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忽然一動,竟想到:“難不成,這些人來此的目的乃是與自己一樣,都是爲了那三仙天中雷若彤前輩而來,莫不是這些人吃了天心豹子膽,敢來惹這魔教第一高手?”
旋即她又想道:“居雲軒既與三仙天唯一出入口相連,這夏鴻淵定是認得雷前輩的了,不知這二人又是什麼關係?”
多思無益,他耐心等待,只見外面活動的都是些二流劍客,莫丞等人估計是在屋中養精蓄銳,等待夏鴻淵召見,山門這邊面積闊大,外面這些人大概也是茫然沒有頭緒的尋找些什麼,約莫近午十分,終於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趕回了兵盟居處。
七妙擡頭望時,只見山中雲氣吞吐,太陽雖然高掛,但躲在雲後,隱約透着半個腦袋,故而也不顯得此地炎熱,她等的便是這個時候,當下於李渺華,周涵止點頭示意,李渺華自是會心道:
“這外邊吵吵鬧鬧,聒噪不堪的那些人終於都走了,我們也該行動了,涵止兄,此次要勞煩你嘍!”
周涵止臉一紅,李渺華話帶戲謔,他如何聽不出來,之身與一女子相會,當着師妹的面,自是不好誇下海口,故而此時不能朗聲應那定不辱命之語,他只是點點頭,也憂心道:
“你二人出去探查,也須小心,我用黃庭真氣談過,遠處中門那邊,夏軒主所居住的那片面積,都籠着層層禁止,我的真氣欲入之未果,先前兵盟那些劍客也不過在前門略略搜索罷了……..”
“哎呀周兄不需囉嗦,渺華自是應付的來!”李渺華不耐,嫌他聒噪,當先一拱手,道聲我去也,便從門房沖天竄出。
“師兄,渺華孩子心性,此處又是險地,她有些緊張了,你莫要與她計較。”,七妙心道,渺華這不是緊張,是亢奮,周涵止無奈的點點頭。
當下七妙又吩咐愚癡待在屋裡,萬事小心,後者一聲阿彌陀佛,鄭重應了,於是周涵止與她便也分別各自行動去了。
七妙所行暫且不表,且說這周涵止硬着頭皮,匿行其蹤,悄然躍上石梯,望紅泥小築而來,他遠遠望去,只見這間紅柱托起的二層小樓,檐若飛燕、頂上黛瓦、四面琉璃窗,臨海一邊更有一面廣闊平臺,四邊圍着漢白玉欄杆,佈置着各色馥郁鮮花,想到那日初見夏芝江,此女慵懶的挨着半邊欄杆睡着,憑虛御風,宛若凌波的仙子一般。
他一邊想着,漸漸放慢了腳步,這時黃庭真氣探出去,竟傳回一分警示,周涵止皺了皺眉頭,閃身沒入那紅泥小築投下來的一片陰影之中。
卻見小築之門,悄悄打開,有一個華衣貴公子模樣之人探出頭,張望了一陣,見四下無人,當即小心的走出門口,周涵止站在近前,瞧得真切,只見這人若不是那夏文清,又是何人?
他心中兀自打起一個結,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真氣收放,混若自然,身影隱藏的更是深了。
只見這夏文清小心翼翼的將屋門關上,翻身略略整理了散亂的衣襟,一副得意洋洋的摸樣,漫步沿着石梯向軒內中門走去。
半盞茶時分,夏文清的身影漸漸已經沒入遠處雲端,卻不知爲何周涵止還不願現身出現,只見他又耐心等待了片刻,從那紅泥小築的一面紅柱下面,竟兀的跳出一物。
只見這是一個抱着膝蓋,縮成一團的人,此人不知用了何種法術,竟能把自己的身子縮的可藏在那紅柱石託陰影處,這人張開手腳站起來,雙手運動如風,不停的揉揉自己獨自,扭扭脖子,腦袋,捏捏胳膊腿腳,卻見隨着他自己雙手不斷揉/搓扭動,身子竟越長越長,越變越寬,慢慢恢復成了一個穿着粗布衣衫的虯髯大漢。
這人正是陳開,只見他一副大吃一驚的表情,想是剛纔聽到、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這時他弓着身子,小心捂住驚訝的到滿滿張開的一張大嘴,四下望望,像是怕別人瞅見自己似的,小心翼翼的聶着腳步,悄悄向石梯出走去。
待其走得遠了,周涵止終於走出紅泥小築這片陰影,只見他皺着眉頭,擡頭望了望那小築那伸展在外的陽臺,不知又在想些什麼。
記得昨日上午,此地曾經有一個一臉慵懶的女子在此自在小憩,周涵止面前翻覆過幾幅畫面,終於他嘆了口氣,朗聲道:
“再下靈霞島周涵止,特來此紅泥小築拜會,不知可否再令涵止一睹佳人芳儀…….”
