呼。那個響法很不耐煩,一定是他。”

“不,那是肚子餓了呱呱叫的響法,一定是石津。”

一番完全無意義的對話後,晴美拿起話筒。

“是,片山宅——咦,石津。”

“你看你看!”片山喃語。

“——嘎——慄原先生的命令——好吧,我會轉告的。”

片山心頭一震。

“喂——”

“兩邊都說中了。”晴美放下話筒。“他叫你去殺人現場。”

“眼石津一起去?”

“正是。”

“唉……”片山嘆息——每當有“差事”時就嘆息的刑警,片山可能是絕無僅有的一個。

“喵。”福爾摩斯用力伸展前肢。

它正覺得無聊,“出去走走吧,華生君”——也許它是這個意思。

“上次承蒙照應——”

對方致意,片山有點困惑。

“啊,你是——”

“川口。”k警署的川口刑警微笑。

“你好——可是,你怎會在這兒?”

“我是屍體的發現者呀。”

“你嗎?”

“是的。”川口用平穩的語調說。

——公寓的大堂,一羣看熱鬧的警員鬧哄哄的。那是稍微誇張的表現,但因大堂不大的關係,所以給人擁擠的感覺。

“受害者是菅井治夫橫死事件中,在那間酒店投宿的三個女人之中的一個。”

川口說。

“那麼一來——”晴美不由動口而出。“這次真的是謀殺嗎?”

“好像是。”川口點頭。“去現場看看吧?”

片山等人魚貫地跟着川口上樓梯。

“女死者的房間在二樓。”川口邊上樓邊說。“菅井的案子,迄今掌握不到關乎謀殺的確證,好難辯。我也放棄一半了。”

“爲何你會來東京?”晴美問。

“有個菅井的女人打電話給我呀,她說有話非要告訴我不可,我就來了。”

出到二樓,川口率先走在走廊上。

走廊亂七八糟的,好像很少打掃的樣子。

“女人的名字叫三原佳子。”川口在一道開着的門前止步。“在裡面,請。”

公寓也有好壞之分,這裡大概屬於不太好的部分吧,屋內給人又窄又悶的感覺。

“她一個人住吧。”片山打量四周說。

“看來是的。菅井的女人,這兩年來好像富起來了,還買了車——不過,菅井死了以後,大概斷了財路吧,聽說車子也賣掉了。”

“不義之財,容易來容易去啦。”片山說。

“三原佳子爲何聯絡川口先生呢?”晴美說。

“同樣是警察,大概見過的臉孔談起話來也輕鬆點吧。”

川口微笑。

“她說要談有關菅井的事?”片山問。

“正是這麼回事。”川口點頭。“啊,屍體在對面的房間。雖然小,也叫睡房吧。”

片山招呼了當地警署的刑警,走進那個房間。

有牀,還有衣櫥和雜物架之類的,幾乎沒有多餘的地方轉身。

女人倒在那條窄縫中——牀和衣櫥之間。

“是絞殺吧。”川口說。

就算不是名探也一目瞭然的事,因爲女人的脖子上勒着繩子。

女人穿着薄薄的睡袍倒在那裡。

“怎麼回事?”晴美說。

“那很明顯,這女人知道什麼。”

“這點我懂呀。”她用嘲諷的調子說。

“不然你說是什麼意思?”片山氣鼓鼓地反駁。

“她不是拿不到菅井的錢麼?若是這樣,她當然想到怎樣勒索吧,所以告訴川口先生,一分錢也得不到呀。”

“說的也是,”川口笑說。“雖然我從故鄉帶了一點糕餅給她當手信了。”

福爾摩斯走向衣櫥。坐在前面,回頭向晴美叫了一聲。

“怎麼啦?有你喜歡的衣服嗎?”

“貓會穿洋裝嗎?”

晴美不理會片山的挖苦,打開洋式衣櫥。

福爾摩斯鑽進去,不知在搞什麼似的。

“幹什麼呀?”晴美蹲下身去。

“是不是有它愛吃的竹幹莢魚乾?”石津也跑過去。

“在衣櫥中有竹乾魚乾?”

——福爾摩斯銜着什麼走出來。

“是手帕。”晴美拿在手上——“不,不是。”

“我自己說的,是什麼嘛?”片山走上前去。“怎麼是圓手帕?”

“這是——掛在帽子上的白頭罩啊。”

“掛帽子的?”

“對。掛在制服帽上的頭罩。”晴美攤開那塊頭罩。有橡皮筋,可以完全蓋滿帽子。

“上面有標誌哪。”石津說。

“好像是校徽呀。”晴美一直盯視那個標誌,然後點點頭說:“沒錯了。”

“什麼沒錯?”

“這是白石弘子的孩子就讀的學校的校徽哪。”晴美說。

名演奏(二)

奇蹟(一)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