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堡的商號比桃源村的商號就大多了,相連五間大鋪面的規模在衆商雲集的雄關城都算扎眼的。
事實上這個商號雖然以謝家冠名,但經營的主體卻不是謝家的生意,確切的說這個商號更像是一個聯盟,是商鎮上幾個大商人共同集資成立的一個商號。
不過就算是大商人,只要你在商鎮混,那還得聽謝家堡的,所以商號以謝家命名。當然,謝家的名頭在萬丘羣山也還是很有點用的,藉着這個名頭雖然不說暢通無阻,但麻煩確實要少了很多。
商號的具體生意謝家並沒有插手,他們插手的只是安保這一塊,這個商號做的生意就是從商鎮收購貨物運輸到雄關城販賣,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塊就是這運輸途中的安保問題了,這些都是謝家堡負責的。
除了運輸的安全問題,這些店鋪不管在商鎮還是在雄關城也都需要一定的勢力來保駕護航,所以謝家雖然沒有插手過生意,但話語權卻一點也不小,同時利潤也不低,畢竟是賺的是賣命錢。
牛進財不想引人注意,在店鋪對面站了一會,見到謝家商號一直沒有人進出之後才施施然走了進去。
謝家商號進出的人很少是正常的,他們並不做零售,接待的客戶都是批發商,所以平日客流量並不大。而且此時已經快到飯點了,店鋪內更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雜役在看店,順便打掃衛生。
牛進財進了店鋪後不由暗暗點頭,這店鋪是五間門面直接打通的,雖然沒有什麼奢華裝修,但寬闊大氣,一看就知道是做大生意有實力的鋪子。
店內的陳設也很科學,除了一個櫃檯,也只有兩列貨架而已。而且貨架上並沒有堆滿貨物,只是簡單的擺着一些萬丘羣山裡特有的山貨,猶如展臺。
這麼大的佔地面積只擺了兩列展臺,這很符合他那個世界的高端產品銷售店的佈局了。果然,不管是在什麼世界,商人永遠都是最精明的那一小撮。
這其實是牛進財想岔了,這個世界的人可沒有那麼超前的商業理念,這個謝家商號只所以空蕩蕩的,是因爲這幾天堆積的貨物都被運空了,要補的貨還在路上。也正是因爲如此,現在的店鋪內才只有一個雜役看着。
雜役見一個少年進店,心中奇怪,停住手中的掃帚說道:“這位小兄弟有事?”
聽到雜役問話,牛進財收回目光微笑道:“我是謝家的親戚,來找謝家的人。”
謝家的親戚?雜役頓時認真起來,放下掃帚迎上來作揖道:“原來少爺是謝家的親眷,不知道是謝家哪一房的?”
牛進財徑直說道:“小哥你幫忙找個謝家的人來就行了。”
雜役打量了一下牛進財,雖然這少年不像什麼大戶少爺,但面相憨厚倒也不像是騙人的混子。心中想想不管是什麼大門大戶總免不了有幾個窮親戚的,他也沒懷疑牛進財的親戚身份,於是點點頭道:“那你稍坐,我去後堂叫人。”說完轉身去了後屋。
牛進財沒坐一會兒,後門便出來一個高大粗漢,見到牛進財這個明顯陌生的面孔,不由疑惑道:“小兄弟,是你要找謝家的人?”
牛進財見此時店鋪四周無人,也不遮掩,掏出一面玉牌遞給這漢子。這漢子接過玉牌一看,表情頓時恭敬起來,微微彎腰道:“原來是義少爺來了。”
牛進財只知道這塊謝三少送他的玉牌能差遣謝家堡三品及以下的謝家堡成員,卻不知道謝家堡還就這塊送出去的玉牌做出了身份通知。
他接過漢子恭敬遞回來的玉牌,微笑道:“這位大哥,現在能在雄關城做主的謝家人是哪位?”
漢子恭聲道:“是我們的謝頭領,他就在後堂,義少爺請隨我來。”
這頭領既然是姓謝的,那肯定就是本家人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系的,不過不管是哪一系的都跟牛進財沒關係,在整個謝家堡他認識的人屈指可數。
後堂客廳裡,謝鎮明聽到漢子的喚聲走出臥室,看到了牛進財之後便是一愣,隨即滿臉堆笑迎來上來說道:“我道是誰,居然是牛神童大駕光臨。”
他雖然沒見過牛進財,但是謝家堡的管理層都有接到過通知,看過牛進財的描述畫像,進財的特徵極其明顯,身材不高,膚色黢黑,尤其是那短寸頭髮讓人很難認錯了。
牛進財見這位謝頭領約莫四十歲上下,於是微笑抱拳道:“謝叔你好。”
“喲,這可不敢當。”謝鎮明趕緊抱拳回禮道:“你可是家主認可的義弟,可別亂了輩分啊,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明哥就行。”
牛進財也沒客套,呵呵笑道:“打擾明哥了。”
“說哪裡話了,你是我們謝家堡的義少爺,這裡就是你的家,哪裡說得上打擾。”謝鎮明熱情的牽着牛進財的胳膊一起落座,吩咐人上茶。
兩人落座之後謝鎮明便逮着牛進財一陣好誇,一直誇到牛進財都扛不住了才話風一轉問道:“義少爺你是有事嗎?”隨即拍着胸膛道:“有什麼事兒儘管說,只要明哥我能幫上忙一定義不容辭。”
謝鎮明長期與各大商隊打交道,雖然他從事的只是護衛工作,但行事方面已經與其他商人無異,熱情的口吻以及擔當的態度讓人能快速親近起來。
雖然牛進財覺得這貨的表現有點假,但也並不在意。謝鎮明的這種典型老江湖做派很正常,熱情周到巧言奉承那是基操,誰也不會去計較這其中有幾分的真誠。
而且他這個謝家堡的義少爺的名頭也有點虛,空有一個名頭卻沒多少感情份量,自然也不奢望對方掏心掏肺以誠相待。
牛進財心裡一直牽掛着小豆芽的安危,禮貌性的應付完對方的客套之後也不願意再敷衍閒談,開門見山的問道:“明哥你常年護商見多識廣,可曾知道萬丘羣山中有專門掠奪女子的流匪勢力?”