說話之時,他自是下了一道禁止,甩手而出一道黃紙咒符,將這紅泥小築籠在一層濛濛光亮之中,此符之效用,乃在一時之間,能阻此地聲音外闊,以及警覺再有外人過來。
他喚過一聲後,便靜靜在窗戶下面等着,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那兩扇幻彩透明,朦朧七巧的琉璃窗被人輕輕推開,夏芝江輕輕把頭探了出來。
“周先生?”夏芝江臉上沒有到半分意外之色,相反面色中帶着三分清冷,三分戲謔,還有一分隱隱的喜悅,從其眼眸中流過。
“周先生今天怎麼會來我這裡?”夏芝江輕聲問道。
“涵止有幾分好奇……”周涵止搖了搖天子扇,面上帶着一份自信神色,答道“芝江姑娘身爲軒主三女,怎麼沒有住在中門之內,而是選了此紅泥小築住下了?”
“呵呵……..”夏芝江沒有回答周涵止的問題,反而話鋒一轉,嗔道“周先生,你太虛僞…….”
“啊…….”周涵止老臉一紅,心道難不成這夏芝江已經看出自己是來試探夏家情報了,他自問已經心機內斂,故作從容之下,又怎會被這女子看破?
“你若是爲了芝江而來,直說便是了。”夏芝江眼眸流轉,華彩閃爍,忽然之間整個人俏麗起來,彷彿褪下了一層清冷的外衣。
“嗯…….”周涵止心頭長舒一口氣,不過他旋即又糾結起來,夏芝江這麼問,自己到底應還是不應?
“哈,看得出來,周兄謹慎,平素可能會被人說成自私與虛僞…….”夏芝江這次又是沒有催他回答,反而自顧自的述說起來“然而芝江也能感覺到,周兄將自己的心思與情緒深深買在心中,僅僅是爲了保護自己…….”
“哦?”周涵止一愣,脫口而出道“姑娘如何知道…….”
“因爲我們是一樣的人…….”夏芝江輕聲卻有力的說出這句話後,目不轉睛的盯着周涵止,她閃亮的眼眸深處,正映着其錯愕的表情。
周涵止與這女子幾次口舌交鋒,竟然都敗下陣來,算是被其牽着鼻子走了,想他向來也自詡機辨無雙,才智過人,此時不由頗覺尷尬,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夏芝江淺笑陣陣,竟回答起他上個問題來:“若問我爲什麼會獨自一人住在這裡,那是因爲,此處乃是離居雲軒最外面的地方,一個人躲在這裡,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用再刻意僞裝,反而得到了片刻的自由,你說,這是不是一種解脫?”
這個時候,海浪沙沙,拍在高山崖上,碎成數朵浪花,而頂上日頭正是高掛,那水泡上涌出七彩斑斕的顏色,襯着紅泥小築琉璃牀上斑斕瑰麗的色彩一陣明亮。
只見夏芝江披着薄薄的輕紗羅裳,溫婉妍麗,言笑淺淺,脈脈看着身下站着的周涵止,後者一時怔了,心底無由生出一股憐惜之意。
又聽那夏芝江問道:“涵止兄,你對佛學可有研究?”
“略知一二…….”周涵止答道。
這兩人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問,一個答,一問一答之間,倒不覺日光慢慢消退。
夏芝江問周涵止道:“周先生能不能給芝江講一講那禪宗六祖慧能的故事?”
“哦?”周涵止聳了聳肩膀,一正衣襟,略思索後,輕搖天子扇,緩緩道:“當年禪宗五祖弘忍要在門下弟子之中選出一人傳其衣鉢,其弟子名爲神秀者做了一首偈子,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然而另一名弟子針對此所做的另一首偈子卻是這麼說的: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慧能這篇偈子一石二鳥,一者見性之佛,乃現其佛性高深,二者駁斥神秀所做,乃在機辨中佔了上風,五組弘忍看了後,深以爲然,便命慧能承其衣鉢,做了禪宗六祖…….”
“哈…….”夏芝江默默聽完,卻又是笑了,只聽她輕笑說道“其實神秀所說,最乃適於佛者修行,慧能所見雖然高潮,卻是脫離這紅塵俗世,芸芸大衆,顯得有些不切實際了。”
周涵止聽她這麼說,只覺此女見識不流於俗,竟能獨闢蹊徑,此確實是不僅生的美麗,兼之心思聰穎,更現才華。
這時只聽夏芝江復又說道:“不過我要聽的卻不是這個,涵止兄休要曲言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