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細雨中浮着一陣乳白色的霧氣,衆人行在半空,忽聞一陣打鬥之聲,忽然有兩人兵器相擊,竟激的天地莫名震顫。
周涵止心中一驚,頓時止住身形,透過重重迷霧,俯身望去。
只見那一片空蕩蕩的土地上正站着三人,其中一個身子修長,緞衣飄帶,他腰飾一塊兒美玉,面色似如秋月一般,觀其氣質神態,乃是不一般的風采文雅。
只聽得這人怒喝一聲道:“風行真,你身爲一門之主,怎麼如此不講道理!”
衆人聞言一愣,七妙定睛打量,只見爭鬥的兩人中有一個披着一身黑色斗篷,散着頭髮,攻勢正是凌厲,只見他手持一柄環首大刀,出手招招狠辣,猛攻對方要害。
這人每一刀揮去又是勢大力沉,七妙不禁心中想到:“難怪先前空中一通莫名振動,許是這環首大刀砸在對方兵器上,真氣激盪所致。”
再看對面與之拼鬥之人輕功卻是不同尋常,只見他身形移動巧妙,每每在對方環首刀攻來的瞬間閃電一般消失不見,然後再迅速出現在旁邊一側,如此撲朔迷離,仿若幻像。
“咦,這兩個施主因何緣故在此兇狠拼鬥?”那愚癡是善心的和尚,對人世間拼個你死我活的現象往往只覺詫異難解,只聽他接着問道“那邊那個施主會的法術很特別,身子片刻間便可消失,瞬間又從別的地方變了出來,他既有如此能耐,爲什麼不一下子變的離那猛攻之人遠遠的,反而要不斷與此人糾纏?”
“那是因爲此人要護着身後那個公子…….”周涵止指點道,他想了想又說“看此人身法,倒是讓涵止想到了西崑崙有一門天行步的法子,能夠斗轉星移,渺華仙子覺得這人身法與天行步像不像?”
他詢問李渺華,對方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低着頭,不去理他。
周涵止只覺尷尬,七妙心中想着那明月心剛剛失去至親一般的墨面客,心底只覺沉重。她心道渺華使上小女孩兒心性,此刻還是讓她靜一靜比較好。
只聽她相詢周涵止,圓場道:“師兄,先前那站着不動之人高喊的風行真,可是鐵劍門主之名?”
“嗯,應該不假,只是不知這比鬥之中哪個卻是鐵劍門主?”周涵止點點頭,口中卻是再出疑惑。
七妙凝神又望了望戰局,只見那不停閃避,鮮有交鋒之人穿着打扮與身後那個年輕公子幾乎一般摸樣,只是臉上少了幾分書生氣,多了些英武逼人的氣息。
再望去對面那攻勢凌厲之人,此人披着一見黑色斗篷,身上那一襲勁裝打扮,卻和先前趙東亭趙中悅兄弟倆的穿着一般無二,只是多了不少的大家氣質。
再觀這人雖然披散着一頭黑髮,兩鬢之間確實頗顯斑白之色,那臉面之上帶着數道深深的皺紋,眉頭間更是重紋緊鎖,顯得年紀至少四五十歲了,她心中瞭然,便對周涵止道:
“我觀者散發者應該便是鐵劍門主風行真,那撲朔閃躲之人該是與站在一旁的那個是一起的,只是不知幾人爲何打了起來…….”
“原來如此…….”周涵止點點頭,其實他心中對誰是鐵劍門主並不爲意,只覺反正與自己無關,當下便道:“既是他人爭鬥,我幾人不便干涉,這邊離開吧。”
“這怎麼行,周施主,勸人向善是積功德,勸人棄惡也是急功德,今時我等見此兩人比鬥,事關生死,怎麼見死不救的?”愚癡急忙擺手道。
這愚癡站在周涵止行空御氣的一團白光之上,他本是最害怕高飛空中的,此刻竟不知如何鼓起了勇氣,勸建道
“佛祖有云,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既然此等事讓我們看見了,便應制止幾人拼鬥,以免他們枉造殺業…….”
他喋喋不休,周涵止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只叫迂腐,不由調侃愚癡道:“佛祖所謂三覺中的妙覺境界,便是解脫生死,令人涅槃昇華,升入到那三千世界佛國淨土中去,若是如此,我們又何必出手阻其證道呢?”
他怎不知自己說的是歪理,此刻不過見愚癡又要沒事找事,心頭少怒,這纔出言譏諷,不料那平時木訥寡言的愚癡聽了他的話,張口便回道:“色受想行識,五蘊爲空,生死亦爲空,涵止兄見解的是,然而佛又曾雲,物無常往,散而滅,斷絕業根,方可至西方極樂世界,如今這兩人極可能造就殺業,我們還是儘快制止他們爲好……..”