聽道這話謝鎮明皺着眉想了想後搖頭道:“不是我自誇,說到這羣山之中的各種勢力我還是極其清楚的,但是專門掠奪女子的勢力倒是第一次聽聞。”
隨即他又解釋道:“搶人這種事兒倒也是聽說過,不過這種事兒也很少發生,畢竟大家都是奔着財貨去的,一般情況下不會做出搶人殺人這種惹後患的事兒。”
這一點牛進財也很清楚,這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總覺得這事兒有點怪異。
在萬丘羣山這種不法之地掠奪女子的行爲看上去很正常,仔細思量後這事兒有點站不住腳。
一般的流匪只爲發財,雖然他們也需要女人,但羣山之中還真不缺這個。不說商鎮或雄關這類的大集市,就算分散在羣山之中的那些小集市也不缺青樓,又何苦去搶那些容易惹來麻煩的女人?
而且就萬丘羣山這種條件,在這裡混生活的也多是村婦,這整體質量哪能與青樓那些專業人士相比,哪犯得着去搶。
而今這個組織一動手就是上百的精銳去做搶人的勾當,這實力雄厚的令人咋舌的同時也讓人疑惑,如此實力居然去做搶掠女人的行徑未免也太掉份了。
更重要的是這買賣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虧血本的,上百人馬進入萬丘羣山不說面臨的各種風險折損,光是每日的人吃馬嚼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牛進財不信萬丘羣山之中那些姿色平常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婦能賣出個什麼好價錢,夠不夠馬匹的草料錢都兩說。
鳳初露的判斷應該沒錯,不管是她曾經遇見過的那一次,還是撿到小豆芽的這次,在那山谷內上百死者中確實沒有發現一個女人屍體,這明顯是不合理的。
就算是純粹跑商的隊伍也一定會有些女人隨行,這其中主要是做些個洗衣做飯倒茶的瑣碎活計,更別說撿到小豆芽的那個山谷內的死者明顯都是普通村民,從年紀上看也是老少皆有,很明顯是拖家帶口的人羣,這樣一羣人其中當然會有女眷。既然沒有發現有女人屍體,那很顯然是被帶走了。花費巨大並且不惜殺光所有的男人,這般的大費周章只爲搶幾個村婦,這事兒說出去都沒人信。
牛進財當然也不信,卻也想不出個什麼頭緒,但很明顯對方不是爲了販賣女奴這麼簡單。
最爲唯一的一個事件親歷者,小豆芽歲數太小了,牛進財不奢望她能知道什麼內情,再者他也不願意問小豆芽相關的問題,以免刺激到本就脆弱無助的小女孩。
不過從小豆芽的一些行爲也能看出她很擔心自己因爲女孩身份而被壞人搶去,顯然對方搶女人這事兒是確定的。而且小豆芽有次做噩夢喊娘並說了些詞不達意的夢話,但也讓牛進財能推測出來小豆芽當時應該是跟她娘在一起。
這事兒也讓牛進財有一點點的寬慰,既然這是一羣掠奪女子的流匪,那小豆芽的娘就有很大機率還活着。
謝家商號客廳裡,謝鎮明見牛進財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也不催促,喝着茶靜靜等待。
牛進財想了一會後徑直起身乾脆利落的抱拳道:“這次打擾明哥了,我也是幫朋友打聽一下盡點人事罷了,此事明哥就不要外傳了。”
謝鎮明連忙起身回禮,說道:“都是自家人,哪有什麼打擾之說,義少爺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就是了,無需這般客氣。”
牛進財搖頭道:“我這次就是出來見見世面,來明哥這裡也是路過看看認個門兒,接下來還有幾處地方要去,就不叨擾了。”
謝鎮明的姿態做的很足,見牛進財僅僅只是問了一句話便要離開,趕忙上前挽留,並吩咐下人去準備吃食。
牛進財微笑婉拒,此時的他可沒心情敷衍這些沒必要的交際應酬,幾番推卻之後謝鎮明也不再勉強,殷勤的陪送牛進財出了謝家商號。
牛進財打消了安排人去守城門的想法。雄關城的城門並不設防,進出人員太密集了。這個勢力既然連謝鎮明都沒聽說過,想來平時也極其注意行藏,就算是進出雄關城也不可能是成羣結隊引人注意的。
而城外那圍繞四周的龐大散亂的居民區更是查無可查,百來個人在其中當真是泥牛入海難尋蹤跡。
牛進財有預感,他將要面對的這個勢力實力強悍不說,來歷與動機也是疑團重重。沒有打聽到有用的信息牛進財早有心理準備,這次來謝家商戶主要就是爲了混個臉熟,等到需要的時候能多一個強力助手。
這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主動去對付一個勢力,也是他第一次對人充滿殺意,就算是與謝三少一起遇襲的那次牛進財都沒這麼強的殺意。
小豆芽再次經歷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她會嚇成什麼樣,那個原本小心臟就脆弱無比的小女孩可千萬別出事。
自己讓小豆芽失望了,終究還是弄丟了她。牛進財本就揪心,東想西想的顯更是急躁起來,腳步也下意識的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