“你這和尚…….”周涵止首次見他伶牙俐齒辨回自己說話,一時有點不適應,他是那種喜歡呈口舌之快的人,當下不願多言,卻覺得心裡堵得慌。
他又哪裡知道,愚癡雖然不通世故,不善言辭,但和尚平時善打禪機,最愛佛辯,早在九鹿山之時,愚癡跟在乃師覺仁方丈身邊,少不了見他與人脣槍舌戰,既過耳目,耳濡目染之下,早就於此道通惠於心,如此才讓周涵止覺得他打了雞血,一下子變得頭頭是道起來。
“師妹,此地爭鬥乃是人傢俬事,江湖規矩,我們不宜干涉他人生死,我意咱們迅速離開,你看如何?”周涵止不願再理愚癡,轉而問七妙道。
卻見七妙眨了眨眼睛,她雖也不是多事之人,此刻心中卻是另有所想,只聽她柔聲對周涵止說道:“師兄,他人爭鬥我們本不該干礙,但現在地上有一方乃是鐵劍門門主風行真,想來趙氏兄弟乃是他親傳的弟子,卻因助我們去那禁空法陣而陷在裡面,從道義上來講,我等還是應該現身去將這二人戰死的經過對他做個交代。”
“這…….”周涵止聞言心頭更是不快,那邊愚癡又叫了一聲阿彌陀佛,卻是滿心感激的說道:“張仙子,你如此善心,真是一個女菩薩!”
事情脫於掌握,周涵止正感不耐,他正想在說些什麼,卻見七妙又是抿着嘴,一臉微笑的看着自己,一時燦若天若天上明珠,周涵止不由癡了一瞬,他最後想了想,心頭猛地嘆了三聲:罷罷罷!
“既然你們都執意如此,那我們便下去吧!”他氣惱的說道。
七妙怎麼會聽不出來周涵止話中不甘無奈的語氣,她心知此人看上去器宇軒昂,內力卻是有着幾分自私,只是沒想到他屢屢隨着自己的性子,心頭不由生出一絲愧疚之意。
原來這世界上最錯亂的便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剪不斷,理還亂,尤其是那單方面的感情,便似那缺了一邊的月亮,希望有多麼明亮,失望便也有多晦暗。
她心底嘆息一聲,不由想到,對方用情之深,卻不知能不能承受註定會來的那一刻,真相之殘酷…….
多思無益,七妙瞬間神思萬千,卻找不到頭緒,唯有攬過李渺華腰肢,輕喝一聲,只見這兩人身週一通藍色光茫明暗交疊,幻變閃現,正託着七妙與明月心緩緩落下。
“兩位請住手!”七妙一邊施法緩緩下落,一邊不忘喊上一句,止住那兩人拼鬥“兩位少歇,小女子有話要說!”
“哇,這時那邊來的兩位仙女,生得如此好看!”先前那一直站着觀戰之人忽見一白一粉兩個燦若煙霞,衣袂飄飄的女子從天而降,一時驚爲天人。
只見他一動不動的注視着七妙與李渺華落在地上不遠處,眼神先是左右遊移一番,之後竟不錯神似的停在七妙臉上。
原本正在打鬥的二人中,年輕的那個武者突然一擺手,身子向後趨退數步,繼而立定身形,卻也是驚疑不定的打量起七妙與李渺華來。
只是那風行真卻似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環首刀揮過,一道激烈的劍氣直取前方那名公子。
“風行真你這老狗怎麼如此瘋癲!”那年輕的武者面上始現真怒,他此時便在那文弱書生的身邊,若再施法閃躲定會波及此人,當下也只好提手舉劍只好護持住胸前。
便在這時,空中一股至陽真氣無匹疾射而至,正撞在風行真那道劍氣之上,兩道真氣相抵,竟是一通爆響,各自消散。
“是何人敢壞老夫的事!”風行真大怒,擡首望天,卻見天上又緩緩飄下兩人,一人儒衣長官,鳳儀不似尋常人物,另一個憨頭大耳的和尚哆嗦嗦抱着他的腰,兩人也是慢慢落在地上。
只見周涵止剛一落地,便向那邊的武者拱手施禮,對方也是一般還禮,周涵止擡眼去,卻見另一個文弱書生此刻依舊是目不轉睛的盯着七妙,眉眼中竟是輕浮神色,他一時不由皺緊了眉頭,心頭頓生不快。
“你是哪裡來的小子!可是要幫這倆這姓夏的對付老夫?”那邊風行真勃然大怒道。
“風門主,我們四人與這兩位公子素昧平生…….”
他又多望了一眼風行真口中的這倆“姓夏的”,卻見那書生模樣的公子依舊眼神糾纏七妙,周涵止心頭一怒,不由說道
“相反,我們與貴門主兩位高徒,趙東亭與趙中悅兄弟倆,卻是好朋友!”